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轻轻拍了拍谢婉凝:“娘娘可醒醒,刚按完泡一会儿才能解乏,省得明日浑身痛。”
谢婉凝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头发已经洗干净包了起来,她浑身软软的被谢兰扶着起身,哭笑不得:“这舒服日子过久了,突然起这么早还不适应,想起以前每日起早贪黑读书,倒是也没觉得辛苦。”
古人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再让她那么没日没夜的做课业读书,也是不成了的。
谢兰伺候她进了汤池,才道:“日子自来只有越过越好,没有越过越回去的。”
谢婉凝轻轻“嗯”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似乎很沉,却又仿佛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朦胧之间,谢婉凝只觉得特别闷热,热得她浑身都发了汗,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她使劲睁开眼,就听边上一把熟悉的嗓音笑道:“睡成小猪了,朕来了好一会儿都没醒。”
谢婉凝这才醒了过来,却还是有些迷糊,她揉了揉眼睛,问他:“陛下回来了?前头可是忙完了?”
萧铭修凑到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躺得舒服一些:“嗯,忙完了,一直到初五都可以休息。”
“陛下可要说话算话,可不能嘴里说着不忙,心里头还操心那许多事。”谢婉凝说着话,眼睛就又要闭上了。
萧铭修见她脸蛋红红的,跟个小兔子一样在自己脖子边上点头,心里头觉得可爱极了。
“好了,咱们这就回寝殿,回去再睡。”
谢婉凝含含糊糊答应一声,却把自己整个人都靠到他身上,又安然地睡了过去。
萧铭修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头认真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才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新年快乐。”
今日是天佑四年正月初一,不仅仅是新的一年辞旧迎新,翻过天祐三年的旧篇章,对于萧铭修来说,无论前朝后宫都不同了。
他抱着怀里这个软软的姑娘,心里头却越发坚定起来。
跟父皇不同,他想只要他喜欢一个人,他就能坚持下去。最起码要做到心中尊重她,也尊重自己的这一份感情,不能因为他而让她哭泣。
萧铭修把谢婉凝抱出浴池,也没叫宫人进来,亲自给两人擦干净身上的水汽,又轻手轻脚给她套上里衣,这才裹上披风抱着人从芳年殿出来。
宁多福和谢兰正守在门外,见他们两个这么打扮,宁多福当即就对谢兰使了个眼色,一路跟在边上不敢吭声。
回了寝殿,躺进暖和的被窝里,谢婉凝下意识往萧铭修怀里靠,还念叨:“乖,别闹。”
忙了一路的萧铭修盯着她睡红了的脸看了看,最后有些无奈道:“就你敢这么说我。”
萧铭修原本还累得有些头疼,可一来景玉宫,那些烦扰就都没了,兀自消散干净。他在她身边躺了一小会儿,就安然沉入梦乡。
有道是:晓梦随疏钟,飘然蹑云霞。
次日清晨,谢婉凝是被热醒的,她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萧铭修正搂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扣在怀里。
可他正是血气方刚青年人,到了冬天也从不觉得冷,身上跟装了个小火炉一样,靠着就暖融融的。
谢婉凝略微掀了掀被角,让凉风吹一吹,这才觉得没那么燥热了。
她静静躺在萧铭修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难能可贵生出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悟。
兴许是昨日太忙了,今日萧铭修倒是睡得沉,谢婉凝发了会儿呆,就又忍不住睡了过去。
待两人再醒来,已事日上三竿。
萧铭修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脸上是难得的放松:“今日要做什么?”
谢婉凝也跟着坐起来,用枕头边上的牛角梳通发:“还没想好呢,就想在宫里懒着,不想动。”
萧铭修目光在她乌黑的长发和修长的手指间来回穿梭,突然道:“朕的头发也有点乱了。”
“那就叫宫人进来伺候洗漱吧。”谢婉凝一边说一边看他表情。
一听她这么说,萧铭修就不自觉微微抿起嘴来,谢婉凝见他竟是委屈上了,不由笑出声来。
“好了,”谢婉凝让他背过身去,“臣妾逗您玩的,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她轻柔地帮萧铭修顺发,一边还感叹:“陛下每日那么忙碌,头发也都保养很好,都没怎么掉呢。”
萧铭修:“……”
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觉得特别开心。
谢婉凝动作很轻,非常用心给萧铭修梳头,萧铭修就也乖乖背对着她坐在那,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有一种叫人无法形容的气氛荡漾在周身,谢婉凝的嘴角不由自主扬起来,看着萧铭修一如既往挺直的腰背,一颗心就仿佛泡在蜜水里,替别甜。
而背对着她的萧铭修,自也是一脸笑意。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谢婉凝才拍了拍萧铭修的后背:“陛下,梳好了。”
萧铭修转过身来,如星辰一般璀璨的眸子望向她的,眼睛里是让人沉迷的温柔缱绻:“多谢婉凝。”
谢婉凝的脸一下自就红了。
萧铭修轻声笑笑,低头在她脸蛋上印下一个轻吻:“不着急起,我们说说话?”
谢婉凝发现,他最近特别喜欢撩拨她,不是委屈巴巴,就是温柔似水,要么就是关怀备至,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她想:其实我心里,也不想招架吧。
“不知道,”谢婉凝垂下眼眸,“陛下想说什么?”
萧铭修跟她靠坐在一起,想了想:“说说你最近看了什么书,听了什么趣闻?”
说起书,谢婉凝就有的聊了,她道:“臣妾最近看了一本叫《山家清供》的书,介绍了各地美食佳肴,很是向往。便对着菜谱让小厨房的御厨试了几道菜,味道自是不差,就是正不正宗吃不出来了。”②
宫里的御厨自然有两把刷子,不过他们也聪明,菜品做得好吃就行,反正宫里头的贵人们又没尝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原本滋味。
萧铭修点了点头:“这本书朕也读过,还特地叫御膳房上槐叶冷淘来吃,你别说,滋味确实不错。”
谢婉凝一听,眼睛就亮了:“哎,好吃吗?我也想让小厨房给上这道菜,不过姑姑说如今是冬日,这是夏季时的菜品,叫我等到夏日再用。”
一说起吃来,谢婉凝自然是精神百倍,萧铭修好笑地看着她,张嘴就许诺:“等到了夏日,朕就让御膳房给娘娘呈这个尝尝,倒是很消暑。”
谢婉凝就越发开心,笑得满面春光,仿佛萧铭修许诺给她多大的赏赐呢。
“除了槐叶冷淘,别的也能试否?”谢婉凝问。
萧铭修见她眼睛都亮了,自是满口应下来:“干脆一会儿我们就再瞧一遍《山家清供》,挑挑有什么没尝过的菜,中午可挑来做午膳。”
谢婉凝立即就巴结道:“陛下英明!”
萧铭修摇了摇头:“这就英明了?”
谢婉凝也不答这个,倒是转头就换了话题。
“远的咱们是去不了,近的倒是还能盼一盼,若是有机会,臣妾还是想出去瞧瞧的,”谢婉凝想起昨日跟芳蕊的闲聊,继续道,“听说盛京有乐坊的上元灯节特别漂亮,陛下可曾去过?”
萧铭修道:“自然是去过的,早年跟着皇兄们经常出去玩闹,对上元灯节很有印象,去了好几回,年年都能赢好几盏花灯回宫。”
那时候他年纪不大,每次赢了花灯回宫也是呈给太后,太后就笑道:“年轻时你父皇也陪我去过,不过那会儿还住东宫,出宫倒也方便。”
想到这里,萧铭修眼神一闪,突然来了主意。
“盛京自古便繁华,不过朕听闻琅琊也是不差的,有许多碑林石刻都是几百年的珍宝了,现在还有文人墨客去琅琊碑林朝拜。”
谢婉凝的思绪一下子就被他带跑:“是呢,臣妾是去过的,上面的碑刻都是大家之作,非常漂亮。”
萧铭修就叹道:“都说朕富有四海,却不过困在一座城池,不能得见大楚丰美。”
“以后总有机会的。”谢婉凝安慰道。
萧铭修却没有把这当成一句普通的戏言,他心里想:婉凝说得对,以后总有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晓梦》宋,李清照。
②《山家清供》作者:南宋,林洪。推荐呀,全本都是吃吃喝喝,好看~
陛下:朕变强了却没变秃!
贵妃娘娘:早晚有一天……
陛下:嗯?
贵妃娘娘:早晚有一天,会变得更强!
第105章
等到两人起床用过早膳,就一起去了花厅,准备先把《山家清供》翻一遍,然后再下棋。反正能连着休到初五,能玩的雅事不少。
萧铭修从书架上寻了书,兴致勃勃翻了起来,谢婉凝坐在另一边画画,瞧着还挺认真。
“画什么呢?”萧铭修看了会儿书,又凑到谢婉凝身边问。
谢婉凝给他看自己的画,倒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昨日戴的头冠太沉了,我就想着能不能做得简单一些,金玉都少用点,形制上合规便是了。这样不仅能节省用度,戴的时候也没那么难过,也算是一举两得。”
萧铭修一看,她画的是九翟四凤冠,倒是没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看着差不多,才好改啊。”谢婉凝提醒道。
反正这事有尚宫局和礼部操心,萧铭修便也只点了点头:“照你的意思办吧,若是礼部有话,都叫他们上折子呈给朕,朕给他们指点指点。回头给娘娘的凤冠也改改,现在她年纪大了,戴着越发吃力。”
“诺,都听陛下的。”
大楚行至今日,也几经波折,不过自先帝时开始修生养息,国库日丰,到了如今天佑朝,萧铭修倒是很不缺银子用。
可国库再丰,也不能浪费奢靡,这样不仅败坏了先帝功德,也于后人无益。
萧铭修垂下眼睛,认真读起书来,谢婉凝对着那顶翟冠反复端详,看样子确实很上心。
花厅里便又重新安静下来,两个人各做各的,倒也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谢婉凝画完了翟冠,才想起个事来:“对了,陛下还没说敬王的事,这会儿正巧有空,可否再讲讲。”
萧铭修也不过就是读读书打发时间,听她一问,便把书扔到一边,起身走到她身边:“走吧,趁着外面天色好,去园子里转转。”
谢婉凝就叫人取了薄披风,被萧铭修牵着手去了后院。
前几日刚落了雪,近来的盛京冷风如刀,不过天上金乌灿灿,大晴天的时候也不会叫人觉得浑身阴冷。
萧铭修就缓缓道:“朕以前同你说过,皇考向来敬重母后,早年是母后先有了嫡长子,太子长到三岁时才有的二皇兄。皇考不重女色,膝下不丰,除了我们兄弟几个,便只有两个公主,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他铺垫这么多,后面说的才最重要,谢婉凝竖着耳朵,听得特别认真。
“不过便再是人丁不丰,却也是这么多人都圈在宫中生活,相互之间总要有个高低上下之分。因着母后一直稳稳位居正宫,妃子们也都要听命于母后,早些年太子在的时候还算安稳,可太子一走,宫里头就乱了。”
“泰安十一年,仁德皇太子薨逝,父皇母后痛失爱子,国失储君,实在是大不幸。”萧铭修顿了顿,淡淡道,“母后膝下就太子一位嫡子,二皇兄的母妃出身低微,不可堪大雅之堂,是以许多人的心就跟着乱了,再也坐不住。”
二皇子的母亲是早年先帝潜邸时伺候过的歌姬,身份实在不堪,若不是太后心软,她也熬不到现在跟着儿子出宫去封地享福。
因为这个母亲,二皇子便无缘大统之位,再说他自来木讷不爱说话,先帝对他也从无偏向。
在先帝和太后还在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时,便有人果断出了手。
“三皇兄的母妃出身尚可,她当时就把矛头对准了四皇兄,想趁着宫中动乱对四皇兄下毒,却不料送去四皇兄书房的糕点被调皮的老八捏着玩了,他那时候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捏乱了糕点没有洗净手指,又紧着吃了别的瓜果,这才出了事。”
谢婉凝这才明白过来,这些都是宫中辛秘,她进宫这么多年没听过只字片语,一直都以为敬王打小就身体不好,才显得这般瘦弱。
“因为敬王只吃了少量的残渣,这才没有毒发身亡,但是也妨碍了身体康建?”
萧铭修叹了口气:“是啊,虽然他没吃进去多少,可到底年纪小,当时就吐血昏厥过去,养了小两年才养回来,身体却大大不如以前。若不是如此,母后如今也不会对敬太妃和敬王这般宽容,不过是怜惜敬王小小年纪遭过大罪罢了。”
他没说三皇子和三皇子的母妃最后的归处,但谋害皇嗣是大不敬之罪,三皇子肯定也受母亲连累,年纪轻轻就去了。
萧铭修看她神游天外,便捏了捏她的手:“这都是早年事了,朕现在告诉你,便是要你心里清楚太后为何会有些偏心老八。不过对于敬太妃,倒也不用太敬着,母后也不过是看老八的面子,敬太妃还没那么大脸面。”
“嗯,我知道了,”谢婉凝倒是有些别的感悟,“原来敬王殿下以前还有那么顽皮的时候。”
“他其实一直很活泼,小时候闹腾着呢,这些年身子不好才有所收敛,看着是个文弱书生,骨子里倒是还挺倔的。”
要不然,也不会天天想着环游天下,做个游山玩水的侠客。
两个人这么溜达了一会儿,边说边聊,却是一点都不无聊。不过没走多一会儿谢婉凝肚子就咕咕叫起,萧铭修好笑地看着她红了脸,道:“平日里还是动的少,以后要多出来走动,每日上午最少出来走上两刻,又发汗又健体。”
谢婉凝不满意了:“平日里我也很注意的,再说了上午都很忙。”
萧铭修被她这么顶撞,倒是一点都不生气,知道她就是想躲懒不动,便耐心道:“你看你现在身体已经强健许多,冬日里也不觉得冷了。朕还听太医说,只有母亲身体康健,孩子的身体才会特别好,为了咱们以后的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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