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弟兄们不服!”
“我们要上达圣听,请有能力的人统领我们!”
秦素鸢微微皱眉,这帮小兵小卒,好大的胆子,面对亲王殿下,居然敢这样说话。尤其是那句“足不出户的柔弱人”,这话分明是在嘲讽沐浅烟的姿容和怪病,秦素鸢听着甚是刺耳。
见凉玉厉色上脸,像是要拔剑,秦素鸢立刻按住她的手,给她一道镇定的眼神。
秦素鸢冷冷道:“诸位可知你们是在同谁说话,殿下还未开口,你们就放肆至此,我倒想听听是有什么人在给你们撑腰。”
巡捕营众人听了这话,有些人面不改色,依旧不服的瞪着秦素鸢;但有些人的眼中却晃过一抹心虚。
秦素鸢飞快的扫过这几个人,将他们一一记下来。看了眼沐浅烟,显然他的视线也在这几个人的脸上多停驻了半晌,方冷冷笑道:“带头的是谁,上前两步。”
众人脸色微变,互相交换了目光。
有人走出来,气势凛然,面不改色,直视沐浅烟,冷道:“卑职巡捕五营副统领,何强,站不改姓坐不改名!”
“好,何副统领敢作敢当,本王敬你是条汉子。”沐浅烟视线稍移,定格在另外两个人的身上,笑意顿敛,冷冷道,“怎么,何副统领敢站出来,你们两个就不敢吗?是不是要本王把你们的名字点出来?”
只见第一排有两个人脸上出现些微的慌神,又很快的掩饰过去。
“呵,指使手下们辱骂本王,自己却当了缩头乌龟,还真是丢军户的脸面。”沐浅烟忽然厉声吼道,“马峰!李倚山!站出来!”
被点到名的两人身子一颤,只好走了出来,和何强并排站着。
沐浅烟道:“马峰,巡捕五营的总统领,军户出身;李倚山,巡捕营第一分队的队长,是不是?”他冷冷瞧了李倚山一眼,“本王记得你呢,刑部大院着火的那晚上,带着人马来排查本王的,可不就是你吗?当时那架势真大着呢,本王现在想来都还心有余悸。”
李倚山打了个哆嗦,抬眼看了眼沐浅烟。
沐浅烟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冷冷一笑。
“你们身为巡捕营的将士,为了一己怨愤,就视你们的职责于不顾,此罪一!轻易被人煽风点火,罢工闹事,缺乏自己的立场和判断,此罪二!”沐浅烟一拍椅子扶手,“还不给本王都跪下?!”
巡捕营众人有些害怕了,尤其是方才骂的凶的那几个。
传闻中的宁王,学戏子唱戏,学女子摆弄胭脂水粉,他们在听说巡捕营要被这么个人来管辖时,自然万分不服,再互相一交流,情绪很容易就被点着了。
他们甚至想,那宁王估计是个娘们兮兮的小白脸,何必怕他?
却没有想到,来的这个人,的确是男生女相,妩媚倾城。可是,那具有欺骗性的绝世姿容之下,却透露出上位者的高贵。
他越是慵懒悠然,那目光越是冷然透彻,让人不敢与他视线相接。
他看似闲闲的笑着,眼神却凉的透骨,不怒而威。
天家贵胄,便是有那份不容被冒犯的气场。巡捕营的众人相继跪了下去,很快就跪了一地,低着头不敢看沐浅烟。
沐浅烟扫了眼仍然不愿跪地的何强,说道:“何副统领果真是铁骨铮铮,若是本王没有这一身病,也能与何副统领一样兢兢业业,为国家和百姓做点事了。”
何强面色微变,跪了下去。同时沐浅烟站起,从阴影中走到了阳光下。
“六哥!”秦素鸢低呼一声,忙跟上去。
“素鸢留在原地,不必过来。”沐浅烟半侧过头,嘱咐了秦素鸢,接着对巡捕营众人道:“你们做错了,本王罚你们;本王管教巡捕营不力,同有责任,便自罚站在这太阳底下,陪你们一起晒着。本王的怪病你们都知道,最是热不得。如此自罚,可还算公平?”
众人心下一凛,哪里还敢说不公平,更是没想到宁王会这样做。
一时间,有不少人都在心里为沐浅烟捏了把汗。
秦素鸢也一怔,惊讶于沐浅烟的决定,她道:“六哥,你的身子……我陪你。”
“素鸢,留在原地。这是本王该受的惩罚,自然要受着。”
秦素鸢知道沐浅烟打得什么主意,她听从了他的话,心却像是被绳子捆住,高高的吊起来。
她望着他的背影,在阳光下岿然不动。日影在他斑驳的红衣上洒下流水般的波光,她仰头看一眼太阳,太阳正在慢慢的移动,越来越亮、越来越热。
心里的不安慢慢的堆积,最终堆积成一座山,重重的压在秦素鸢的心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痛在身体里蔓延,甚至产生一道疯魔的念头:为什么沐浅烟要被下阴阳咒?为何这阴阳咒不是下在她的身上?
此刻的他,究竟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她根本无法想象。
“殿下……”有巡捕营的士卒小声唤了声。
秦素鸢见他们面色惊恐,连忙冲到沐浅烟跟前,握住他的手,“六哥。”
第69章 服众
待看清沐浅烟此刻的样子, 秦素鸢心下一凛。
他的皮肤原本就带有一丝病态的白,眼下,更是苍白如雪, 边角处甚至呈现出些许的透明。
他脸上都是虚汗,嘴唇严重干裂, 纱裳之下的红衣已经湿透在身上。
当秦素鸢抓住他的手时,终于有一缕清凉顺着手心流入身体里, 沐浅烟看向秦素鸢,秦素鸢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的朦胧涣散。
他已经撑到了极限!
秦素鸢忙抱住沐浅烟的手臂, “六哥,我扶你,去椅子上坐着。”
“我没事,素鸢。”他声音沙哑, 却依旧谈笑风生。
秦素鸢道:“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还这般乱来,若是休克在这里, 你想过后果吗?”
她的语调冷厉, 责备里却流露出强烈的担心和关怀。沐浅烟勾了勾唇,叹道:“真好,素鸢关心我呢。”
秦素鸢此刻连打他的心都有了, 冷声道:“回椅子上坐着!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算谁的责任?”
巡捕营众人听见这话,心中齐齐的一咯噔。可不是吗,宁王殿下要是真的晕倒了, 巡捕营的人能逃得脱干系吗?
立刻有人小声道:“殿下,我们知错了……”
“殿下贵为亲王,怎能陪着我们一起受罚?”
“请殿下注意身体!”
沐浅烟嗓音虚弱道:“各位都不必劝本王了,巡捕营闹事,本王难辞其咎,这番惩罚是必受的。”
众人一听,更着急了,生怕他忽然倒下去。
有人连忙拉扯统领马峰和副统领何强的衣服,给他们使眼色。何强绷着一张脸,有些纠结。马峰也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只好道:“宁王殿下,卑职代表巡捕营的全体将士,请您以自己的身体为先。”
沐浅烟叹了口气,眼底一片落寞和自责,良久后,道:“罢了,素鸢,扶我回去吧。”
秦素鸢赶紧把沐浅烟扶回到椅子上,杨刃立刻为他打上伞,凉玉递来了凉水。
待沐浅烟喝了水,秦素鸢才松了口气。
沐浅烟道:“马峰、何强,你们上前来。”
马峰和何强面面相觑,但还是依言,来到沐浅烟的身前,跪了下去。
沐浅烟笑着说:“或许你们在心里笑话本王娇弱,但你们可知道,本王的怪病有多折磨人?”
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沉默。
沐浅烟将双手伸向两人,“你们碰一下试试。”
马峰和何强犹豫了一会儿,在沐浅烟那无形气场的逼迫下,抬起手。
沐浅烟忽然握住他二人的手。
这一下子,宛如是被火烫了似的,何强当即抽回手,面色震惊;马峰更是受了惊吓,差点腿软坐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这、这样的体温,宁王殿下是怎么忍过来的?他刚刚还站在太阳下晒了那么久……
“李倚山,你也来试试。”沐浅烟锐利的视线落在了李倚山脸上,接着又接连扫过几个人,点了他们的名字。
这几个人战战兢兢的过来,触碰沐浅烟,无一例外的,震惊于他的体温,一时间所有人面色惊秫,软倒在地上。
众人见这几个在巡捕营里有职位的人,都一个个震惊的震惊,蔫吧的蔫吧,不由得,大家的情绪也基本冷静下来,看向沐浅烟的眼神变得复杂。甚至有些人在心中反省自己的冲动,面色微有难堪。
“本王自六岁起,就得了这怪病,日夜忍受煎熬,连出门都成了奢望。你们可知,本王的心愿是什么?”
众人默然。
“本王只希望自己能和你们一样,奔波在这座繁华的城池里,为百姓、为国家社稷,尽自己的一份努力。”
“本王知道,你们对本王不满,觉得本王这样的人,不配执掌巡捕营。”沐浅烟说着,意味深长的一笑,“只可惜有些人要失望了,本王既然接下这巡捕营,自然要令你们心服口服。”
他说罢,便不说了。寂静就这般持续着,沐浅烟眯着眼打量所有人,仿佛空气在渐渐凝滞。
经过方才那么一出,就连最执拗的副统领何强,也没了再闹的劲头。沐浅烟见众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群情激愤了,便发话道:“都起来吧。”
众人陆陆续续的起了身。
不料沐浅烟话锋一转,语调登时凌厉:“李倚山,你可知罪?!”
队长李倚山一愣。
沐浅烟冷冷道:“你怂恿副统领何强,带领巡捕营的将士们罢工闹事;你身为小队队长,苛待手下兵卒;你还是京城长生赌坊的常客,好赌成性,带坏兄弟们与你沉溺于赌场和温柔乡……如此种种,你还有什么资格坐队长的位置?即刻撤了!”
李倚山大惊,呼道:“宁王殿下……”
“怎么,还想说本王是冤枉了你不成?”沐浅烟勾着唇角,眼底却蕴着冰天雪地,“你的这些劣迹,本王已经派人查证核实了,要不要本王再请几个人证过来,当场指认你那不堪的作风?”
“我、卑职……”
沐浅烟不再看他,而是点出一个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是隶属于李倚山这支分队的。他诧异的上前两步,跪地说道:“殿下,您唤小的?”
沐浅烟颜色和悦了几分:“本王调查过你了,你是队伍里资历最老的,身家清白,做事诚恳。从今天起,就由你来任命队长一职,将队伍里的风气治一治。”
这人又惊又喜,懵了半晌,忙道:“多谢宁王殿下,卑职必将不负殿下的期望!”
李倚山见自己的位子没了,一着急,说道:“殿下这是公报私仇,卑职不服!”
“哦?私仇?”
李倚山道:“就因为那天晚上,是卑职带人去检查了殿下的车辇,认为殿下涉嫌在刑部纵火,殿下就对卑职怀恨在心!”
“怀恨在心?”沐浅烟讥诮的冷笑,“你也配!”
李倚山一噎。
沐浅烟拨弄起手腕上的红玉髓琢花连理镯,看似漫不经心,“那晚上的事,连父皇都知道与本王没有关系,你空口白牙的诬陷本王,是存得什么心?本王还没怨你拦了本王的车呢!”
李倚山面色变白。
“另外,也奉劝你动脑子想想,本王若真想公报私仇,早就对你下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落你,岂不是还落人口实了?”
见李倚山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沐浅烟语调一寒:“你太不老实,巡捕营不养你这样的人。收拾东西走吧,不要再出现在这座院子里。”
李倚山面色全白了,绝望的摇摇欲坠。
沐浅烟不再理他,视线又在另外几个队长的身上扫过,冷笑:“轮到你们了。问心无愧的,自可站着;问心有愧的,现在就跪下,不要让本王把你们点出来。”
这另外几支队伍的队长,有的变了颜色,冷汗涔涔。
沐浅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将不称职的人点出来,当场撤职,将各自队伍里称职的人提拔为队长。
整个过程雷厉风行,众人只觉得万般震慑。
总统领马峰见情况不妙,刚想说话,忽然对上沐浅烟寒气逼人的双眸。
马峰不禁心下一怵。
沐浅烟冷道:“该你了,马统领。”
马峰有些惊慌,稳了稳神色,道:“请宁王殿下明鉴,卑职一直兢兢业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哦?马统领这话说的,是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的?”
马峰心中一慌。
沐浅烟凌厉道:“方才让你触碰本王时,本王闻到你衣领上脂粉味甚浓,马统领昨晚上是在青楼里过得夜吧?巡捕营罢工闹事,你身为统领,竟还有心情去烟花之地找乐子?”
“还有你的手。”沐浅烟瞥向马峰的手,“你的指尖油腻,本王握你的手时,揩了一手的铜臭味。马统领哪里来的钱?被人收买的滋味,是不是挺不错的?”
一听“收买”二字,马峰彻底不淡定了,急道:“殿下您、您说什么?卑职听不懂。”
“听不懂?”沐浅烟乌黑的眸子覆着一层薄冰,“那本王就给你看个东西,你就懂了。杨刃!”
“属下在。”杨刃向沐浅烟递上一本账本。
马峰瞧见那账本,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沐浅烟甩手将账本扔到马峰面前,“这是本王的人从你家中找到的账本,账面上那无故多出来的五百两银子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你投靠权贵,在他们的授意下,指使李倚山煽动巡捕营将士们的情绪,更指使李倚山怂恿何副统领做这个出头鸟。”他冷笑一声:“闹罢工,你当本王好欺瞒是不是?”
“卑职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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