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多年牵肠挂肚,谁也看不到——难道当年那个事儿,你就不介意吗?”
他皱紧眉没说话,呼吸都沉重。
陆时鸢轻声说,“这两年来,我藏着掖着,把你妥善安置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我不想告诉任何人你在哪里,我怕他们突然找到你,你……”
她说着,已经探身过来,言辞苦涩:“许嘉川,说实话,我觉得她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要你多说?”他眸光沉下,忽地感到万分不悦,脾气蹿上头,冷声说,“我不是这块儿材料,也不感兴趣。你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太累了,陆时鸢,你做的太多了。”
“多的让你承受不了么?”陆时鸢眼底潸然,“我跟你认识了也有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点都看不到我?还是,你根本不想看。”
“你自己知道答案吧?不必多问我。”
“我给你的,肯定比林蔚能给你的多。”她越说越激动,“我可以给你钱,给你生意伙伴,我甚至可以给你开医院——你妈妈治病,我二话不说帮你联系最好的医生,为了保护你连夜送你出国,我能给你很多。”
说着,她喃喃重复:“我可以给你很多,真的。”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林蔚,我只要她。”
他一遍遍的重复。
“只要她?”陆时鸢轻笑着,似讥似嘲,“所以,你说这些,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你要走?你现在就剩你舅舅一家了,你不管他的生意了吗?不做那个听话懂事的干儿子?”
“我从来都没有听话懂事过。”他立即起身,语气冷若寒霜,“我只是觉得人和人的关系都是平等的,你尊重我的选择,那我也尊重你。不是你一边说着为我做了多少,一边要我必须感动。”
陆时鸢拉他坐下,叹气,“算了,把今天这事儿谈完吧,明天你怎么都行。我保证,这一次你会很感兴趣。”
许嘉川皱了眉。
“就事论事吧,折腾这么久,我也挺累了。我很尊重方伯伯,所以,今天这个事儿你必须坐在这里,走流程也得走完。”陆时鸢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整理一番情绪,末了说,“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今天这位的来历。”
他更不明白:“什么人?”
“我说了,你会有兴趣。”陆时鸢换上平素的笑容,“以前做珠宝生意的,也有点儿名气。”
许嘉川眉心一跳。
半分钟后,陆时鸢抬起下巴,向不远处点过,“他来了。”
第75章 结局(上) ...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 两年以来沧桑了不少,气色不佳, 步伐都没什么力气, 垮着肩过来。
陆时鸢先站起欢迎, 许嘉川心一横, 沉着气扎在座位里, 动也没动。
“我就不用介绍了吧?”陆时鸢笑吟吟地说, “你们都认识的。”
晟夏早知道许嘉川今天也在。
本想自己的神态自然一些, 然而目光瞥到了,晟夏还是面露惶然,坐下。
寒暄几句后,切入正题,晟夏和陆时鸢聊了些什么, 许嘉川没听到。
只是, 从前过往的恩恩怨怨走马灯一样在脑海悉数浮现, 他的心情愈发地糟糕, 咬着后槽牙, 全程黑着脸不说话。
后来告别时, 许嘉川先他们一步, 一阵风似地径直往外走。
方长明适时地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方长明去了外地, 本来今天这事儿,根本轮不到许嘉川过来。当方长明问起状况如何,许嘉川强压着心头的火气,例行公事一样, 答:“还可以。”
“川川,我跟你说,这个事你别轻易答应了,慎重考虑啊。”方长明压低了声音嘱咐着,“我明晚回来,你们拿不定的话,我们明晚再商量。”
许嘉川“嗯”了声。
方长明又试探着说:“川川呀,陆时鸢这孩子挺好,我觉得你和她——”
“……”
许嘉川还没等方长明说完,立刻挂了电话。他心情正烦闷之时,远远一瞥,一道身影直奔而来。
他勾了勾唇,不自觉地笑了笑,没想到晟夏直接寻到停车场来了。
晟夏似乎犹豫了很久,思想斗争了半天,终于开口,恳切地说:“没得谈了吗?”
许嘉川斜倚在车门旁,慢条斯理地嘬了口烟。天气太冷,他一呼吸,就吸了一鼻子寒冬潮冷异常的空气。
他的鼻音也重了,嘲讽似的:“陆时鸢刚才跟你说的很清楚。”
“她说,有待商榷。”晟夏神色尴尬,喏喏道,“一般这么说,就是没戏了。”
许嘉川睨着晟夏,轻弯着唇,琢磨了一番他的话后,很久再没有说话了。
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想放过谁。
末了,是许嘉川先妥协。
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从前根深蒂固的敌视与仇恨,在这一刻,他看着晟夏落寞的神情时,随着吐出去的烟气也逐渐淡去了。
于是,他把没抽完的半支烟捻灭扔了,黑色斑点埋在洁白雪地里,复又被他踩在脚下,雪覆一层盖过,蔫萎了。
折身上车时,晟夏突然拽住车门,拼尽力气拉开——
“能跟陆时鸢说说吗?”
许嘉川要拉车门的手顿住,缓缓抬头,好笑地望着门外的晟夏,似笑非笑:“你这是在求我?求人都一副我欠你什么一样的口气?”
“对不起……”晟夏嗫嚅着唇,沉沉喘气,“就算是我在求吧。”
如今近距离的面对面了,许嘉川才能看到晟夏的眼底挂着两道疲惫的青痕,整个人都显得斑驳沧桑了些,几乎让他很难把眼前的人和从前那个对他冷嘲恶讥的晟夏联系起来。
晟夏进一步说:“能不能?”
许嘉川淡淡瞥过晟夏扯住他车门的那只手,扯了扯嘴角,唇微启,冷声喝道:“你松手。”
又僵持了三五秒,许嘉川直接撒开他的手,嘭的一声扯上车门。反应之迅速,力道之大,车内外的冷空气都跟着震颤。
“喂……”晟夏被这甩车门的声音震得头脑发懵,反应过来,开始用力地拍打着车窗,暴跳如雷:“许嘉川,你报复我——是不是?你跟陆时鸢商量好的?搞我?”
许嘉川没管他,直接发动车子径直向停车场的出口开去。
晟夏不死心地追着车跑了一段,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我去找林蔚——我给她道歉!我给你们道歉,行不行?”
蓦地,车子刹住,飞快地倒回来,风驰电掣,像一道黑色闪电贯穿皑皑雪地。
晟夏在原地粗喘,吃了一嘴车尾气,呛得涕泗横流。
“我去找林蔚……找林蔚……”
许嘉川滑下车窗,冷眼觑着车外的人,声音冷若寒霜:
“你敢找她,我就弄死你。”
*
路上,陆时鸢打来电话:“晟夏去找你了?他刚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态度好差。”
“早这样不就行?非要来我这里找不痛快?欠的?”许嘉川闷着嗓子,懒懒地回应,“这样也好,你直接告诉他,下次直接让他去找你,别让我再看到他。”
“我也没想到他直接找你,不过,应该也没下次了。”陆时鸢笑了笑,“看来他很看得起你么,直接越过我去找你?他昨天还跟我说你们很熟。”
“放屁。”
许嘉川没好气地骂了声,烦躁的很,挂了电话。
天色将晚,远处天边抹着片暗沉沉的晚霞,夹着颜色凝重的雾霾,悬在钢筋混凝土垒砌起来的城市正上方,积雨云一样。
两年前,钱雯芝跟着方长明从港城调走,其实已与退休无异,每天在家养花,看书,做瑜伽,偶尔还叫三五好友来家中做茶艺。
许嘉川刚开门进来,钱雯芝被几个年纪相仿的中年女人簇拥在中间,正按着手腕替她们沏茶过去,瞧着许嘉川进来了,立马招呼道:“川川,回来啦?”
许嘉川过来,温润地微笑着,一一同舅妈的好友们打招呼问好。
“真讲礼貌呀。”
“这个就是雯芝的外甥吧?总提的那个?”
钱雯芝笑着点点头。
有人面有喜色,瞅着许嘉川上楼去了,这边赶紧同钱雯芝攀谈:“你外甥是医生吧?医生多稳定呀,我女儿是当老师的,也稳定。有女朋友了吗?”
“长得好,又有礼貌,性格也好,真不错呀。”
“没有女朋友的话,跟我家囡囡安排下呀。这是微信……”
钱雯芝始终微笑着,端起茶杯,在手心滚了圈,慢悠悠地轻咂着,一边品茶,一遍温和地回答:“川川有女朋友的,相处好几年了。”
“啊,这样啊……可惜了。”
那边大失所望,收回递手机的手,面露遗憾,皆扼腕。
有人又探询:“好多久了呀?”
“挺久了。”钱雯芝笑道,“俩人从小就认识,从小感情就好。”
“那可好,可好,小时候就认识,也免得再了解了哈。”
后来的话题围绕着许嘉川转了一会儿,又说了些别的,临近晚饭,人慢慢都走光了,整间屋子一时安静下来。
许嘉川在阁楼的卧室坐着,翻了会儿方长明扔在屋里的财经杂志,看到夹在其中的一张纸,眸光微沉,迅速掠了眼,又夹回去。
他顿时明白了钱雯芝今天为什么叫自己过来。
渐渐地,听楼下的声音没了,他又折身下了楼。
钱雯芝把茶壶放到厨房,听到他踩着楼梯,嘭嘭嘭地走下来,扬高了声调,漫不经心地问:“医院不忙呀?”
许嘉川也答得漫不经心:“今天休息。”
钱雯芝才想到什么似的,甩干手上的水,回头问:“川川,还是不想去看看你爸吗?”
许嘉川早料到钱雯芝会提到此事,下意识地摇头,遂又顿住,轻轻点了两下,心情一时复杂。
然而这似有若无的动作,还是被钱雯芝收入眼底。
钱雯芝琢磨了会儿,轻声说:“不想去的话,我和你舅去就行了,别勉强,等你什么时候心里舒服点了……”
许嘉川打断:“年后——”
“年后?”
他靠在楼梯上,抱着手臂,作思索状。
钱雯芝怀着丝希冀,小声地替他补充道:“年后去看?”
许嘉川倏地抬头,目光和声音都无比坚定。
“年后,我想和林蔚结婚。”
“你呀……”钱雯芝又气,却又难免欢喜,刚想骂他没良心,却又很快意识到结婚这事儿显然更为重要一些,便笑道:“跟你舅说了吗?”
“先跟你说的意思,就是想让你跟他做做工作。”许嘉川抿着唇,笑容淡淡,“舅妈是神人,吹吹枕边风,什么都有了。”
“还挺会说话呀?”钱雯芝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了,思量一番做了打算:“明晚你舅回港城了,到时候你叫林蔚来家里一起吃个饭吧。”
他心头阴霾一扫:“好。”
林蔚得知此事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
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要尖叫的冲动,握着手机盯着许嘉川发来的那行字,心潮久久难以平息。
蒋一頔在一旁拍了拍她肩,安抚着:“我不是宫外孕,你别紧张。我就是不显怀,肚子小而已,没大事儿。”
林蔚吞吞口水:“不是……”
“什么不是?”蒋一頔不解,把孕检报告在她眼前抖了抖,轻薄的纸张哗啦作响,“白纸黑字写着呢,还有图呢,不信你瞅瞅。”
还没等蒋一頔把孕检报告塞给林蔚,林蔚反而颤巍巍地举起手机递给蒋一頔,指了指,“你看。”
蒋一頔把许嘉川的那句话反复读了两遍,严肃地点头:“这怎么了吗?不就叫你今晚去见家长吗?”
林蔚收回手机,小心翼翼地揣回兜里,“……我还没准备好。”
“还没准备好结婚?”
“……”林蔚瘪了瘪唇,“见家长,没准备好。”
没错,这才是林蔚最紧张的。
若是许嘉川家还在原先那个情况的话,她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父母也彼此熟悉,而现在,他的身后,是陌生的一家人。
林蔚只见过方长明夫妇一两次,根本没有深入了解过。同不同意她和许嘉川的事儿,还是另一说。
“没事儿,这算什么事。”蒋一頔安抚道,然后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家长”的经验。
林蔚光顾着紧张,眼看着距离许嘉川来接她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听蒋一頔的话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没觉得多安慰,后面什么也没记住,反而更紧张了。
末了,蒋一頔朝四下望了一圈,问:“许嘉川不是回三院了吗?一下午怎么都没看到他?”
林蔚也疑惑,摇头:“不知道。”
他的确今天说过自己会来医院上班。
蒋一頔下午临时把林蔚叫出来,火急火燎地说自己怀孕快三个月还是不显怀,生怕是宫外孕,要林蔚陪着一起过来做个检查。
宫外孕有多吓人,林蔚也听说过,一开始听蒋一頔这么说确实捏了把汗。
刚才蒋一頔的孕检报告出来,好在没什么大问题,然而林蔚一口气还没松,收到许嘉川的消息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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