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痛哭流涕,“姨娘让我……让我在姑娘的束带里……放包东西。”
陈幕从林陌腰间搜出一包药粉,“作甚用的?”
小丫鬟慌乱地摇着头,表示不知道。
陈幕凑近嗅了嗅,面色登时暗沉下来。
“把那姨娘捉来,等候发落。”
陈幕气沉丹田,将满腹的火气压制住,快速处理完一切,抱着林陌跳上早已备在门外的马车。
林陌被马车颠醒。
她看着陌生的环境,想起昏迷前的情形,及时吞下尖叫,半眯着眼睛,打量周遭一切。
直到发现不远处,陈幕阖眼坐在小几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陈幕面色平静的闭目养着神,好似全然未觉察到她已经醒来。
林陌才没那么天真,会真的以为他在睡觉。
俗话不是说,龙卷风的风眼,往往最平静。
这位爷,想来已经被她气疯。
她可不指望,能轻轻松松地就过了这一关。
林陌思来想去,在腹中反复排演,始终都没能找到一个万全法子。最后,她讪笑着从软垫里爬起,硬着头皮,声音轻快地跟他打招呼:“阿幕,你来了。”
陈幕置若罔闻,好似入定的高僧。
林陌仔细地瞧着他面色,慢慢朝他靠近,“阿幕,我晓得错了,别不理我。”
陈幕充耳不闻。
林陌讪讪地打量四周,若这儿有酒就好了,她还能借酒装疯,讨巧卖乖。
眼下光天化日,大家都处于十分清醒状态,她又是个心智成熟的美少女,如何拉的下脸皮,做那谄媚小人状。
实在是太尴尬。
得,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他承认错误。
林陌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在矮几这侧,看着他诚恳道:“阿幕,你先别急着生气,听我说说为甚要这样做。”
事后想起,这次确实是她太过狂妄。
若不是陈幕及时赶来,后果她无法承担。
以往,她仗着有陈幕庇护,形势大胆,肆意妄为。
就算面对啸王,她也敢大着胆子,去虎口拔牙。
没想到横刺里杀出朱琰这条毒蛇,生出许多乱子。
她为他做过许多事,亦给他添了许多麻烦,如今一一数来,也不过功过相抵,白费力气。
林陌晓得陈幕有很多事情没问她,不代表他心头没疑惑。
“我曾经跟你提及,我做过一个梦,以前我只告诉了你,梦里,我是他豢养在府上的妓子。但这个梦还有后续,我在梦中见到了你——”
“你已经做了大雍的昇王,但在梦里,啸王只有你一个儿子,并无陈宸和显后——”
“我奇怪,为甚我的梦,和现世相同却又有细微差别。我拿话诈朱琰,是想要知道,是否他所说的前世,跟我梦中一致。倘若一致,为甚又会出现陈宸和显后这两个变数。”
林陌神情严肃,“朱琰证实了我的梦。莫娘心头愈发不安——”
“我晓得,仅凭莫娘的一个梦,公子并不会相信,可莫娘却担心。在梦里,公子砍了朱琰的脑袋,他重活一世,定然会来杀你。公子是大人,胸怀天地,自然不懂市井地痞的狡诈阴险。”
“所以,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身涉险。”陈幕依旧阖眼,不过却总算是开口。
林陌暗自松了一口气。
“莫娘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莫娘不愿见到公子有危险。”
“你是一个女人。”
“女人又有甚关系,莫娘曾经听过一句话:‘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莫娘虽无孩儿,但莫娘心悦公子,希望公子一切都好——”
“莫娘晓得公子疼莫娘,不愿莫娘受委屈,受欺辱。莫娘亦如此——”
“为甚女子不能如男儿一般,去保护心爱的人?!”
陈幕睁开眼,目光沉沉地瞧着她。
小姑娘双眼含泪,满面倔强,整个人好似发着光。
陈幕的心尖,微微颤抖起来。
她一直都在向他证明。
而他,却始终忽略她的努力。
“是我不好。”陈幕看着她道:“我说让你放手去做,却从未相信过你——”
他虽不愿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就连子浩,都做得比我更好。”
陈幕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你可晓得,权力的争斗,意味着甚。你手无寸铁地卷进来,最终会被压榨得连灰渣都不剩。”
“你不是安排了人手在我身边。”林陌抢先打断他。
“那又如何,”陈幕无奈地笑了笑,“这次,父王派玉琪诛杀你时,将我软禁在宫中,十二时辰不间断地有人监视着我,让我无法与外界联系——”
“玉琪是父王身旁的头号杀手,手下的势力,就算是我,亦不能与之比拟——”
“晦朔是我身边身手最好的隐卫,他们带着一队隐卫,一直隐在你四周,却不敢轻易靠近——”
“你一个人孤身涉险,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你若有不测,让我如何自持。”
听了他的话,林陌心里头又高兴,又后怕。
若是那时,她死了,不能听到陈幕对她的一番表白,岂不可惜。
不过,高兴归高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想要问清楚,“公子所说的玉琪,家中可有亲人叫玉澜?”
“他们将我掠走后,给我安排了一个身份,是玉澜府上的小姐。我还有一个娘,看样子亦是被他们用迷药控制。我曾在无意间,唤醒过她,看样子,她并不喜爱玉澜,反倒是玉澜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你说的玉澜,长甚模样?”
林陌循着记忆,将玉澜的模样,细致描述了一番。
陈幕皱着眉头,指关节轻轻叩着矮几,“这般说来,玉澜便是玉琪。”
林陌忽地灵机一动,“我看玉大人对玉夫人很是紧张,自那日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猜,会不会是朱琰给他提供秘药,可以乱人心智,所以他们才勾结在一起。”
陈幕道:“玉琪是父王最信得过的手下,跟了父王二十七年,如何会背叛他。”
“那你说,依你父王当初的意思,可是要让那玉琪将我杀死。结果玉琪不但没杀我,反倒假扮我爹,这是为甚。”
她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一个新主意,“阿幕——”
她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娇声娇气道:“你信我一次,让我再试试。”
陈幕颇为不自在地收回手,看着她沉声道:“不行,父王对你起了杀心,命玉琪处置你。你若要出现,玉琪害怕事情败露,被父王觉察,自然会不顾和朱琰的约定,全力诛杀你。更何况——”
“朱琰没死,你在外面,又多了一分危险。”
“啊?”林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没死?”
林陌腹诽,莫非朱琰这是拿了重生男主的剧本,自带男主光环,怎么跟小强似的,始终都死不下去。
她看着双颊微微泛出粉色的陈幕,起了促狭之心,突然问道:“阿幕,你心悦我么?”
陈幕的脸颊,瞬间红透,目光开始闪躲,最后竟垂眸不语。
林陌绕过矮几,坐在他身旁,伸手环住他的脖颈,“阿幕,你说,你到底心悦不悦我。”
她决定大发嗲功,誓要将他说服。
她伸手抬起陈幕的下颌,硬逼着他和她对视,“你说话。”
陈幕瞳眸极深,林陌瞧见映在他瞳眸上的自己,笑得张牙舞爪像个调戏良家小娘子的地痞,忍不住愈发猖狂起来,“阿幕,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心悦我。”
陈幕瞧着面前,笑成朵花儿似的娇艳小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我心悦你。”
话音刚落,两个人心头同时一震。
遮遮掩掩糊在两人中间的纸,毫无防备地被双方一起捅破,清甜的空气登时充盈在两人心头,带给他们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愣在那里,一时都不晓得要说甚。
第55章
林陌被他看得浑身发麻。
他的眼眸,该死的深邃,宛如黑洞,转瞬之间,便将她的神智完全吸进去。
无需镜子,她亦晓得,现下两颊通红得可以煎饼。
这种时候,该如何做,林陌确实有些为难。
虽然她纵横网文届多年,随手就是一辆长途大巴,可那些不过是纸上谈兵,写得开心。
她不过是思想上的老司机,满口骚话可以,逢场作戏可以。
面对真心喜欢的男人,要上真章时,她还是有些心虚。
总不能就一直这样瞪下去吧。
林陌想了又想,终于拿定主意。
她慢慢闭上眼睛,从矮几这头直起身子,把脸往陈幕那头凑了凑。
她满怀希冀地,等待着他的唇,像羽毛一般,轻轻飘落到她唇上,毫不留情地对她进行碾压掠夺。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就忍不住疯狂跳动。
上一次,他的粗暴,事后回想起来,她非常受用。
林陌等了半天,亦未等到想象中的热吻。
她偷偷撩起眼皮,瞧见陈幕依旧坐在矮几后,木呆呆地看着她,好似全然不晓得,方才她是在作甚。
林陌又羞又窘,一屁股坐回矮几后,气呼呼地撇过脸,不想理他。
“可是哪儿不适?”陈幕突然出声:“迷药我试过,并无甚不妥……”
“迷药,”林陌打断他:“甚迷药?”
陈幕的面色忽然暗沉下来。
林陌心头一个咯噔,暗自啐骂,好不容易才揭过,干甚又提起这一茬。
她瞧着面前这位爷,眼眸中的怒意愈来愈深,赶紧转移话题,“你就不想亲亲我?”
“以后不许再背着我随意行事。”陈幕不答她的话,固执道:“这是第二次……”
“我晓得,事不过三,”林陌急忙绕过矮几,小意地替他锤着背,谄媚道:“以后我再也不敢,不用您说,我也知道怕了。”
陈幕抓住她手,强硬地将她扯到身旁坐好,看着她认真道:“答应我,不要再让我操心,乖乖地等我来娶你。”
“娶……娶我?”
林陌不防他忽然说出这番话,脑袋开始打结,“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就在这儿?马车?甚都没准备?!不,不对——”
她陡然回过神,“你可要想清楚,我是个伶人,身份最卑贱那种,你可是未来的君王——”
林陌虽然喜欢他,也想跟他在一起,但从没想过要嫁给他。
起初,她只是想看着他,默默地守护他。
后来,她起了贪念,想要得到他的心。
再后来,她打算在他尚未被玷污之前,抢先采了这朵小花。
书外的一夫一妻,都有骚动的心,按捺不住到处乱搞,更别提他是大雍国最有资格后宫三千佳丽的男人。
待他日后称王,为平衡朝政,后宫定会有许多女人。
她善妒,祖传的善妒,基因的善妒。
所以,她只敢肆意地放纵自己,借着酒醉吃他豆腐,却从不敢想以后。
“我晓得我很美,祸国殃民那种,”林陌故作妩媚,朝着陈幕抛了个媚眼,“你不怕被人骂昏君。”
陈幕瞧着面前紧张得哭出来的小姑娘,心疼得厉害,伸手替她擦拭掉泪珠,“我想了许久,考虑得很清楚,我要娶你为妻。”
“可是……”小姑娘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倘若不是他用心听,根本无法听明白她到底在说甚,“你爹那么……厉害……连你也反抗……不了……他还想……还想杀我……我害怕……”
“不哭,”他万般怜爱地把她拥进怀里,“一切都交由我来处理,你要对我有信心。”
林陌躺在他怀里,哭到浑身发软。
正好此时马车停下。
陈幕直接抱她下了马车,进了一座宅子。
“这儿远离余都,宅子里都是我的人,你暂且住在这里,避一避。”
林陌蜷缩在他怀里,紧紧捉着他衣襟,“你又要走?”
“我也想留下来——”
陈幕小心地替她擦拭眼泪,“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要再让我分神。”
“可是……”
“等我来娶你。”
两人黏黏糊糊靠在一起,说了许多话。
林陌再三向他保证,绝不离开这座宅子半步,安心在宅子里等他回来,陈幕这才匆忙离开。
林陌情绪大起大落,有些累,陈幕离去后,恹恹地睡了过去。
等到睡醒,她才发觉,这间宅子,寂寞到可怕。
自打穿进来,她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每日天不亮起床练功,一直忙到日落才歇。
生理的疲累,不打紧,关键是心累。
她戴着面具,战战兢兢地在不同人的面前周旋,生怕一招不慎,摔得粉身碎骨。
说话做事之前,她都要在心里,将所有可能的结果,反复掂量,力求不要出错。
可说来也怪,眼下闲下来,她还真不晓得,应该如何打发时间。
以前还可以上上网,玩玩手机,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也读不进圣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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