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在酒终人散时的形影单只,她好想哭。
一睁眼,她醒了过来,脸上全是泪水。一摸床外边,时律还没有回来。最近他一直忙着她的事情,时居应该是积压了许多的工作。
拿出手机一看,都快一点了。
慢慢清醒过后,更多的是疑惑,她怎么会梦到前世的公公?而且这梦是那么的真实,就像是活生生发生在眼前一样。
猛然,她不知想到什么,翻身坐起来。
如果说她不是做梦,而是看到前世在她死后发生的事情,那么代表着什么?
沈夫人交给沈爸爸的文件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沈爸爸看完文件后就跑去找自己,为什么他看到死去的自己那么难过?
为什么他会和洪律师商议把沈书扬赶出沈家,难道真是因为沈夫人以前的遗嘱?沈书扬是沈家的儿子,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媳把亲生儿子赶出去的。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双眼放空,渐渐适应房间内的黑暗。
南城有钱的人家,沈家也是啊。
她和沈书扬是同一年出生的,生日相差三天,她比沈书扬大三天。开始处对象时,沈书扬还开玩笑地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话。
算起来,出生日子这么近,还真有可能。
会不会她其实是沈家的女儿,而沈书扬是沈家换来的儿子?
第64章 还击
不, 不是的。
她很快在心里否定。
自己和沈夫人相处多年, 深知对方的为人, 沈夫人绝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而且沈爷爷也不是,一个可以放手把家族生意交给儿媳的男人, 不可能是一个重男轻女的长辈。
而沈爸爸更不可能,他根本不把沈氏企业放在心上, 自己都不愿意继承,又怎么可能重男轻女,要换个儿子来继承家业呢?
沈家人看来看去, 都不可能是用女孩换男孩的人家。
或许只是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在乎身世, 才会被身世的事情扰乱,加上白天看到过沈爸爸, 所以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心里否认着,脑海中反复不停地回忆着梦里的情景。因为太过真实,她刚才居然以为是前世的她死后发生的事情,差点就将梦当成了真实事情。
可是就算是梦, 也扰乱了她的心。
这下她彻底睡不觉, 打开床头灯, 披了一件衣服下床。
走出房门,想透个气, 不想看到楼下似乎有灯光, 隐约还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心里疑惑着,这么晚,谁还没有睡觉?
灯光是二楼发出来的, 二楼的小客厅中,赵远芳还没有睡。
客厅的电视里,正放着影片。
《泰坦尼克号》
一部很老的片子。
影片已放到尾声,冰冷的海面上,男女主人公正经历着生死离别。
韩数轻手轻脚地进去,赵远芳抬头看过来,明显吃了一惊。原本有些伤感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么晚,是睡不着吗?”
“刚睡醒,看到下面还亮着,下来看看。”
“时律还没有回来,我睡不着索性等一等他。”赵远芳拍拍身边的沙发,“你要是暂时睡不着,过来坐一会,陪我看完。”
韩数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电视里的场景一幕幕地变化着,直到多年后年迈的女主人公带着孙女站在甲板上,朝海中丢下那颗海洋之心。
凄婉的音乐响起,影片结束,赵远芳关了电视和DVD机。
“这片子拍得不错,过了几年再看依然还是经典。”韩数感叹着。
“没错,我很喜欢这部片子,时常翻出来看一看。难得你也这么认为,当初刚上映的时候那么火,我连看了几遍。有人说什么露丝既然那么爱杰克,就应该为了爱情忠贞不二,永远守着这份爱不应该嫁人。你觉得这话说得对吗?”赵远芳轻声问着,不知道是在问韩数,还是在问她自己。
韩数心一动,时律的爸爸不是婆婆的前夫巩家强,说明在巩家强之前,肯定是结过婚的。她问自己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逝去的永远是逝去,不会再回来。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生活,电影发生的那个年代,女人没有靠山,除了给人当女仆就是做纺织女工,要么只有流落风尘。嫁人是最好的选择,嫁了人不代表她会忘记杰克,忘记这段感情。”
赵远芳微微一笑,拍了一下她的手说,“难得你这么年轻,就能看清楚人生的道理。爱情再美再轰轰烈烈,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不能当饭吃。”
“我和时律爸爸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艺术系的穷学生。他长得又高又帅,笑起来特别阳光。我们爱得热烈,我的眼里看不到其他的男人,只想和他在一起。可想而之,这份爱情受到了你爷爷的反对。”
韩数诧异着,她没有想到婆婆会说起自己的往事。她没有打断,没有追问,而是静静地聆听着。
“年轻的时候,把爱情看得比天大。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什么父母家庭都可以抛弃。我那时候坚信,有了爱情我以后的人生一定是幸福精彩的。”
“我跟着时律的爸爸去了他的家乡,一个比较落后的小县城。老旧的房子,就建造在河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能看得到江边的美景。”
赵远芳的眼神带出一丝向往,那样宁静的县城,她后来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再美,对于她来说,只剩伤心,不敢触及。
这是一个典型的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故事,怪不得婆婆喜欢看《泰坦尼克号》,原来是电影里的故事和她的经历有一些相似之处。
不过,韩数不太能理解这样的感情。
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自己是多想多思的性子,凡事都会想清楚再行动,没有像婆婆一样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勇气。
婆婆自小生活富裕,是赵家的独女,一定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富家小姐不知人间疾苦,才会把爱情看得比天大。
而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公公,一定也是个浪漫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打着爱情的名义,拐跑别人家的独生女儿。
她倒是没有批评上一辈谁对谁对的意思,只是觉得那时候的他们太年轻,太想当然。
赵远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脸上的甜蜜渐渐被忧伤取代,“没多久,我就怀上时律。时律的爸爸找了一个教人画画的工作,工资不高。我们的日子过得清贫而又快乐,一直到生下时律后,才慢慢开始捉襟见肘。”
“我产后身体很虚,医生说要补,要不然孩子吃不饱。寒冬腊月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最主要的是我们没钱。时律的爸爸听人说鱼汤最好,大冬天的去凿河里的冰,不小心掉了进去…”
说到这里,赵远芳的眼里已经有了泪光,韩数默默地递了纸巾过去。
“时律的父亲去世后,我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要不是有时律,我想我可能也会跟着去。后来我听说你奶奶去世,你爷爷出了事,被人诬陷要坐牢。为了救你爷爷我嫁了人,嫁给当时的一个政府要员的儿子。”
“当年我和时律爸爸离开的时候,家里人一直对外说我是出国留学。对方并不知道我生孩子的事情,包括你爷爷也不知道,所以时律被我偷偷留在江市,交给我的奶妈抚养…这么多年来,我经常扪心自问,是不是做错了?要是我不回来,带着时律一起生活,人生会不会不同?”
韩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儿子,身为女子总是难以两全。
一转头,看到不知何时,赵时律已站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
“时律…”
赵远芳听到韩数的声音,惊慌地抬头看去,和赵时律的目光撞到一起。母子二人,从来没有提起过当年的事情。
赵时律隐约知道母亲的难处,却不知具体的细节。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当年的往事,原来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是这样的。
“你回来了。赶紧和数数上去休息,这孩子可能是担心你,半夜醒了过来。”赵远芳拉着韩数起身,送到门口。“快点上去吧,我也要睡了。”
“好。”
赵时律低着头,“你也早点睡。”
小两口上了三楼,韩数上了床,赵时律洗完澡后也上床。
两人并排躺着,都有些睡不着。
“她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当年的事情。”男人的声音低哑干涩。
“或许在你面前,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是外人,她反而更好开口一些。我听得出来,她是后悔把你丢在江市的。”
“我没有怪她。”
黑夜中,赵时律幽深的眼睛黯然。
她转过身,主动搂住他。
或许在很小的时候,他是有过怨的。可是随着年纪长大,隔壁的小姑娘点亮了他的人生后,他再也没有怨过。
甚至在十五岁那年,母亲想要接走他,都被他拒绝了。
“你和我不一样,你的父母是爱你的。他们就算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心里一直都爱着你。而我呢,竟然是因为一个毫无血缘的男孩,我父母就把我给丢了。”
今夜,韩数的心境起伏很大。因为那个似梦非梦的情景,又加上婆婆和公公的往事,在她心里掀起无数的波澜。
黑夜,总是让人有倾诉的想法。
就算嘴里说着不在乎,不会去找他们,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那天米爱花告诉我,我出生在南城,就在红会医院。我想我就是在那里被换掉的,你说,我要不要去查一查?”
有具体的地点,找起来应该不难。
“不用纠结,我替你去查。查一查也好,认与不认到时候再说,我们做到心中有数。”
“听你的。”
几天后,赵远芳带韩数一起去参加南城名流举办的一个慈善晚宴。这次露面,是韩数正式在上流社会亮相,赵远芳很重视。
反而韩数自己很淡定,因为这样的场,她前世参加过无数次。
名流聚会,基本套路差不多。女人们先是比财力,然后是拼老公,有儿女的就拼儿女。无论举止多么得体,谈吐多么优雅,骨子里都带着好好炫耀的本质。
韩数跟在赵远芳的身边,逐一和赵家交好的人家打着招呼。
别人对她的称赞几乎都是长得好,看起来听话懂事。她一直带着微笑,认真扮演着乖巧的豪门新媳妇。
嫁进豪门的普通女子,除了长相好,听话懂事,在别人的眼里不会再有别的优点。甚至这是她们所能听到的话中最好的恭维话。
这样的场合,是少不了白露的。
白露作为白家的女儿,以前就是上流社交晚宴的常客。韩数一进门,白露就看到了她,两人视线一对视,同时移开。
以前沈夫人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此次因为新媳妇刚进门,少不得要露个脸。替儿媳引见一番,虽然白露并不太需要。
宴会场地再大,两家人难免会碰面。
相互打过招呼,寒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客客气气。
韩数穿的是独特设计的礼服,腰身那里放松着,两边掐着褶皱。不注意看,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但是她脚上平底浅口鞋泄露了一些天机。
白露没有注意到,沈夫人的眼神闪了闪。
等到赵远芳和熟人交谈正欢的时候,沈夫人慢慢地走到韩数的身边。韩数手上端着一杯果汁,没怎么喝。
“恭喜赵太太。”
韩数微微一笑,“谢谢沈夫人。”
沈夫人的猜测得到肯定,心情复杂起来。能用衣服来遮掩,应该是露了身形的。算起来至少在三个月以上,那就是和书扬分手之前。
她不想用恶意来揣测一个原本有好感的姑娘,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
韩数大方承认着,并不回避对方的眼神。想起自己那个荒谬的猜测,看向对方时带了一丝探究,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
很显然,她们长得并不像。
“赵太太真是好福气。”
“我的确福气很好,能嫁进赵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沈夫人笑了一下,“赵太太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说起来我也是普通人家出身,也是托了很大的福气才会嫁进沈家,将心比心,我是真的恭喜你。”
“谢谢。”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觉得我们有缘分。没想到,我们的经历都有些相似,还真是有缘分。在别人眼里,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女子嫁进豪门后,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是生孩子。当然,要是生了儿子才是最完美的。”
儿子女儿。
这两个词,几乎是韩数心里的刺。
“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的孩子,我都会一视同仁,同等喜爱。”
沈夫人闻言,笑意更深。
“你说得没错,女人哪里比不上男人。这个时代男女平等,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女人一样不逊色。女儿贴心,要是有可能,我真希望当年生的是个女儿,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操心。”
韩数赞同她的话,心里越发替自己羞愧。怎么就能把沈家想成是为了香火换女儿的人家呢?自己真是胡思乱想。
“哟,宋总和赵太太在说话呢。”有人过来打趣,站在她们的旁边。
沈夫人姓宋,原名宋玉慧。当年就是因为名字里有个慧字,慧和惠同音,沈老爷子才会注意到她。
只是这么多年来,无论她掌管了沈氏多少年,无论她已是沈氏现在真正的管理着。在别人的眼中,她大多是被冠以夫姓称之。
别人习惯叫她沈夫人。
像叫宋总的,一看就是关系特别好的人。
“听说赵太太也开了一家服装厂,那和宋总就是同行。宋总这个人最实在,也特别大方。赵太太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向宋总取经,宋总最乐意提携后辈。”
“曼华你可说错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赵太太在服装上特别有天赋,说不定我以后还要向对方取经,可不敢倚老卖老班门弄斧。”
宋玉慧口中的曼华,正是柳太太,柳佳宁的妈妈。柳太太和她是多年的好友,两人一直是有意结为亲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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