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府的大门被砸开,里头一群顶门的家丁挨了棍子,抱头惨叫。紧接着诚王恼怒的声音响起:“关跃、关如眉!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诚王府门口闹事!”
关跃道:“你害人在先!今儿不讨回个公道,我们绝不走!”
诚王和王妃汤春浅走出来,恶狠狠的盯着关氏兄妹。当看见关如眉一身孝服、抱着牌位,诚王脸上层叠起乌云,骂道:“晦气!你未婚夫是被你克死的,与本王何干?”
关如眉霎时大怒,抱着牌位扑上来。诚王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近旁又没人护着,本能的抓住汤春浅挡在身前。
关如眉抄起牌位砸向诚王,结果砸在了汤春浅的额头上。汤春浅捂着额头惨叫,一缕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关如眉浑然不怕,推开汤春浅,双手抄着牌位使劲往诚王身上砸。
“沐瑾怀!你逼我嫁你,陷害我父亲,杀我未婚夫!白若晨死不瞑目,我要你给他陪葬!”
第67章 祈国公主
诚王简直没想到, 这个疯子般的女人,竟然是平日里临水照花的关如眉。
她红着一双眼,不顾一切的拿牌位狠砸他, 玉石俱焚一般的凄厉。
诚王挨了好几下子,脸也被打肿了。他怒不可遏的扬起手, 一拳将关如眉挥出去,吼道:“找死!”
关如眉被甩飞, 跌坐在地,双手还紧紧抱着牌位。
“妹妹!”关跃冲上来, 扶着关如眉。
关如眉又要扑上来,诚王府里的家丁涌了出来,将诚王和汤春浅护在后面。关跃立刻一挥手,康平郡王府的侍卫们也冲上来护着两位主子, 一时间场面混乱, 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赶紧让开一条路, 只见来的是京兆尹大人和府衙里的一众捕快。
京兆尹下马后, 直奔关氏兄妹,呼道:“世子郡主都不要闹了,逝者已矣, 都先冷静些!”
“我呸!”关跃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可是白若晨他叔叔,自己侄儿死的冤枉, 有你这样当叔叔的吗?”
京兆尹又何尝不难过,一瞧见关如眉抱着的牌位,就心痛的跟针扎了似的,红了眼睛。
他怔了一怔,又忙对捕快们道:“把两边人马都拦下来!本官身为京兆尹,维护京城的治安是本官的职责!诚王殿下、王妃,还有关世子和惜华郡君,诸位皆是大陈贵族,一言一行代表了贵族的德仪。都冷静一下散去吧!”
诚王用帕子捂着肿了的脸,阴恻恻道:“惜华郡君诬陷本王,闹事都闹到王府门口了!你未婚夫分明是你自己克死的,随便弄个马夫来就想诬陷本王?疯女人!还不给本王磕头道歉?!”
“卑鄙之人!皇贵之中谁不知道你觊觎我不成,就百般给康平郡王府使绊子?”关如眉抄起牌位,又冲了上去,“你这个杀人犯,杀人偿命,我打死你!”
眼看着关如眉的牌位不断砸在王府家丁的身上,双方又开始推搡闹事,京兆尹面色难看,干脆腾的一下跪了下去,放声喊道:“诸位别打了,下官给你们跪下了!难道非得把事情闹到圣上那里,诸位才肯罢休吗?”
诚王一听“圣上”二字,整张脸都黑了,想撒气也没法撒。今天的事闹得这么大,嘉和帝很快就会知道。诚王有预感,嘉和帝根本不会怎么惩罚关如眉,反而会惩罚他。
该死的关如眉,她是故意碰瓷不让他好过的吧!
想到这里,诚王发现,他不仅没法动关如眉,还没法拿出证据证明他没杀白若晨。毕竟他对关如眉的威逼,很多人都知道,关如眉出点事,大家第一个怀疑的不就是他吗?
诚王越想越生气,视线如刀似的,戳在关如眉的身上。可他除了瞪视关如眉,什么也没法做,一怒之下,只得吼道:“关如眉你这个琵琶鬼,本王看见你就嫌晦气!我沐瑾怀对天发誓,根本没有对白若晨动过手!”
他说罢,拂袖而去。诚王府的家丁们赶紧簇拥着主子回府,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京兆尹可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颈后已经布满汗液了。
许久后,康平郡王府的侍卫们,随着两位主子离开。
关如眉抱着牌位,双目无神的从秦素鸢他们身边走过。她看了眼沐沉音,沐沉音也看向她。她面无表情,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回过头,离去。
她是一路走回康平郡王府的,关跃见她走路,不忍心自己骑马,只好牵着马,跟在她旁边。郡王府的侍卫们自然也牵着马,跟在两位主子的身后。
于是这一幕显得很诡异,一身孝服的绝色姝丽,怀抱牌位,长长的裙摆如雪似的拖在身后。一群男人跟着她,所有人都默然不语。
他们经过哪里,哪里的人就把路让开,站在路边诧异的打量着他们。
秦素鸢喃喃:“没想到,如眉姐姐那般温柔得体的人,发起狠来,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问沐浅烟:“今日之事,传到圣上耳朵里会如何,六哥可知道?”
沐浅烟笃定道:“不惩,反赏。”
沐沉音收回落在关如眉背影上的视线,低低喃喃:“可惜了。”
***
嘉和帝的懿旨,来的很快,也让很多人大吃一惊。
诚王受了极严重的惩罚——降等为郡王,在府中思过一个月,无召不得出府。
倒是诚王妃汤春浅因为替诚王挨了一下子,额头被牌位砸伤了,得到嘉和帝一笔丰厚的抚恤。
汤春浅本来就是正一品徐国夫人,嘉和帝又将她的封号从“徐”改成“嘉”,与自己的帝号是同一个字。这般殊荣,羡煞了好些命妇,更令汤春浅差点忘了自己额头上还有伤痕,喜不自胜,一时在诚王府里更加骄横。
而关如眉,很多人都以为她会被降等,却不想,嘉和帝居然将她抬为公主,封号“祈国”,荣耀无比。
嘉和帝说,关如眉对未婚夫重情重义,合该是贵女们学习的典范,故此,召关如眉以公主的身份入宫居住,为国家祈福。顺带着体恤关如佩无法再陪伴姐姐,将关如佩也晋为郡主。
秦素鸢暗叹,嘉和帝这步棋倒是走得好。表面上是抚慰了康平郡王府和关如眉,实则是将关如眉变相的控制在皇宫里,以此提醒康平郡王——不要因为仇恨,就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至于对诚王的惩罚……这次关如眉将事情闹到明面上,嘉和帝必须得给众人一个交代,只能罚诚王了。
关如眉在入宫前三天,给秦素鸢递了帖子,请她一起上觉明寺上香祈福。
秦素鸢也想给沐浅烟祈福,便答应了关如眉的邀请。
那是一个晴朗无云的日子,天上有鸿雁飞过,秋高气爽的,风吹得人很舒服。
两人在宝相庄严的大佛前,跪拜、上香,尔后结伴去觉明寺的后院里散步。
后院里很清净,远远的能听见小沙弥扫地的声响。
秦素鸢沉默片刻,终是说道:“如眉姐姐,你当真认为,是诚王害了白公子?”
“诚郡王。”关如眉特意在那个“郡”字上加重了声音,眼底浮出些报复的快意,冷浸浸的如寒月的暗光。
“素鸢妹妹,其实我知道,诚王没有害白公子。”
秦素鸢眸色微变,“如眉姐姐可猜到真正的凶手是谁?”
“我猜到了,在若晨死的那天晚上,我就猜到了。可是猜到又有什么用呢?马夫供认出的是诚王,府衙的仵作又验不出那匹马究竟吃的是什么。我根本没有证据向真正的凶手讨回公道。”
“所以,你就想着,能整一个算一个,索性故意去诚王府门口闹事,和诚王撕破脸。这样的话,有前头那些恩怨在,大家都知道你们势同水火,诚王反而不能拿你怎么样,还得背上杀人的黑锅。”秦素鸢喃喃,“如眉姐姐,你这样做,的确狠狠打击了诚王。但是,却也是遂了真凶的意图了。”
真凶究竟是谁,两个人都已经猜到了。
“颖王,当真是个狠角色。”秦素鸢冷冷的说了出来,“如眉姐姐,你可还记得,汤帝师是怎么死的?”
“是突发心疾而病逝……”关如眉一怔,“难道不是?”
“我和六哥都怀疑,汤帝师是被毒杀的。”秦素鸢反问,“如眉姐姐是否觉得,这种难以被察觉的毒,和下在那匹马体内的毒,如出一辙?”
关如眉愈发心惊。
秦素鸢道:“之前那些对你不利的谣言,我起初不知是谁放出来的,但想着诚王因此不再纠缠你了,就说明放出留言的人定不是诚王。现在看来,多半是颖王。颖王放出流言,令诚王放弃你,他再对白公子下手,不论白公子是死是伤,康平郡王府都将和诚王势不两立,如此诚王即使想退一步娶到佩郡主,也不可能了。颖王此举,给诚王添了个仇人,又让诚王被圣上降罪,当真是个狠角色,诚王差他甚远。”
关如眉因着白若晨新死,簪环尽褪,头发散开,素日或雅或艳的衣衫已换做一件无花纹的浅色素服,站在满园的翠绿里,越发显得柔婉凄楚。
她道:“素鸢妹妹,你和宁王殿下……还有敬王殿下,定要多加小心颖王。我三日后就进宫去了,康平郡王府欠宁王殿下的人情,我都记得。我在宫里或许能做些事情帮到你们,只盼望素鸢妹妹不要吝于开口。”
秦素鸢认真的问:“你当真甘心入宫吗?你该是早就料到,有可能被圣上召进宫里,成为变相的‘质子’。”
关如眉哀婉道:“这样更好,至少我在宫里,圣上就能放心我的父亲。我没有下错棋,即使错了,也落子无悔。”
“但你有没有想过,成了公主,你的婚配就被握在了圣上的手里。”秦素鸢蓦然语气一肃,“如果,圣上让你和亲呢?”
关如眉柔柔的笑开,笑容里还有着几分哀婉:“若是那样……能为陈国的长治久安做点事,我也不愧对父亲了。”
三日后,关如眉入宫,在仪元殿前受了册封礼,正式成为祈国公主。
同一天,一道圣旨下到宁王府,竟然是嘉和帝认为沐浅烟婚后可以出门了,便给他个差事,让他去掌管京城巡捕营。
沐浅烟接下差事,随即巡捕营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将士们对他这个新统领极其不服,正在大闹罢工。
第68章 宁王手段
京城的巡捕营, 是由步军组成的,负责巡防和维护京城的治安。
巡捕营由五个分营组成,故也称巡捕五营。巡捕营由一名统领来主掌事务, 例行向上汇报。
似乎巡捕营近来都有些懒散,嘉和帝希望沐浅烟能整顿他们的纪律, 把京城的巡防做好。
凉玉正在摆弄宫里新赏下来的珐琅雕翠大花瓶,边观赏擦拭, 边说道:“殿下,巡捕营的人可都是些大老爷们糙汉子。俗话说,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些人可不是好降服的!”
“无妨,本王也不是秀才。”沐浅烟招了杨刃过来, 让他去准备些东西。
秦素鸢却是担心沐浅烟的身体, 眼下虽然是秋季了,但巡捕营的大院是露天的, 沐浅烟若是过去, 也得站在日头下和闹事的兵卒对峙,定然十分耗神。
她想了想,握住沐浅烟的手, 说道:“你身子重要,不如我和凉玉替你去,我自有办法摆平他们。”
面对送上来的柔软小手,沐浅烟握在掌心揉.弄着, 爱不释手。脉脉凝视着秦素鸢,柔声说:“那怎么行呢?”
“六哥……”
“谕旨是本王接的,结果本王却躲在家里悠闲,让王妃去跑腿做事。”沐浅烟一把将秦素鸢拉入怀里,笑道,“本王要真这么做了,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秦素鸢道:“我是怕你支撑不住。”
“有你在,就支撑得住。”
凉玉乜了眼沐浅烟,眼中有一丝讥诮。宁王殿下真是越来越肉麻,明明好好的话,教他一说,就跟春.闺帐暖似的。
秦素鸢静静靠在沐浅烟怀中,思绪却回到了早些时日。
她忆起当初去刑部大院偷盗书信的时候,鬼面人放火嫁祸她,她从刑部的院墙翻出来,刚坐进沐浅烟的马车没多久,就被巡捕营的一支小分队堵住了路。
很显然,那支小分队的队长被诚王一党收买了,甚至,巡捕营中可能不止一个小分队被诚王一党收买。
嘉和帝此番让沐浅烟去管巡捕营,未尝不是想借他的手,清洗巡捕营。如果沐浅烟能把巡捕营整顿妥当,再之后,巡捕营是继续归他管辖还是被嘉和帝收回,都不过是嘉和帝一句话的事。
秦素鸢说道:“眼下诚王虽然不济,但他的舅舅还稳稳的坐着吏部尚书的位置,巡捕营多半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次他们罢工闹事,未尝不是吏部尚书授意的。”
沐浅烟笑而不语,一手在秦素鸢的腰上揉着,一手抓起水晶盘子里剥好的橘子,喂给她。
有人服侍,秦素鸢舒心的享受,小嘴一张,吞了橘子。那樱桃小口粉.润.润的,沾着橘子里橙黄透亮的汁液,更显得饱.满莹润。
沐浅烟的视线落在秦素鸢微微揉动的嘴唇上,只觉得是一道十分美味的食物。他看着、看着……蓦然就强吻下去。
秦素鸢橘子还没吞完,就被激烈的吻袭击。沐浅烟的舌头闯进来,和她一起分享酸甜的橘汁。两人气息交.缠,暗.香浮动。
凉玉轻手轻脚的把大花瓶放好,直接一个鱼跃,从旁边的窗户飞出去了。
***
巡捕营的罢工闹了一天一夜,沐浅烟都置若罔闻,只是吩咐侍卫们去做些事情。
待到第二天早晨,巡捕五营例行在大院集结的时候,沐浅烟突然出现。
他带了几十名侍卫,分列在他两侧。杨刃搬来椅子,请他坐下。秦素鸢和杨刃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秦素鸢身边跟着凉玉。
巡捕营的兵卒们一愣,随即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还有人直接不服气的叫嚷起来。
“我们不服!弟兄们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好些兄弟还是从战场上活着退下来的!宁王殿下一届足不出户的柔弱人,凭什么掌管巡捕营?我们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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