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给两个孩子新做了棉衣,冬天的衣服厚,洗一次要晾晒好多天才能干。所以她打算再做两件罩衣。
张向阳有些发愁,“可你的课程怎么办?”
因为没学过,所以她学得很慢。而且理科这东西跟文科不一样,死记硬背是没用的。
何方芝笑笑,“天天在家闷着,我脑子都学僵了。我想去放松放松。”
听她这么一说,张向阳也觉得有道理,“你说的对。”
他想了想,“如果实在没法子,将来你就改学别的专业吧。”
医学院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很吃香,要报考这个专业,那分数绝对很高。
偏偏她的性子又不服输,遇到什么问题,她都要解决了才成。他担心她会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何方芝想了想,“还有一年多呢。别说这种丧气话。”她就不信她学不会。
这次去县城,没有带两个孩子,主要是天气太冷,路上太滑,担心把两个孩子摔了。
张向阳骑着自行车带着何方芝到县城百货大楼。
何方芝把手里的布票全部花光,两人又进了二楼。
楼上的东西都是比较贵的,比如说三转一响。何方芝也跟着长了见识。
张向阳安慰她,“等以后,我一定都给你买。”
何方芝笑着点头,“嗯,我等你。”
被她这么信任,张向阳心里美得直冒泡,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糕点票,“这是我们单位发的。咱们买点回去给孩子吃吧。”
糕点?何方芝立刻口齿生津。她喜欢吃甜食,尤其偏爱糕点,比如桂花糕,绿豆糕,豌豆黄,枣泥酥等等。
可是当她看到这长长的队,就有点打退堂鼓了,“要不还是算了吧,为了这一斤糕点,要排这么久的队,有点太耽误时间了。不如去供销社买吧。”
张向阳看了眼票上的日期,“今天不买就要过期了。”
这?好吧。为了不浪费,只能排队。
两人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终于轮到他们。
只是当何方芝看到面前这些颜色发黄的云片糕,一时之间竟呆愣在原地,久久未动一下。
见她一直盯着那云片糕看,张向阳侧头看她,“想吃那个?”
何方芝一个劲儿地摇头。想吃?开什么玩笑?
在前世,哪怕她身边的三等丫环都不吃这种劣质货。也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做,云片糕应该是质地滋润细软,犹如凝脂,颜色应该白如雪花。可这个居然发黄。
她一脸嫌弃,视线移向其它糕点,可惜还不如这个呢。
售货员不耐烦地催促,“我说你俩买不买呀?一直怵在这儿,耽误别人买东西啊。”
何方芝刚想说不买了,可张向阳却飞快地指着那绿油油的绿豆糕,“我要这个。”
何方芝退到一边,等他付完钱出来。
“怎么了?”张向阳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何方芝指着他手里的绿豆糕,“这绿豆糕应该是微微偏黄,可这个却是绿油油的。里面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
张向阳想了想,“应该是加了人工色素。”
以前他来过县城好几次都没看到有绿豆糕,想来是过年才有的新产品。像这种包装精美的,一般都是卖到国外的。
但是如果国外公司因为经济状况违约,这些东西就会打回来,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出口转内销。
何方芝一怔,“加这玩意干吗?”
“颜色更好看啊。”张向阳想了想。颜色更好看,才更容易卖出去。
何方芝想了想,“那这东西对人有害吗?”
她是古人,虽然不懂医,可还是知道许多东西都是对人有伤害的。
她问这样认真,张向阳自然不能说没害,他点了点头,“有害的。”
何方芝觉得他这人简直有病,拽他到没人处,低声道,“有害你还给孩子吃。你心怎么这么大?”
张向阳觉得自己挺冤。人工色素算什么呀。后世连蔬菜都是打农药的,那可比人工色素伤害更大。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担着绿豆糕的包装袋,讷讷不言。他不能说她不对,毕竟她是从古代来的,她以前吃的精细,哪里吃过这些加了化学添加剂的东西。
他斟酌了好一会儿,替自己辩解,“这东西又不是经常吃。偶尔才吃上一次,不会怎么样的。”
以后这种产品比比皆是,她要是不习惯,恐怕以后她只能自己种菜吃了。
何方芝见他坚持,想来他也不会害孩子,心下松了一口气,又确认一遍,“真的不会怎么样?”
“这种票有多难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想吃也没有啊。”张向阳尽量让她接受得自然些。
何方芝还有些犹豫。
张向阳又道,“就像你弄的那些咸菜一样。里面也是加了防腐剂的,你看卖了这么久,也没有食品问题吧。这东西只是稍微有点小伤害,但是问题并不大。”
何方芝还是不愿意让孩子吃这种伤害很小的食物。
可张向阳叹了口气,“以后咱们国家,水和空气都是污染的,吃的菜是打了有毒农药的,零食是加了防腐剂的。水果是打腊或是加了甜蜜素的。你想吃纯天然的东西,你觉得可能吗?”
何方芝被他这话惊住了。
张向阳继续道,“因为国家要发展,所以这些都是必然的结局。你要早点习惯。孩子们也要习惯。别这么犟着了。”
听他这么一说,何方芝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所以说她现在吃的这些,在未来的某一天再也吃不上了?
“行吧。”何方芝拿他没辙。两人买完东西,就这么回了家。
何方芝突然道,“未来似乎也不全都是好的。”
张向阳拍了拍她的肩膀,“落后是要挨打的。对于一直饿肚子的人而言,哪怕是包了蜜糖的砒|霜,他们也能笑着吃下去。别这么纠结了。”
说完,他把自己带来的绿豆糕分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拍着巴掌,蹦蹦跳跳地唯着张向阳要糕点。
等两人终于一人分到一块,红叶忙把手里的糕点往何方芝面前举,“娘,你尝尝。”
何方芝摇头不想吃,可红叶硬要她吃。
不忍心拂了红叶的孝心,她轻轻咬了一小口,准确地来说,只是沾了一点点,但没想到这味道甜得发腻,而且还粘牙。她差点吐出来。
可当她低头瞅见两个孩子眯着眼睛,一脸幸福的小模样,她就怎么也吐不出来了,她默默对自己说,“何方芝,你要学会适应。”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现在的人已经百毒不侵了。
第 52 章
大年三十这天, 张向阳带着媳妇孩子到老房这边。
张向阳带了许多东西。有过年时发的猪肉, 有上回买的绿豆糕, 有何方芝特地给二老做的千层底棉鞋, 以及张向阳前些日子发的豆芽。
可能是过年,所以张大队长没有对张向阳甩脸子,反而笑迎迎地看着几个孙子孙女玩闹。
这次的饭菜是张母做的。何方芝和杨素兰专门负责蒸馒头, 包包子。
到了饭点时,张向民把家里的炮仗拿出来。
这鞭炮是从供销社买的,家家户户都限量。他们只有两挂, 一挂是今天放, 另一挂是闺女回门,请客时放。
张向民把鞭炮放在地上, 找了一根长树枝到灶房点火。
红根火急火燎地迎了上去,仰着小脸,殷勤地接过他爹手里的树枝, “爹,我来点吧。我来点。”
被儿子温声软糯的声音萌得一脸血, 张向民手就这么松过去了。
等大儿子兴冲冲地跑到鞭炮前,想要点燃的时候, 张向民忙道, “再退后几步!”
红根吓得一抖, 立刻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他才歪着身子, 开始点火。
红心和红叶站在张向阳旁边,看着那鞭炮呲的一声之后,开始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红叶兴奋地一个劲儿拍手,红心却是吓哭了,声音一抖一抖的,都能盖过那鞭炮声了。张向阳低头看着红叶抱着他的腿,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心里一阵疼惜。
张向阳把她搂在怀里,抱起来轻声哄着,“红心,不怕不怕,这是鞭炮。红心不怕鞭炮的,是不是?”
红心抽抽搭搭地躲在他怀里,依旧哭个不停,不过哭声倒是小了许多。
很快鞭炮声就停了,红根和红进在鞭炮碎屑里找没有炸开的鞭炮。
“吃饭吧!”张大队长朝外面喊了一声。
红根和红进把自己捡来的炮仗放进自己的裤兜里,偷偷的笑了。
张向民不放心地叮嘱,“玩的时候,一定要闪得快些,要不然手会炸掉。知道不?”
红根和红进忙点头答应。
吃饭时,张母一个劲儿地给张向阳夹菜。他看着自己碗里这冒尖的肥肉,心里直犯恶心。
前世,为了保持身材,他从不吃肥肉。
他穿过来之后,几乎就是在邮局食堂吃,因为材料是公家的,所以那些厨子并不节省,那油放得也很足。
所以他跟这年代的人不一样,不喜欢吃肥肉。
他求救般的目光看向自己媳妇。何方芝却没接收到他的视线,此时的她正在跟表姐讲话,忙着呢。
张向阳举起碗刚想把自己碗里的肥肉拨一些到他大哥碗里,却见他娘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张向阳吓得心一抖,手心都开始冒汗,手一转,把肥肉拨到他爹碗里,“爹,您多吃些。您辛苦了。”
张大队长抬头扫了他一眼,看了眼碗里的肥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张母这次倒没有一直盯着小儿子不放了,反而对老头子道,“瞧瞧,还是我们小三子孝顺懂事吧。”
张向民夹菜的手一顿,抿嘴看了他爹一眼,默默把自己夹的菜往他爹碗里放。
张母恨恨地瞪了张向民一眼。张向民察觉到了,却装看不到。
红根无意中一抬头,看到这一幕,有点呆呆,“奶奶,您为啥老是瞪我爹呀?”
张母一脸尴尬。张向民嘴里吃着饭差点呛到。
张向阳把碗里的肥肉往红根碗里放,“快点吃吧。听说隔壁生产队踩高跷呢。咱们吃完饭也去看看热闹。”
红叶眼睛一亮,举着小手,忙道,“我也去!”
红心和红进也不甘示弱。
张向阳笑呵呵地道,“都去,都去!”
红根又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开始问张大队长问题,“爷爷,为什么咱们生产队不请呢?”
张大队长有些尴尬。他能说那是因为人家生产队今年的工分是公社第一么?说出来,他都替自己感到丢人。
张母跟他过了几十年了,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她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堆着笑,朝红根道,“请那些人是要花钱的,咱们要把钱花在吃穿上,哪能用在这种没用的地方呢。红根,你说是不是?”
张向阳诧异地看了他娘一眼。没想到她也会有讲理的时候。
一直跟何方芝讲话的杨素兰抽空听了一耳朵,诧异地看了婆婆一眼。
何方芝趁着空隙也望了望两个孩子以及孩子的爹。
只这一眼,却让她提心吊胆起来。
张向阳吃了几筷子肉菜之后,觉得肚子里腻得慌,就想夹素菜。他瞄到放在他右手边,也就是他娘面前的一碟凉拌胡萝卜丝。
刚想把菜往自己碗里放的张向阳,却没注意到张母那惊讶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她的眼神一直随着他的动作,紧盯着不放。当看到他要把那胡萝卜丝放在碗里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饭桌上跟她一样紧张的人还有何方芝,不过她反应够快,立刻把自己的碗伸过去,凑到他那筷子底下,“谢谢你给我夹菜,我就喜欢吃这个。”
张向阳一怔,下意识松开。一扭头就看到他媳妇那皮笑肉不笑的俏脸。
突然,他左边的大腿处被人掐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他媳妇。
想到她刚刚那假笑,张向阳心里砰砰直跳,心领神会。换上笑脸,夹了一块鸡肉到他娘碗里,“娘,你也吃。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夹。”
一扭头又冲着他媳妇道,“除了胡萝卜丝,你还想吃什么,我还给你夹。”
何方芝点了离她最远的白切肉,“帮我夹吧。”
张向阳点了点头,帮她夹了一筷子。
张母有点酸酸地,朝何方芝道,“大家都吃着呢,你想吃什么,直接站起来夹就好了。干什么一直使唤我儿子。”
最后这一句话,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坐在她旁边的张向阳却听得真真切切。
他不着痕迹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语晏晏又给他娘夹了一筷子肉,“娘,您也累了一整年了,多吃点好的。等我以后挣大钱了,一定让您吃好的穿好的。”
又听到这熟悉的话,张母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以前小儿子常常会说这些甜话,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仅话听不到,连人也见不到了。
她笑得满脸褶子,“只要你孝顺,娘就知足。”
张向阳暗暗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他媳妇一眼。
何方芝似有察觉似的,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扫了一眼桌子,无声摇头。
杨素兰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何方芝笑着道,“他刚才指着那白切肉问我会不会做。我冲他摇头,意思是不会。”
杨素兰噗嗤一声乐了,“你烧得菜那么好吃,怎么连白切肉这么简单的菜也不会做啊。”
何方芝嘴里谦虚着,“人无完人嘛。”她扭头越过张向阳看向张母,“娘,这菜怎么做的呀?”
张母剔了剔牙间的肉,对她的恭维很满意,挺直了身体,开始讲做法,“先烧热水,把肉放锅里……”
何方芝听得极认真,极大的满足了张母的虚荣心。
等她讲完后,何方芝还甜甜的冲她道了声谢,顺带着夸赞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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