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她的手,目光热烈,“当年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就后悔,当年如果干脆利落,也不会到现在。是我太心慈手软。是我做得不对。”
李白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管当年谁对谁错,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回美国去吧,人生理想,有一个能完成也好。人生哪儿那么多如意呢。”
他凝视着她,“你也知道我的另一个理想是和你在一起吗?”
山风吹过,带着疾厉。
李白听见自己说,“我曾经也有一个理想是和你在一起。”她转过身,扶着城墙,“你好歹还实现了一个人生理想,我则是一个都没有实现。有时回头想一想,当年真是年轻。年轻真好,可以恣意挥霍,哪怕头破血流。”她说完这句,热泪盈眶。
记得当年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糊里糊涂的青春,飞蛾扑火式的青春,燃烧了,受伤了,走过跌跌撞撞,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留恋。
年轻真好。
他们已到小山的顶端,再往前还有路,只是离来时路太远,再走怕是回不去了。
两人就这样站着,刘奔和付颖爬了上来。
刘奔气喘如牛,到了就一屁股坐在石砖上,“哎呀妈呀,真是人生最后一次。上学时怎么体力那么好,没觉得这么累。”
付颖靠着城墙,简直需要靠两手攀着才没有堆下去。她大口喘着气,头发都粘在了脸上,“我上学时就没觉得这轻松。”她看着李白和肖天明,“你俩神了,都什么年纪了,还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肖天明和李白还没说什么,倒是刘奔说,“这有没有结婚生孩子,还是不一样。”
付颖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问,“这是怎么个理论?”
“结婚生孩子,精华跑掉的太多,体力精力都跟不上。”
在场的女同学们都有些尴尬,付颖笑骂了一句,“从上学时,就数你歪理论多。”
有同学陆陆续续上来,都很累。李白往后看了看,郝延华在最后,虽然是一个人,但离得也没有很远。她小声对付颖说,“一会儿郝延华上来,你问问她怎么样,要不要帮忙。”
付颖哼了声,“怎么又指使我?你们不乐意理她,我就乐意了?没人理她也就那样了,一问这保准顺竿儿爬。”
李白捅了她一下,“你不是医务工作者吗?”
付颖白了她一眼,小声嘟囔,“医务工作者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大家坐着喝水聊天吃东西,刘奔说,“要不一会儿咱们走野路下去吧?”
他们现在停着的地方,是爬古城墙的最常见的路线,算是中等难度。这个陡坡是个标志,爬到这里会回返。除了原道返回,经过游人常年的摸索,也摸出了一条野路,以前倒是也走过。
付颖说,“我不行,我爬不动了,要原路返回去。”
三三两两的,也有人说行,也有人说不行。
刘奔说,“举手表决。同意走山路的举手。”
付颖说,“刘奔,你都累成这样了,难道是准备滚下去吗?”
刘奔说,“你不懂。这城墙是一级一级的台阶,上去容易下去难,走一阵儿,腿肚子都打哆嗦。这还不如走山路呢,在树林里穿来穿去,好歹看不见,不那么发愁。”
大家大笑,也不表决了,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郝延华终于上来的时候,李白都站得有点冷了。她看了看郝延华的面色,也是累得够戗。
李白看了眼付颖,付颖一仰头,表示她也是有节操的。
于是,李白说,“延华,你还好吧?”
“嗯,还行。”
“腿没事儿吧?”
郝延华看了眼肖天明,细细地说,“不是很舒服。”
付颖立刻趴在李白耳边小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顺竿儿爬了吧?”
虽然交手历次,但郝延华真的这么做,李白还是有点意外。
付颖继续小声说,“她就是为了刷新我们认知下限的。刘奔说我们有精英意识,我原来还真没有意识到。看见她,我忽然意识到了。我们好歹是有点傲气和自信的,瞧瞧她。又要求存在感,还要求照顾,不知道的还以为一直生长在公主家庭。”
李白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虽然她各种赞同付颖的话,但不想计较,“一会儿下去,你还行吧?用不用帮忙?”
刘奔说,“大家商量好了,一会儿下去走山路。”
郝延华站了会儿才略带着点笑,“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啊,都怪我爬得太慢。”
她的话本身没什么,就是不知为什么有点扎耳朵。
李白扭头看城墙外的风景,听郝延华继续说,“既然大家都商量好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我确实有点不大舒服,下山时让天明在后面扶着我们就好了。一会儿你们该走走,不用管我们了。”
付颖吃惊的看着李白,李白也吃了一惊,她侧头看看肖天明,见他漠然地说,“我没有义务扶你。”
气氛倏然尴尬起来。
这是李白第一次看见肖天明当众这么不给别人面子。
郝延华站着,两手交叉放在身体前面,目光平视,也没有很多神色,说出的话倒像是天经地义,“你怎么没有?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吗?”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啸的声音。
肖天明倚着城墙,看着山外,“以前有,我是被迫的;现在当着我爸你姐的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和你结婚。”仿佛不够,他特别回过头来补充一句,“即便以封建的标准,我们也没有发生过需要我对你负责的什么,不是吗?”
李白倒吸了一口气。这句话极其刻薄,恶毒刻薄的不像是肖天明能说出来的。
肖天明说完这句,已经重新把头转向山外。
郝延华说,“发生过什么,你自己知道。”
“和谁发生了什么、需要对谁负责,我自己也知道。”
“我的腿……”
肖天明连头都没有回的截断,“难道在你的认知里,膜不应该比腿更重要?”
李白真觉得肖天明有些过分了。她伸手扯了下他的衣服,肖天明看了她一眼,“她不说我不说。脸是她自己不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白没想到肖天明会说出来,有些狼狈,她轻轻地说,“你少说几句。”
肖天明转过脸,声音平稳却能让现场每一个人都听得见,“我的青春让她毁的一无是处。如果能重来,我会用尽全力抓住我原来的青春,谁稀罕说她?”然后他又转过来,对着郝延华,“既然回不来,既然你总揪着我不放、怎么躲都不行,那我就要说:我和小白,没有一个人欠你的,是你欠我们的。你的人生是你自己作没有了的,而我们的人生,”他用力握着李白的手,“是让你给作乱了。”
李白眼见郝延华的脸惨白,有些于心不忍。她嗔怪的看了眼肖天明,他打开水喝了口,已经重新转了过去。
下山的时候,肖天明、李白、付颖、刘奔还是在一起。经过刚才那一出,气氛都有些凝滞。
李白找着机会说,“天明,你刚才是有些过。”
“我过吗?难道不是她作乱了我们的人生?她这么多年都不过分,我说这么两句,就过了?”
李白知道他说的没错,只是说,“你和她一般见识干什么?”
肖天明声音不大,语调却很激烈,“我前些年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这个你最知道。和她一般见识,我也知道面上无光。但然后呢?得寸进尺,难道我还真要娶她?当时不过是为了安慰她、怕她寻什么短见。她还真要当真?乡巴佬,一辈子也别想进到我的生活圈子里来。”
第37章 12-4
李白并不知道肖天明和郝延华之间曾经有过的谈话,也并不知道郝延华的心思,也就不大理解肖天明的愤恨从哪儿来的,就说,“你也消消气吧。她也挺可怜的。”
肖天明的怨言却像是放了闸的洪水,不依不饶,“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过分了?她自己和我说过,她就是想拿我当进入咱们这个圈子的跳板。我干嘛要顺她意呢?我一个正经A大的子弟,为什么要顺她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的意?她妄想。”
刘奔回头看了眼,“你小点声儿,她就在后面。”
付颖也扭头看了眼,回过来小声说,“这真叫可怜又可悲。我每次看见她,都会禁不住想到一个词:怨鬼。”说完后,自己也激灵打个寒战。
李白说,“没事儿说什么鬼。”往前看看,似乎树林里都飘着一层暗气。
刘奔说,“我怎么觉得这树林里发暗呢?”
李白应和着,“是吧是吧?你也觉得了?”她看着付颖,“都是你,说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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