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香的清甜香味糅杂了些鲜花香气,越发动人。
谢婉凝给他行了个小福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萧铭修亲自上前两步,一把扶住她:“爱妃在宫里也闷了好些时日,确实应当出来散散心。”
对于淑妃娘娘,陛下却不问她为何没被清走,反而关心起身体来:“这回可是好些了?若是再不好,还要叫太医院那会诊,再吃些调养的药。”
谢婉凝冲他温婉一笑,一张俏脸更是明艳动人。
人同人是不能比的,同样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女子,淑妃娘娘明明也没戴繁琐累赘的金玉头面,却依旧显得雍容华贵,美丽端方。
而韩淑女却只能让人硬夸一句清秀罢了,就如同牡丹旁边的野花,独自绽放时还有几分野趣,硬要同牡丹摆在一起,便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瞧都没法瞧了。
从淑妃娘娘出声那一刻,陛下的目光就再没从她身上移开。
“劳烦陛下时时惦记,是臣妾的不是,近日来已经好了许多,没有大碍了。”
谢婉凝少时养在谢氏深闺,谢氏虽说是世家大族,却并不算富贵,她母亲对她管教极为严苛,轻易不肯娇惯,便是因此,早前来月事时才冻了身子,后来每次便越发疼痛,进了宫后萧铭修得知此事,特地叫太医院妇科圣手魏医正给她调理,到了今年已经基本上好全了。
便是单单因为这事,谢婉凝都很感谢他。
帝妃二人便站在那亲亲密密说起私房话来,那韩淑女脚上疼痛难忍,又不能坐下,没一会儿就颤抖起来。
若不是沈雁来一双硬如铁骨的手扶着她,她早就摔倒了。
她原本以为淑妃娘娘早就走了,她也知道她今日来了御花园,那一句话不仅显得淑妃娘娘嚣张跋扈,还能把自己衬得楚楚可怜,简直是一箭双雕。
只是万万没想到,背地里编排人的时候被人亲耳听见,这会儿韩淑女吓得六神无主,满脸都是虚汗。
就在几步之遥,谢婉凝的目光扫了过来。
“这位妹妹,原来真的是摔着脚了?怎地这般马虎呢。”谢婉凝温言道。
这小妃子一看就是没跟她打过交道的,怕是连灵心宫的宫门都没怎么出来过,在宫里头偏听偏信,真以为她是那般嚣张跋扈之人。
不过她错的离谱,宫里头最嚣张的可不是她谢婉凝,而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她的主位德妃娘娘。
虽说谢婉凝也是潇洒肆意,可平日里只要不惹到她面前,她是根本懒得搭理这些人的。
有那个功夫,读读书吃吃茶不好吗?哪里有功夫管这些个破烂事。
这会儿无论沈雁来手上劲儿多大,小妃子都拼命挣脱开,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跪到地上。
“陛下、淑妃娘娘,是妾自己胆小摔了跤,都是妾的错。”她好歹还受过宫规教导,这句话倒也没怎么结巴,顺利说了出来。
谢婉凝的手正亲亲热热扶着萧铭修,这会儿一听这话,不由轻轻捏了他一把。
皇帝陛下面上一丁点都没显露出来,只伸手拍了拍她的纤指,笑容更盛。
沈雁来见陛下和娘娘自都不言语,便知道两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便忙给身后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两三步凑到淑妃身边,轻声问:“娘娘这是打哪来?”
谢婉凝便拉着萧铭修转了个身,软软靠着他,往望春亭指了指:“臣妾刚温好了茶,陛下过去解解暑?”
萧铭修这才笑了,他声音清朗,听起来心情是极好的:“凝儿那的茶最好,朕便去吃两杯,也好同你说说话。”
刚还叫爱妃,转眼功夫便成了“凝儿”。
这一行主子们是浩浩荡荡走了,留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黄门,愁眉苦脸跟那小妃子说:“小主,您这还能起来吗?奴才伺候您回宫吧。”
只看那单薄身影,抖得不成样子。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别的什么……
第13章
且不说那小淑女回去后得被德妃如何磋磨,被谢婉凝扶着往望春亭走的皇帝陛下,这会儿却说:“德妃宫里头,竟也有这般事。”
他平日里对后宫实在没几分耐心,有谢婉凝在这里看着,他是比较放心的。
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作为一个皇帝,他满腔热情都放在了前朝,对于后宫自然投入不了太多精力。
德妃的灵心宫他去的少,自是没见过这韩淑女的,便是如何也没想起来宫里还有这一号人物。
谢婉凝便笑了。
“陛下虽然后宫不丰,倒也是有些佳人的,且不说位份最低的淑女,便是才人也有个五六位,只陛下没怎么见过罢了。”
萧铭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谢婉凝知道他没怎么上心,便不再说这话题。
“之前陛下说的荷包臣妾绣好了,回头陛下去景玉宫,臣妾再打最后的如意络子,看陛下喜欢什么颜色。”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便上了望春亭。
萧铭修一进去就笑起来,这里布置的实在是舒服极了,连他的座位也给安排好了,一点都不用他操心。
“满宫里,就你知道怎么过的舒服。”
萧铭修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坐到软垫上。
在他面前,茶已经煮好,正散着微弱的香气,静静摆在那。
谢婉凝也坐到他身边,取了小炭火桌炉,亲自给他烘烤茶点:“春秋百年,不过转瞬,这一辈子不好好过,岂不是亏了?”
她把拇指大小的年糕摆在烤盘上,往上轻轻刷着蜂蜜,炭火幽幽散着热气,却并不叫人觉得热气扑面,反而有一种闲适在里面,从内而外觉得满足。
萧铭修愿意多同她在一起,便也是因为这个。
同她相处,总能叫他觉得分外舒服,没有那些阿谀奉承,也没有曲意逢迎,有的,只是随意而惬意的平淡生活。
不一会儿,蜂蜜年糕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谢婉凝用银筷取了一小块放到碟子里,往他面前推了推:“陛下且试试?这一块蜂蜜不多,没那么甜。”
萧铭修不是很喜甜口,不过今日她没想着还要伺候他,带的都是自己爱用之物。
软糯还有些烫口年糕下了肚,萧铭修倒也不觉得很甜,糯米的香味很重,掩盖了所有的甜。
不过他也就吃这一个,剩下的,谢婉凝便也不客气,一个接一个吃。
等她吃到第四个,萧铭修便握住她的手,不叫吃了:“下午吃多糯米,不好克化,可要适可而止。”
谢婉凝原本想着当着他的面谢兰不敢管她,结果他倒是管上了,只好恹恹住了手,叫人把小炉子撤下去了。
萧铭修过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散心的,如今被她这样哄了一遭,心情格外地好,见她又自顾自拿起书来读,便问:“今日怎么想着出门了?”
其实谢婉凝这个人有点懒,她不是很爱出宫,平日里只喜欢在景玉宫待着,难得大夏天她来一回御花园,他倒是不怀疑她是故意过来堵他的。
毕竟他一个月要去好几回景玉宫,有什么事自然能关起门来说,没必要非来御花园。
听他这么问,谢婉凝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今日尚宫局新呈的夏装,我瞧着颜色喜庆,又在宫里头闷了好些日子,便出来溜达溜达,好不好看?”
萧铭修只听她这么问。
他认真看着她娇美的笑脸,不由轻声道:“好看极了。”
谢婉凝这才心满意足,坐下来又说:“有新衣裳当然要出来显呗显呗,只是没想着御花园一个人没碰见,倒是偶遇了陛下,也是臣妾运道好。”
难得穿新衣服出来逛园子,就碰见皇帝陛下,这运气自然是顶好的。
这会儿一阵清风拂过,萧铭修一双凤目往远处眺望,心思也跟着飘远了。
“运道自然是极好的。”谢婉凝只听他这般念叨一句。
之后,萧铭修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工夫搭理她了。她也不再上赶着巴结他,乐的个轻松自在。
金乌西行,渐渐藏进云朵中,天色一点点沉下来,落了满地余晖。谢婉凝放下手里的书,见他似乎还在想着前朝的事,不由心里叹了口气。
做皇帝,倒也不容易。
便是来御花园赏景,心里头也放不下那许多烦心事,眼里看着花团锦簇,心里头却一团乱麻,也不知在忙什么大事。
只是到了这个时辰,萧铭修就得回宫用晚膳了。
沈雁来看起来十分严肃,他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却也难得给谢婉凝使了使眼色。
谢婉凝便起身,凑到萧铭修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陛下,天色晚了,该回宫了。”
萧铭修这才如大梦初醒,一下子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啊。”萧铭修回头看了一眼谢婉凝,见橘色的落日把她的脸镀上一层金色,显得她是那么温婉美丽。
“可不是,定是御花园的景色好,叫陛下流连忘返呢。”谢婉凝也会讲话。
萧铭修轻声笑笑,他率先起身,随即把手伸给谢婉凝:“多谢淑妃娘娘陪伴赏景,晚上是否可赏脸,再多陪朕一顿晚膳?”
谢婉凝倒是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好事,忙使劲点头:“陛下的小厨房,臣妾可是垂涎多时了。”
乾元宫的小厨房名字听上去平淡无奇,却比御膳房要好不知多少,从这里出来的菜色就没有不精的。谢婉凝如今最是讲究吃穿,对乾元宫的小厨房也总是十分期待。
不过,萧铭修很少招妃子去乾元宫侍寝,她也很知趣不怎么去乾元宫打搅他,到底也蹭不上几次饭,一直颇为遗憾。
今日倒是有这个好运了。
萧铭修见她竟为这么点小事高兴成这样,不由也有些奇了:“小厨房的手艺御膳房也有,哪里有什么稀罕的?”
谢婉凝跟在他身后半步,笑容是真心实意的:“陛下可就不知了,御膳房虽手艺也好,不过许多菜到了景玉宫就凉了,加炉子再热就不是那个味。再一个,御膳房的食材花样不算多,许多湖里海中的鲜味都无,日子长了,自然是有些想念的。”
说起吃来,她倒是有极大的热情。
一口气絮絮叨叨这么多话,回过神来见萧铭修正挑眉看着自己笑,谢婉凝难得红了脸:“唉,陛下可别嘲笑臣妾。”
萧铭修不由想起前朝的事,倒是有些感悟:“一餐一饮都是天恩,农民不易,谷米难生,便是你一个深宫中的女子都知道珍惜,偏就有人不懂呢?”
谢婉凝立即闭嘴了。
这怎么什么都能想到朝里的事?这可叫她怎么接话啊!
不过萧铭修也没感叹太久,他不过说了几句,便给沈雁来丢了个眼色。
晚膳时,谢婉凝果然就瞧见一道素炒小河虾,那河虾已经掐头去尾,红彤彤的很是喜人。
她毫无所觉,分外满足地吃了一口,虾肉香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真是回味无穷。
等一口饭吃完,她才笑道:“臣妾娘家在琅琊,那边有一条鸣春江,每到这个时节,船家便会去江中打虾,便宜不说,还十分新鲜。”
萧铭修见她吃的满意,自己也觉得今日的晚膳分外有滋味,他难得多用了半碗参汤,笑道:“你倒是喜欢吃这个,也是巧了,平日里小厨房鲜少做这道菜。”
在他身后,沈雁来平淡地垂下眼眸。
陛下这哄人的手段,似比以前还要高超了。
虽然难得来乾元宫用晚膳,谢婉凝倒也没暴饮暴食,只将将用了个八分饱,便打住了。
前世缠绵病榻多年,她自己看了不少养生书本,不任性的时候,还是很讲究的。
萧铭修见她用完了,便招手叫人把餐食都撤下去,自己起身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在前庭遛弯。
落锁之后的长信宫,安静得仿佛没有人,昏黄的宫灯闪在前庭四周,照亮了脚下的玉石路。
“过些时日便要去东安围场,你且要提前准备好行李,那边缺医少药,什么都要备齐。”
谢婉凝没去过那么久的围场,对那边不甚了解,萧铭修潜邸时经常陪先帝过去围猎,倒很是知道一些。
“诺,多谢陛下关心,”谢婉凝笑道,“有兰姑姑给我操心,不会准备不周的。”
那倒是,萧铭修对她身边的几个伺候人很满意,便没再多嘴。
虽说两位姑姑是他特别用心给选的,其他的大宫女却是谢婉凝自己挑的,这位兰大姑姑也是她从娘家带进宫中,在宫里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不得不说,谢家还是有世家大族的底蕴,只是太过清高,到底也没能再往前走一步。
便是家里有女儿入宫为妃,也毫不攀龙附凤,白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不过,萧铭修倒也知道谢婉凝跟家里不痛快,难得三年一次的端午节,也不说叫家里人过来看望,宫里头这么多主位,只有她似乎跟家里断了联系,只把景玉宫当了家。
想到这,萧铭修竟难得生出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伸手把她揽进怀中:“晚上就留下吧,再去景玉宫太匆忙。”
谢婉凝便靠近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好。”
第14章
石榴殿是乾元宫的偏殿,嫔妃侍寝多于此。
因着萧铭修说叫谢婉凝留下,乾元宫的大姑姑安辛便早早给石榴殿寝宫换上干净被褥,就连熏香都换了淑妃娘娘最喜欢的兰泽香,十分体贴。
帝妃二人在前院中散完步,萧铭修就要去御书房忙政事了,春雨和夏草便伺候着谢婉凝去了石榴殿,准备先行沐浴更衣。
便是出门的时候未曾带着贴身里衣,早早回去休息的谢兰也已经打理妥当,派人送来了她的里衣和常用物品。
安辛年纪不轻,瞧着同谢兰差不了些许,她长得倒是一副柔和面容,就是平日里有些不苟言笑,乾元宫的大小宫女都很怕她。
不过到了谢婉凝这里,母夜叉也要变成俏佳人,她还未走近石榴殿,远远就瞧见她在门口等了。
谢婉凝便轻声笑笑:“今日里要劳烦安姑姑了。”
安辛上前两步,亲自过来搭把手,把她规规矩矩扶进殿中。
“娘娘且先等等,”安辛叫她坐了上座,又打发小宫女送上馨香的瓜片,“浴桶刚上了蜡,一会儿才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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