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萝闻着爆竹和线香混合的味道,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的鼻腔。让她不由得紧了紧攥在雪麟肩膀上的手。
她听见喜娘的声音:“大人,新娘子来。”
林檀闻言下马,走到顾中书夫妇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个礼;“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顾雪萝听了他的声音,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会说话,明明不喜欢自己,还能装出一副高兴地不得了的样子。
林檀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顾雪萝。但她全身都遮盖的严严实实,只看得见一方窄腰,和白皙纤细的小手。
喜娘走上前,从顾雪麟的背上抱过了顾雪萝。林檀也走了上来。喜娘引着她的手臂,攀上了林檀的肩膀。
紧接着,他就被林檀抱在了怀里。顾雪萝倒吸了一口气,一下也不敢动。她闻的到林檀身上淡淡的麝香味。她的双臂很有力,甚至箍的她有点疼。顾雪萝的双手环着林檀的后颈,觉得心跳如同擂鼓。
直到被放到了花轿上。顾雪萝还觉得一切恍恍惚惚,觉得一切好像在做梦。她的手按在锦褥上,在一片繁华的乐曲声中,紧紧地摇了摇嘴唇。
李氏一边扶着贝锦的手,一边不断地用锦帕擦泪。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花轿被六个壮汉抬起来,然后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了街口。
顾中书看李氏哭的伤心,又想起顾雪萝昨天在家里说的话。少不得出言安慰道:“夫人,别哭了。林檀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李氏有点惊讶的回头看过去,似乎不太习惯自己夫君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关心。愣了半晌,才说道;“多谢夫君。”
直到入了林府,拜了天地,被喜娘和银蛾引着入了洞房。顾雪萝在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她折腾了一天,一口东西也没吃。等到喜娘和仆人退到门口守着,屋里只剩下自己和银蛾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吩咐道;“银蛾,快点给我抓几块点心来。”
银蛾听了话,连忙从点着红烛的红木高桌上端了一盘澄米糖糕来。顾雪萝已经掀了盖头,伸手拿糕。
银蛾心里一惊,连忙劝阻道;“小姐,这盖头可不能摘啊,这是等下,要由你的夫君亲自摘下来的。这不吉利!”
顾雪萝涂着鲜红的口脂,只能张大嘴巴往嘴里塞糕,一边撇着嘴角的说道;“放心吧银蛾,没那么多酸规矩,这红盖头就是个摆设,谁揭下来,都没有关系。”
银蛾看她咽的有点艰难,又转身给她端了一杯茶,一面问道:“真的?”
顾雪萝认真的点了点头,吃了半盘子的糕递给了银蛾,缓声说道:“那是自然了,我跟你说,等再过几千年,新娘子结婚,就不穿红色了!”
“那穿什么颜色啊?”
顾雪萝笑着眨眨眼睛;“穿白色。”
银蛾立刻掩住他的嘴;“小姐快别瞎说,大喜之日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顾雪萝看她有点害怕,又不住的向门边张望,只得理了理衣服上的糕渣,重新盖上了盖头,柔声安慰她:“好啦好啦,我戴上就是了。”
银蛾终于放了心。
两人在洞房里,从中午时分等到暮色四合。门口才听得了一声通传:“大人到了。”
顾雪萝连忙坐正了身体,双手交叠,放在了红裙之上。
林檀一进屋,就看到了端坐在榻上的顾雪萝。她依旧蒙着红盖头,双手放在罗裙上。林檀走上前去,看见她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紫玉手镯。
而她白皙纤长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芙蓉玉金缠丝戒指。
林檀眯了眯眼睛。喜娘已经站到床榻前,手中握着金挑。他缓步走上前,从喜娘手里接过了金挑。
林檀坐在了床榻上,缓缓揭开了蒙在她头上的红纱。顾雪萝微微低着头,她的肤色宛如洁白的玉璧。小小的鹅蛋脸,精致的窄小下巴,剪水双瞳,高挺鼻梁,口如含丹。真真是个尽态极妍的妙人。
她似乎有点害怕,颤抖着睫毛,试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虽然在看小说的时候,她早就知道林檀长得俊秀无双。可是今日相对一望,还是不由得愣住了。
他穿着簇新的红色团衫。显得未曾束起的头发更黑,肤色白皙,面如覆雪。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护肤品。五官端正俊秀,狭长漂亮的凤眼,高挺的鼻梁。薄唇嘴角轻扬,貌比潘岳,形如玉山。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后退,林檀缓缓侧过头来,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乎带着几丝调笑:“夫人好像很怕我?”
他呼出的轻微热气拂在她的耳畔。顾雪萝觉得半边人像被电了一半,有些酥麻。她不舒服的转过头,半晌,才哑声说道;“没,没有。”
红烛高照间,映着各色赤金宝饰和红玉珊瑚,散着华丽的光芒。
林檀清楚的看到,顾雪萝戴着东珠耳环的小巧耳垂红的发热。拼命的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保持安全的距离。似乎是羞怕到无以复加。可偏偏嘴硬说不怕。
他看到顾雪萝手足无措地绞着水红珍珠同心结。眼神飘忽在折枝屏风上,轻轻鼓起腮帮子,在小心的呼吸。她的眼睛很干净清澈,宛如东家之子。
可越是纯净无暇的东西,越是让人生出一种想要破坏的冲动。
林檀直起身,轻笑着说道:“夫人当真不害怕我?”
顾雪萝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她放下同心结,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夫君,为何要怕?”
“好。夫人所言极是。”林檀的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轻笑,又凑的近了些。
他伸出手,搭在顾雪萝的肩头,然后,褪下了她正红色的绣凤外衫。
她雪白的肩膀露了出来。林檀抬头去看她,可顾雪萝只是收了笑意,却没有什么拒绝的动作。
顾雪萝心里清楚的很,林檀并非对她情动,而是在逼她。像是亲手剖开一个人的皮肤,露出血肉,看到骨骼。林檀是想要看看,她到底能忍多久。
她听到了外衫从肌肤上滑落,又落在床上的轻微声响。林檀手上的动作未停,又解开了她翡翠腰带。
顾雪萝的身上只余下了一件薄薄的齐胸纱裙,暗纹是蔷薇花,是苏州的新法,蔷薇花枝攀出来,开在胸脯之上,隐着那一抹雪痕。欲拒还迎的模样。
顾雪萝的胸口已经起伏的厉害。在林檀再次伸出手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凌空抓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停在了胸前半寸。她食指上的戒指,硌的两人都有点疼。
林檀没了进一步的动作。他轻笑了起来。顾雪萝心里明白了,成亲第一夜的博弈,他就赢了。可他还是问道;“夫人,怎么了?难道新婚之夜,该如何侍奉自己夫主,宫里派过来的女官没有教过你吗?”
顾雪萝紧咬着一口银牙,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林檀没有再继续为难她。
他已经拂衣起身,轻声说道;“夫人既然累了,便早些安寝吧。我去外室榻上睡就是。”
顾雪萝抬头看她,含着一丝湿润的大眼睛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几分疑惑和不解。
她看着林檀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穿外衫,露着颈子和手臂,还有小半的胸脯。她尴尬的看了看满绣锦缎铺成床榻,似乎在思量,要不要把外衫捡起来穿上。
林檀早就会了意,他脱下自己的团绣麒麟直襟外衫,披在了顾雪萝的肩头。
“多谢夫君。”顾雪萝沉声说道。
林檀转过身,脸上的笑意褪的干干净净。不过,说起来。他还是有几分欢悦的。
毕竟,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证实。
作者有话要说: 蹭玄学啦
第七章
林檀在内室外的锦榻上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五鼓刚敲过,林檀就起床了。
他抱起锦被。走到内室,红烛已经燃尽,蜡泪从鎏金烛台上滴下来,落在花样繁复的地毯上。
红罗帐紧紧地合着。珍珠坠角和银钩有些随意的搭在账外。林檀想了片刻,还是轻手轻脚的走了上去,轻轻掀开了床帐。
顾雪萝一把青丝拖在枕畔,漂亮的眼睛紧紧闭着。她的一只手抓着被角,一只脚骑着锦被。寝衣穿的严丝合缝。镯子和戒指依旧戴在手上。林檀想了片刻,把自己的那床被子放在了顾雪萝的身上,转身离开了。
银蛾四鼓时分便起了床,守在晚桐院旁边的穿堂里。看到林檀出了门之后,才领着三四个小丫头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了屋。
即进了屋门,银蛾便叫那几个小丫头等在门口,自己先进了内室。暖香成灰,屋里悠然有余味。罗帐的外层已经被细心挂好,只合着里面的轻纱,影影倬倬的看见里面熟睡的顾雪萝。
银蛾率先走了上去,轻轻掀开帘帐,顾雪萝安然睡在里侧。外面的玉枕下,是一床掀了小半边的锦被。林檀昨日束发用的发带还放在上面。
她笑了笑,让那几个小丫头也走了上来。
那几人看了这样的情景,也忍不住红脸轻笑。
顾雪萝是被银蛾轻轻摇醒的。她愣了片刻,才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小丫头们立刻端了玫瑰花水和洗牙用的银勺和盐来。顾雪萝虽然用不惯这些东西,可是倒能洗的干净。
梳妆之后,顾雪萝便和银蛾一起,在林府的四处闲逛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石子甬道。甬道的尽头,石雕台阶,都是时新花样,雕刻的异常漂亮仔细。百色理石短柱上,都是刚刚打磨的痕迹。
理石短柱前,是一片澄净的湖水。此刻正是初春,丝若垂金的春柳映着宛如镜面。湖水中间又有一段水上之路,直通湖中的凉亭。
那一边,隐隐地可以看见几间宽阔高耸的房屋,大概是正房了。顾青蔓踱着步子。走到凉亭之中,看这府内景致,都像是画里的一样,可恨自己没有带手机,不能把这些景色全部都照下来发个朋友圈。
顾雪萝坐在了凉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撑着下巴,四处望着。短短两天时间,经历的这一切,好似一场梦一般。可扑在颊上的春风,呼入心肺的空气,却也在无比清晰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没想到,这林府才建成一年左右的时间,一切已经这么富贵华丽,井井有条了。
林檀今日上朝,特意晚去了一刻。光禄大夫的朝服是紫衣玄帽,他长身玉立,即使穿着和众人一样的朝服,远远一过来,也足够吸引所所有人的目光。
骠骑大将军孙大人和吏部尚书刘大人都走了过来。骠骑大将军是习武之人,说话一点也不讲究,拍拍林檀的肩膀,粗声粗气的说道:“夕捷,这洞房花烛夜,可还和心意?”
吏部尚书见他这话说的粗俗,连忙瞪了他一眼。林檀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微笑着道:“大将军说笑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一起往太极殿去。这时,林檀转过身,看到了站在人群前的顾中书。他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参见泰山大人。”
顾中书正色道:“小女从小被我们娇养惯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贤婿原谅。”
“泰山大人太抬举小婿了。雪萝天资聪慧,国色天香,又善解人意,何来见谅一说?是我应该感谢岳丈,把掌心明珠割爱给我。”
顾中书脸上笑意更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与夷地战事。
两人谁也没有回头去看,人群中间的赵子澄,手里紧紧握着玉牌,温润清秀的面容上,涌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神色。这一切,都被刚刚走过的宁王看在了眼里。
他顿住了身,将一切都收在了眼睛里。然后,转过头,低声吩咐身边的仆人:“昨日终南山进献的那本棋谱,你等下着人给赵小世子送过去。”
顾雪萝坐在凉亭之中,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银蛾一人伺候。银蛾看那几个人走远,才调笑着对顾雪萝说:“小姐,人都走了,你有什么话,就对奴婢说吧。”
“我昨日未曾与林檀行周公之礼的事情,你知道了?”顾雪萝拿着母亲再出嫁之前送给她的朱漆雪木妆奁盒,看着里面四五层,都是精致华贵的首饰。
“奴婢毕竟也是从小跟着小姐的人,说句不知道高低的话,小姐的事情,奴婢只消看一眼,其实就明白了。”
顾雪萝轻轻一笑,转头说道;“不过,我也着实感激他。”
银蛾便问;“为何?”
“虽然他不算什么良善之辈,但好歹还算个君子。今天在众人面前,还堵住了他们的嘴。”
顾雪萝站起身,把一枚染指甲的凤仙花抛在了水里,看着那朵红花飘飘荡荡,游过闸桥,最后消失不见。
她转头吩咐道:“你等下吩咐厨房,去做一碗乌骨鸡桂圆汤。”
银蛾疑惑道;“小姐不是不喜欢喝汤吗?”
顾雪萝摇了摇头:“不,等林檀下了朝,给他送过去吧。就当给他的谢礼。日子还长,只要他不为难我,好好相处,过的安心顺遂就够了。”
银蛾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身下去吩咐了。
顾雪萝又坐回到凳子上。虽然她从顾府中平平安安的走了出来,不过,要想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书里面的各种阴谋诡计,暗杀害人,□□鸩酒,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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