她低头摆弄了一会儿,又发了几张当地建筑门头屋檐或者祠堂香火的图片,正在研究一块碑的时候肩膀被拍了拍。她回头,却是大房使劲对她笑。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文远咋没陪你呀。”
齐芦笑一下,“你怎么也在?”
他拇指冲后面不远处的崔玉,“她抓我来的呀。”
崔玉面色不是很好,很勉强地笑笑后低头不语。似乎,有所求而来。
☆、第二十八章
齐芦对崔玉有点好奇, 不明白她为何专程来找自己,疑惑地看着她。
大房很热情道, “去拜妈祖没有?海鲜档呢?还有晚上的大排档招牌?要不要找个船屋, 咱们去吃现捞现煮的海货?”
“不用,就在市区逛逛。”
“那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地?”他极力道, “文远今儿也泡项目上呢,给他个惊喜。”
崔玉似乎意动,她想了想, 点头。
大房开的是个越野车来,底盘高,车架粗犷,行走在偏街小巷十分惹眼。他开车也有点狂野,不愿束手脚, 出了旧城区后直接上了省道。他道, “老城区和新城区直线距离也就两三公里, 可隔河千里,现在桥没通,要么坐渡船, 要么绕到上游的路桥过去。这一来回就是一个多小时,麻烦得要死。文远好闲心, 办完城里的事情, 三天两头还跑去看看现场。我说那荒郊野外有什么好看的?左右就一坑——”
齐芦在后座,摇摇晃晃,听得有点晕。
崔玉问, “不舒服吗?”
她摇头,指指前面,再指指自己耳朵。
崔玉很有同感地笑了一下,道,“就是废话多。”
一句话马上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开始聊一些当地的事情。这项目两家合作,大房出了小部分的钱和当地的关系运作,欧阳北出大部分的钱以及负责具体落实,后期运营则是两家对半开。新注册的公司,王文远任了老总,崔玉被派过来管钱,大房和欧阳北本人是不沾的。
大房在后视镜里见他们聊得很开心,顺手在微信小群里发了个笑脸。
姐姐明明心情很好的样子,要是不爱文远,怎么可能?
车穿过省道,上河桥,下桥走了一大段三级公路后,远远便见大片被围起来的荒地以及绵延到河边的河滩。缓坡上修筑了几栋临时板房,有零星十几个工人和几台机械在做三通一平。靠近河岸的地方,已经可见起了几个桥墩,通桥在即。
大房在野地里撒欢,越野车下了路,开始在泥地上狂奔。
“疯子,停下来。”崔玉忍不了颠簸,怒吼道。
“我说老崔,你最近怎么那么凶?到更年期了呀?”他口无遮拦。
“你TM才幼稚园没发育,没见车上还有俩女人吗?颠坏了咋办?”
“俩女人?哈哈,不是只有姐姐一个?”
齐芦明显看见她脸上的受伤,眼中的绝望以及某种决绝。大房是个二货,还自以为笑话好笑,哈哈地大笑起来。她只好道,“大房,我颠得难受,你还是开回路上去。”
大房立刻狗腿道,“好呐,姐发话哪能不听呢?”
车居然就真的回路上去了。
崔玉气得脸发白,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在忍。
她看着她,她抬手将耳边的散发撩到耳后,苦笑了一下。
最后车拐到板房前,大房停车,转身道,“你们随便逛啊,我找个地方放个水先——”
“滚!”崔玉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一声。
人走开,崔玉抱歉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你能忍大房十多年,脾气真好。”她推开车门,“咱们边走边聊?”
崔玉正有此意,跟着下车。
两人身高相仿,但从背影看齐芦几乎窄了三分之一,将崔玉衬得有点结实了。她羡慕地看着齐芦,低头看看自己略粗的手腕和脚踝,从先天而言,她便做不成弱女子。
“崔玉,我直接叫你名字?”齐芦道。
崔玉点头,“当然。”
“你今天特地来找我的?”她问。
崔玉还是点头,顺着板房往旁边还没开出来的河滩走。
齐芦跟上去,太阳当半空,开始有点热了。她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崔玉似乎很为难,犹豫着该不该说,最终才道,“齐芦,我听说你毕业后会进四海,也会来海湾新城的项目上,对吧?”
“嗯,是。”
“你打算以后从事本行?有没有改行的想法?想不想——管钱?”她终于问了出来。
齐芦略诧异,似乎不太明白。
“现在海湾的账是我这边管着,下面有新招了两个当地人,后面陆续还会进许多。这项目体量大,完全开发后公司规模不下二百人,到时候财务部会设置主管、经理、总监、老总。他们肯定不放心四海的老人,新招的不明底细也没法信任——”
“不是有你在吗?”
崔玉取下眼镜,露出一张有些平凡的脸来,“我可能,要离开了。”
聊到这儿,后面传来大房的声音。两人回头,他手成喇叭形高呼,“我去找文远了——”
人跑走了。
崔玉视线落在那小小的背影上,带着不舍和怀念,最终闭闭眼,狠心扭回头。
“你喜欢大房?”齐芦恍然,也直接问。
她点头又摇头,“他不知道。不,不是不知道,是不愿意想。我在他身上耗费太多时间,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大方,我钱是挣够了,接下来得找个地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最近的原因。齐芦算来算去,总觉得在自己身上应该有点原因。既然崔玉直接找到她这里来,也敞开心扉聊起来,她也不犹豫道,“是他对我的态度让你寒心了?可我已经和文远在一起了,也不喜欢他那样的——”
崔玉当然知道齐芦和王文远的渊源,毕竟自己将那一场结婚的乌龙看了个头包尾。她笑了,摇头道,“是也不是,只是看得更清楚了些而已。我再喜欢他,做得再好,他和他的家庭也不会认可。所以我想找个他们都信得过的人,把对公这块的业务交接出去。”
齐芦转而看向远方,大房显然根本不知道自家管家的打算,依然在撒欢。
“其实,我挺羡慕你和伍苇的。”崔玉又道,“女性魅力很强,男人看见第一眼就会留下强烈的印象,这是漂亮女人。”
齐芦微微皱了下眉,崔玉立刻解释道,“抱歉,外表并不决定内心,我只是——嫉妒。”
崔玉想了想,摸出自己的手机,调了一张照片给她看。她看了一眼便再挪不开,那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长发盘在脑后,整个人极其挺拔纤细,然而却给人极度柔韧的感觉。强烈的女性气质,只是一张照片便印象深刻。待气质冲击过后才会好好观察她的五官,眉眼当然是漂亮的,但其实有许多地方和崔玉类似。
“我小姑姑,大房的女神。她和你差不多,外表看起来很柔,但内心十分坚韧,所以——”
大房在听欧阳北说起的时候就很感兴趣,待从监控上看了第一眼后便遭受强烈的冲击。那种急切和热情,喜欢又不太敢触碰,围着团团转却不知道怎么对她好的样子,崔玉只在他十多岁的时候看过。那一刻,她遭受了重创,陷入极度自我怀疑中。
“她和大房的小叔青梅竹马,谈了蛮多年恋爱,但是一心在舞蹈上。房家本来就不太同意他们在一起,后来勉强忍了,但她为了跳舞一直不愿结婚生孩子,所以后面坚决不同意。小叔闹得很凶,小姑姑也很坚定,但最终没好结果。大房很仰慕小姑姑,她做什么他都坚定支持,后来小姑姑受伤他也跟着和家里闹起来。”
“他们分手后,他也消沉了很久。跑去海城找小姑姑,被拒绝了。不知道小姑姑说了什么,总之他那之后就变了。什么都无所谓,对谁也不在乎,更别提——”她摇摇头,“对你,可能也是移情的作用。”
齐芦在面对王妈妈时候的态度,让王文远选择时候抛出的话,奇妙地和崔明烟重合了。崔玉看到了大房双眼爆出的光华,仿佛过去追逐崔明烟一般。
崔玉深吸一口气,“其实讲这些挺没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他。现在就想离开,想来想去,如果是你来接手的话,大家都不会有意见。只是要辛苦你改行,同时要重新念学位——”
齐芦果断摇头,“抱歉,我不同意。”
她有点着急,“你这样也算是帮文远——”
“他的事业会自己安排,我心小,只会考虑自己的事情。”齐芦想了想,“崔玉姐,你既然都决定要离开,为什么还要替男人考虑?你在大房身边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把你看得清清楚楚,未必大房能不知道?”
崔玉怔了一下,有点凄然道,“对,大家都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明明知道,偏不给。”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抱歉,是我强人所难了。”
齐芦见她确实伤心了,安慰道,“你辛苦这么多年,马上走肯定有点难,但休个假也不是不可能啊。趁项目还没完全开始,事情不算很多,你休假。他们习惯你不在,自然会正经考虑另外找靠谱的财务负责人,对不对?”
崔玉点头,“我知道。”
其实也是纵横商场多年的女强人,只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她内心已经作出了选择,需要有人推一把而已。
两人便又聊了一些杂事,直到王文远那边忙完,打电话让他们集合。崔玉对齐芦道,“今天的事,希望你能保密,我不想——”
“你放心。”
大房找了当地一艘船,中午请去船上吃海货。一行人开了三台车浩浩荡荡出发,崔玉一声不吭将大房甩后座去,自己掌了方向盘;大房嘟嘟囔囔不满意,但还是忍了。
王文远过来,牵着齐芦的手上自己的车。杨勤很快活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叫着司机一起上了后面一台,各自分开,十分避嫌的样子。
齐芦见王文远一派轻松的开车,突然道,“崔玉的小姑姑是不是叫崔明烟?伍苇一直想找的那个崔老师?”
他有点诧异,看看前车后恍然,“崔玉给你说的?”
她点点头,托着下巴,“说了一点,我自己猜的。”完了她笑嘻嘻道,“老公,我是不是你女神?”
王文远被‘老公’俩字震慑了灵魂,耳根又有点发红,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是我神女,等晚上就知道了。”
☆、第二十九章
齐芦特喜欢大房找的这个船家, 甲板宽敞,自家的网箱内容超多。现捞了剖开的生蚝肥厚清甜, 巴掌长短的大虾活蹦乱跳。她知道伍苇和伍安兰都是爱吃的, 便请老板每样装箱了一些,发航空快递给弄回去。
自然, 哪儿都有的大房又蹦出来要付账。
崔玉忍无可忍,按着他去墙角吼,“人家有男人的, 你想干啥?”
他无语道,“对小姑娘好怎么了?你怎么那么龌龊呢?老子还要靠她再挣点钱——”
话没说完,王文远出现了,他说,“挣什么钱?”
大房马上闭嘴, 冲崔玉挤眉弄眼要她别说赌局的事。崔玉怒其不争, 甩手跑走了。王文远道, “崔玉说得对,齐芦是我女人,你瞎献什么殷勤呢?”
“你们这些俗人, 懂个屁啊。”他也着眼睛看王文远,“女人只有被人爱, 才会开的美美的。真是没想到, 那么一个大美人,居然被你搞到手了。”
王文远见崔玉走道齐芦边说话,晓得她大概又在为大房开解, 道,“崔玉对你真好。”
“那可不。”大房拨了下额前的头发,小得意道,“老崔仗义。”
“确实很仗义,这样乱七八糟的地方,为了你也肯来。”
“什么为了我?明明是为了钱好吧?”大房嘴贱道,“她死活给我要了三倍工资!都不敢入公账,全是老子私人贴钱。你说,她怎么就那么爱钱了?”
“不爱钱怎么办?爱你人吗?等她哪天连钱都不要了——”
“那不可能。”大房断然。
王文远便不再说了,走回去找自家老婆吃鱼去。
齐芦喜欢吃带壳的东西,之前要忌口忍了,现在可稍微放开。她面前摆了巨大的虾和蟹,便专心剥壳。
司机是当地人,便讲起历史来。说现在海货价格贵,上点档次的市面上还难买,其实在多少年前根本是用来喂猪的。靠海的盐碱地,气候不太好,种不出米面庄稼来,只能靠海货充饥。外面街市上吃碗面,肉比面多也算是特色了。
她听得有趣,嘴角沾了酱汁。
王文远用纸巾帮她擦嘴,她冲他笑。他问,“喜欢吃这些?”
“嗯,好吃。”她说。
他见她十指尖尖,动作起来的时候手腕骨优雅地转动,有点火烧火燎。他挡开她的手,将自己剥好的一盘虾蟹肉给她。她惊喜地看着他,他也笑,“别剥了,脏手。”
两人互动,被崔玉和杨勤看在眼里。崔玉心情不好,更加坚定了要走的决心。杨勤则是站起来,夸奖王总好男人,给女士剥虾。
大房马上跟进了一泡,“女人的手就不是用来干活的,对吧?”
齐芦看大房说完马上去看崔玉,见她只低头吃东西,完全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他有些悻悻然地闭嘴,好像被忽略了,不是很开心。
王文远掰正她的脸,“看我,别看别的男人。”
她笑一下,“大房这么二,要是崔玉不耐烦了,他得吃好多苦头吧?”
他勾了勾唇角,俯在她耳边道,“我就不那样,傻得不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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