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笑笑,“耽误了点事儿。”
林老师走过来,“你说说你为啥要到人家门口瞎溜达?差点被人家当成杀人犯,你呀你!让我说什么才好!”
杨老师一点也不在意,“我这不是没事嘛。”
何方芝抬了抬下巴,提醒他们,“咱们回去再说吧。”
在派出所说这些,人多眼杂。林老师也自觉失言,头一个走了出去。
回到家,何方芝问起杨老师,“那人之前是革委会主任,难道他害过你们一家?”
“我听人说我女儿曾经被他们带走过。死前……”说到这里,杨老师明显停顿了下,“我女儿也被那个人渣虐待过,所以我每在下班都特地走到他们家门口看看,那个人渣什么时候回来。”
林老师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他已经死了。”
杨老师捂着半张脸,只要一想到他女儿生前所遭受的罪,他就没办法原谅这些人。
张向阳对林老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扶着杨老师,“老师,我送您回去歇着吧。”
杨老师站起来,摸摸齐招娣的头,“这孩子不错。我想收养她。”
齐招娣猛地一抬头,看到他眼含热泪,想起以前这些人曾经说起过,杨老师的悲惨往事,她轻轻点了下头,“好!”
张向阳怔了怔,“为什么你想和他当一家人?却不愿当我们一家人?”
齐招娣低下了头,“我担心你们会把我卖掉。”
张向阳嘴里发苦,“我拿你当妹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啊?你气死我了。”
赵志义拍拍他的肩膀,“就是因为你对她太好了,才让她很不习惯。所以为什么咱们都比方芝姐对她好,可她却最听方芝姐的话,你总算明白了吧?”
何方芝看他,“我对她不好吗?”
赵志义面色有些尴尬,打着哈哈往外走,“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老师,林老师,阳哥,方芝姐,招娣,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哈。”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杨老师看向张向阳和何方芝,“你们也别怪她。她自小生在那种环境,对人产生戒备,也很正常。我曾经何尝不是她呢。”
张向阳还是想不通,“那你为啥肯认杨老师?”
担心他们会卖她。那杨老师就不会吗?
齐招娣绞着手指,小声道,“因为他比我还惨。一个亲人都没有。”
哈?这是什么逻辑?张向阳已经无话可说了。
何方芝拉着张向阳的袖子,“好了。招娣从小没人疼爱,需要杨老师这样的长辈,杨老师痛失家人,需要招娣这样有韧性的孩子,他们成为亲人,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既然她想认杨老师,你也不用整天担心她了。”
杨老师赞赏得看着何方芝,“到底是女儿家,就是比男人细心。”
他拉着齐招娣的手,“我认她为孙女。咱们爷孙俩是同病相怜。”
林老师搂着他的肩膀,“哎哟,老杨,你这么想就对了。有个亲人在身边,和和美美多好。”
杨老师含笑不语,跟两人告辞。
张向阳想要送他回去,他直接给拒绝了。
等人走了,张向阳才想起来,“我得去接红叶和红心。”
何方芝坐在椅子上捶着腿,听到他的话,也才想起红叶和红心还待在赵志义家里。
没等一会儿,张向阳就领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红叶昏昏欲睡,红心直接是被张向阳抱进来的。
把红心放到床上,张向阳跟媳妇解释,“我走到一半,刚好碰到赵志义送她们过来。”
红叶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回到屋里,何方芝侧头问张向阳,“那人会被判多少年啊?”
张向阳想了想,“这年代量刑差异很大,具体多少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以前在报纸上看过类似案件,对方判了十年。”
何方芝哼了一声,“便宜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时候刑法量刑很随意,我找资料的时候看到一则。给大家分享一下。
一个青年想要问别人借手表戴,那时手表很贵的,戴上手表的那都是土豪,为了装蒜,他三番五次问别人借表,表主人硬是不借,结果表主人被借烦了,对着青年说“你只要把这坨屎吃了,我就把表借你戴。”这只是一个推辞话,结果青年真把屎吃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了可以不把表借他,他也找了一坨屎吃了,结果,他吃的屎有毒,被毒死了,结果上面给了青年一个罪名□□赌博吃屎罪……
第 82 章
第二日一大早, 张向阳送两个女儿上学。出来的时候, 刚好碰到杨老师带着齐招娣从校长办公室出来。
张向阳笑着问,“杨老师?您这是让招娣上学吗?”
杨老师摸着齐招娣的脑袋, 点头, “是啊, 她才十二岁,能干啥呀。”
张向阳高兴得不行,蹲下来跟齐招娣道,“那招娣可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你杨老师的期望。”
齐招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重重地‘嗯’了一声,“我会的。”她抿了抿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大哥, 我以后叫杨兰心,爷爷说我的名字特别有意思, 是品质高洁的意思。”
兰心惠质,可不就是形容女子心地善良, 品质高尚,容貌高雅的么。
张向阳见她这么喜欢这么名字,当即改口,“好,以后我就叫你杨兰心。”
杨兰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大哥, 大姐在家吗?我想她了。”
张向阳瞠目结舌,捏了下她的小脸,“你就想她了,不想我啊。”
杨兰心脸蛋微红,有点窘迫,小声道,“也想,不过最想她。”
张向阳摇了摇头,“你大姐今天要上课,晚上放学才能回来。到时候你到我们家去玩吧。”
杨兰心摇摇头,“不了,天太晚了。我周末再到你们家玩吧。”
张向阳站起来,朝杨老师夸道,“这孩子真懂事!”
杨老师也是一脸自豪,“是啊。”
张向阳想起昨晚的事情,“她没有户籍也能报名吗?”
杨老师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摇头,“不行。所以我要麻烦你们两口子,帮我照看这孩子几天,我准备去她老家把户籍给迁过来。”
张向阳立刻接口,“行啊,在我们家您只管放心。您什么时候去啊?”
杨老师想了想,“最快也得明天,我得先去学校请假,然后到火车站买票。”
“成,那您请完假,买完票,就把她送过来。”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家门口,张向阳摸出钥匙开门,“我不跟您说了啊,我得拿包骑车上学了。不然要迟到了。”
杨老师刚想带着孩子往自己家走,突然张向阳探出头来喊住他们,“杨老师,我都忘了跟您说了。”
杨老师和杨兰心一起回头,“什么?”
张向阳看了杨兰心一眼,把杨兰心的家庭条件说了一遍,重点是她三个姐姐以及她亲娘的奇葩,他一脸担心,“我觉得你这次去他们家迁户口,他们家一定会狮子大开口,死命地跟你要钱。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我担心他们以后需要钱了,会找上门来,你们家势单力薄的,他们乡下人口那么多,很容易吃亏。”
杨老师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张向阳说得很有道理。他蹲下身平视杨兰心,“你以后想回去看你家人吗?”
杨兰心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想”
她刚刚说话明显有点停顿,杨老师也察觉到了,他声音很平淡,“昨晚,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藏着掖着。”
杨兰心绞着手指,微微低头,“我还有个妹妹。”
“你只想妹妹?不想别人?”
“嗯,妹妹也很可怜!”
杨老师放心了,站起来,摸摸她的头,看向张向阳,“你有什么好主意?”
张向阳笑着道,“我看你造户口的时候你就不要说是收养的,而是说想给你傻儿子娶个童养媳。他们一听这样,也就不好要高价了。还有啊,为了以防他们以后找上门来,你记得把户口先迁到我们生产队,落了户之后,再让我爹开了证明,把户口迁到北京来。咱们生产队谁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就算他们去我们生产队找人,也找不到。”
杨老师在东方生产队改造的时候,队员们只管他叫臭老九,他的名字,除了张大队长知道,其他人连他姓什么都不清楚。
杨老师没想到张向阳考虑得这么周到,“行。我谢谢你了。等办完这事,我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张向阳挠了挠头,“这都是小事。”他望了眼天,吓了一大跳,“我得赶紧走了。”
说完,他跑进院子,推着个自行车出来。三两下就把门给锁上,然后跨上自行车一溜烟骑走了。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又是半个月。
杨老师终于从东方生产队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小孩子。
张向阳呆愣了好一会儿,“这位是?”
何方芝白了他一眼,“看这脸型,也知道是杨兰心的妹妹呀。”
杨兰心拉着妹妹的手,走到何方芝面前,“大姐,这是我妹妹,今年十岁,叫杨兰英。”
张向阳没想到杨老师居然会连她妹妹也接过来,“您这是?”
杨老师摆了摆手,“哎,我是看这孩子太可怜了。”
可不是可怜嘛。纵使给她换上新衣服,可她手上依旧有新旧伤疤,眼角也磕了一个血口子,看结痂的日期起码得有十来天了。
杨老师重重叹了口气,“十岁大的孩子就当大人使唤,我反正是看不下去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我给了他们家一百块钱,他们二话不说也就同意了。”
张向阳气哼哼道,“他们家养女儿就是为了卖钱。”
“你也不用生气。我看他们家德行,别说一百块,就是一万块,都过不好。这辈子都没出息。”杨老师撇了撇嘴,他脾气不算坏,但对于那一家子的作风十分看不惯,把女儿当牛羊,把儿子当金疙瘩一样宠。男孩不教他顶天立地,吃苦耐劳,将来就是个废人。
何方芝用手肘捣了下张向阳,心里暗怪他当着孩子面说这个。张向阳只好闭嘴不言。
何方芝看向杨老师,转移话题,“不说他们了。您什么时候办认亲宴啊?”
听她说这个,杨老师僵硬的黑脸立刻变得如沐春风,“我打算请你们到全聚德吃烤鸭,我记得上回红叶和红心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吃嘛。”
红叶和红心听到杨老师提到她们的名字,忙从外围挤过来,一个拉着一只手,眼巴巴地瞅着杨老师,“杨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去吃?”
杨老师摸摸两人的脑袋,“这个周末就去。高兴不?”
红叶和红心拍着巴掌,蹦蹦跳跳个不停,嘴里直嚷嚷着,“哟哟哟,要去吃烤鸭喽。”
相比这两个孩子的闹腾,杨兰心和杨兰英这姐妹俩就要乖巧多了。明明也就大几岁,可就像两辈人。
张向阳吵得耳朵疼,提醒两个孩子,“别吵了,再吵就不给吃。”
红叶对着张向阳做了个鬼脸,“坏爸爸,你以前说带我们去吃的。现在居然不让带了。”
张向阳脸一僵,跟她解释,“我这不是忙嘛。”
何方芝拉着红叶,惊讶地问,“你刚刚叫你爹什么?”
红叶理所当然地道,“叫爸爸啊。我们老师说现在都让叫爸爸,不让叫爹。叫爹那都是落后。都是不正式的叫法。”
何方芝抬头看向张向阳,“是这样吗?”
“啊,对!”张向阳点头。
杨老师也插了一句嘴,“城市都叫爸妈。叫爹娘那都是落后了。”
妈?何方芝惊了一下。前世,妈妈都是管事婆子的代称。
“对了,你们以后要叫他们阿姨和叔叔,可不能叫大哥大姐了。都差辈了。”杨老师突然想起来,对两个孙女交待起来。
杨兰英立刻改口,“好,张叔叔,何阿姨。”
杨兰心有点叫不出口,在别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她攥着小拳头,低声喊了声,“张叔叔,张阿姨。”
何方芝和张向阳对视一眼,齐齐道,“快别这么客气。这么乖,到时候我给你俩包红包。”
很快到了周末,杨老师请了一些好友到全聚德庆祝。
全聚德的烤鸭不便宜,一般人都是一年才吃一回。这次能把宴席摆在这儿,也足见杨老师对两个孙女的重视。
等杨老师介绍完孙女后,大家伙肚子都饿了,纷纷开吃。
其他人只顾着低头吃烤鸭,张向阳却一直往后看。
何方芝顺着他的视线往后扫了一眼,那一桌都是杨老师请来的旧友,“你看什么呢?”
张向阳指着一个秃顶的老头子,“看见没?那个是我们学校的系主任。人送外号一块五(无)。”
这外号的意思就是头顶有块地方什么都没有,很符合秃顶的形象。
何方芝‘噗嗤’一声乐了,“你们也太不尊师重道了。对了,他姓吴啊?”
“还真是一点就透。”张向阳皱巴着脸,“前些天,我第一节 没课,送两个孩子上学,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杨老师,多说了两句。就迟到了。刚好那天是他的课,他罚了我站了一堂课。还让我在大教室里当着好几个班级的面表演什么是诚恳的道歉。”
何方芝心疼地握着他的手,“要不然以后我来送孩子上学吧。”
张向阳看着她的肚子,“没事儿。那小学里的孩子那么淘,玩起来沾前不顾后的,要是撞到你可咋整?还是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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