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说起这个,袁小芒就难过:“小果太懂事了。我以前总开玩笑说家里的钱将来都留给他,可现在弄成这样,把他治病的钱都弄没了,他一句怪我们的话也没有,反而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我们。”
病是一定要治啊,怎么能不治?可是不能把钱从爆雷的平台里拿回来,他们一家的日子都没法过下去了。
怡江想了想,说:“夜市的事儿我还没正式回绝,你要去吗?我可以跟梁伍说,按之前的价格给你货源。”
袁家阿婆以前守着弄堂里唯一一部付费公用电话养活一家人;到了小芒妈妈这里,开了个小卖部,做点街坊生意,也能糊口。
小芒从小就帮妈妈看店,后来有了几套小房子开始收租才把小卖部关了,如今让她摆个水果摊应该不成问题,就算要学做煎饼她也能帮她,毕竟小芒她妈做吃的手艺很好。
这种雪中送炭的事儿,小芒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可是想了想又犯难:“我连进货的本金都拿不出来了,这都月尾了,下月初又要带小果去看病,怎么办啊?”
“要不先借点钱?”
袁小芒一哂:“找谁借,这年头亲戚不来打秋风都算好了,谁会借钱呀!高利贷倒是可以考虑。”
怡江脸色都变了:“你要借高利贷?”
“是在考虑啦,现在的高利贷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管什么样的,也不能再冒这样的险了。”怡江深吸口气,“这样吧,夜市的钱我来想办法,你别去别处借了。”
“你有什么办法?”小芒诧异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做生意了?你跟大海现在住哪儿啊?”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吧?我还有一个宝宝,大海是龙凤胎。”
“是啊,叫星辰嘛,你可太会取名字了,想忘也忘不了。”
“嗯,我现在……带着大海,跟她一起住了。”
小芒猛的反应过来:“啊,那个谁,姓什么来着……姓丛,是姓丛吧?他们找到你了?”
怡江苦笑,点了点头。
她跟小芒相识在人生中最困难最狼狈的时候,彼此没有秘密。
小芒张大嘴,半天合不上:“那你怎么就同意回去了呀?一入侯门深似海,你不怕他们只要孩子,把你们母子分开吗?”
“怕啊,可是我没办法。还有其他人也在找我,都找到我住的地方去了。”
这回小芒一下就想到了:“你说你家里那个老不羞?他还害得你不够惨吗,还来找你干什么?阴魂不散的,下回他再敢来,你别怕,告诉我,看我不打爆他的狗头!”
她性子本来就泼辣,在他们那片弄堂里也是出了名的女英豪。这时候说到义愤填膺处,倒像是忘了自己也是麻烦缠身,随时可以为朋友去拼命。
怡江珍惜这份情谊,士为知己者死,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对小芒的困境坐视不理。
…
丛嘉佑打好领带,从桌面下放表的抽屉里挑了一只陀飞轮戴上,星辰和大海就冲进来:“二叔二叔,你好了没有呀,我们要出发啦!”
“我马上来,你们都准备好了?手帕和水杯都带了吗?”
幼儿园第一天,关于准备工作的清单就专门发了一个文件到他手机,他记下来就忍不住叮嘱他们,自己都觉得在这两个孩子面前变得有些婆婆妈妈。
星辰给他看背上的书包:“我们都好了,妈妈也准备好了,就差你了。”
她看到他手上那块腕表,有点兴奋地跑过来捉住他手腕:“咦,这是去年你过生日,我送你的礼物呀!”
当然真正埋单的人还是他本人,她只负责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手表里选一块看起来最闪耀的戴在他手腕上。
两个小朋友被那块看起来颇为复杂耀眼的手表吸引了,相比星辰的兴奋,大海就有点沉默。
丛嘉佑适时在他脑袋上一揉:“你还没送过我生日礼物吧?我今年生日也快到了,你好好想想送个什么给我?”
大海眼睛里一亮。
他把两个小朋友一边一个拎出去:“走了,入园第一天不要迟到。”
许怡江仍旧穿着那天家访时那套大地色的衣裙,在楼下车道上等他们。
送两个孩子上学,香槟色宾利派不上用场,司机已经换了更为宽敞的埃尔法。
一路上只有两个孩子叽叽喳喳,丛嘉佑觉得她在孩子面前也这么安静有点反常,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天晚上烧什么菜。大海想吃红烧排骨,星辰想吃多宝鱼,你呢,你吃什么?”
丛嘉佑怔了一下:“你问我?”
“是啊,等会儿回去会路过鱼市,萍姨说这里的海鲜都很新鲜,反正要给星辰买多宝鱼的,不如我再买点生蚝回去焗?”
以前在隔壁的小楼上,能看到他家院子里的派对。各式各样的轿车停满车道,香槟生蚝都从外头一箱一箱地送进去。
她的东家陈先生陈太太也在受邀之列,她自然也跟过去帮忙。
新鲜生蚝肥美却充满海水的腥气,她看着都觉得吃不惯。
丛嘉佑却很喜欢,盛在盘子里的,他拿起来,只挤一点柠檬汁就入口。
事实上,他在派对上除了生蚝也不太吃别的东西。有其他年轻男孩子的时候,他跟他们一起玩玩桌式足球和电子游戏,更多时候只是端着细长的香槟酒杯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他骨子里有天才的那种骄矜和冷淡,可是他偶尔也会撒娇,偷偷溜进厨房来,问萍姨:“还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他不知道怡江也在那里,熬了很稠的粥和暖胃的汤,吃不完的生蚝被她放进烤箱里焗烤,他尝了一个,又喝一碗汤,心满意足地走了。
丛嘉佑当然想不到时隔多年她还会记得这种小事,没说好,也没拒绝,只说了句:“先送他们进去。”
两个小家伙背着小书包一边跟他们挥手,一边蹦蹦跳跳进了幼儿园。怡江转身看到他还站在那里不动,似乎察觉了什么:“别担心,他们会适应的。”
他从小看着星辰长大,还没有经历过和孩子的第一次的分离焦虑。
她心里有很复杂的温暖,但是不能跟他讲。
他也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就回到车上。
怡江真的去了鱼市,新鲜的鱼虾都买了一些,当然最重要的是整打新鲜生蚝。
丛嘉佑坐在车上没动。市场的水泥地板又湿又滑,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这样的环境他当然不可能进去,司机问要不要先送他去事务所,他也说不要。
今天本来还有会议要他主持,但她突然无事献殷勤引起了他的好奇,还有,她怎么知道他喜欢吃生蚝?
她对他到底了解多少?
难得他中午在家吃,午饭就很丰盛。怡江把烤好的生蚝端上来,最柔软肥美的部分被绵密的马苏里拉芝士和培根碎包裹着,表面微焦,香气逼人。
“趁热吃,看看合不合胃口。”
丛嘉佑吃了一个,记忆里的画面就一帧帧连贯起来。
原来那时办派对的时候,她也在厨房帮忙。
他不动声色,又拿了一个,怡江就明白他大致是满意的。
原汁原味的也给他准备了,一桌飨宴完全根据他的口味定制,让怡江觉得自己像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
萍姨高兴地搓搓手:“哎,你们吃,我再去烧个汤。”
丛嘉佑这才问:“说吧,你有什么事?”
怡江也知道这样的表现太明显,也不绕弯子了:“我想借点钱。”
“借钱?借多少?”
她斟酌了一下:“五十万。”
丛嘉佑吃东西的动作停下来:“你知道五十万是多少钱吗?借来干什么用?”
“我朋友做生意需要本金,还有她家里出了点事,也需要应急。”
她算过的,这笔钱差不多刚好够袁小芒把夜市摊摆起来,家里抵押出去的房子也可以赎回,这样他们不至于居无定所,今后再用老房子的租金和夜市收入慢慢还她就好。
“原本打算跟你合伙做夜市生意那个朋友?”
“对,就是她。”
丛嘉佑嗯了一声,然后说:“不借。”
怡江见他问起,本来已经有了期待,没想到他一口回绝得这么干脆,有点着急:“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我朋友家里情况特殊,确实很需要这笔钱。就当是我向你预支的,三个月后的那一百万,先预支一部分,可以吗?”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主动提这一茬的。那一百万性质很模糊,可以说是给她照顾孩子的劳动薪酬,也可能被拿来买断她和星辰大海的亲子关系。
不拿这笔钱,她跟孩子们将来的关系或许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拿了,就意味着她有可能承认这笔钱能买断他们的亲子关系。
她原意是打算拖一拖的,三个月后等他大哥丛嘉茂回来了,一切都还有得谈。
可现在发生这样的状况,钱的关卡,看来是跨不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丛嘉佑:给我做这么壮阳的东西吃,这女人。。。果然居心叵测!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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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丛嘉佑果然变了脸色,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金钱打动不了你呢,原来你早就这笔钱的主意了?我要是现在就给你,怎么保证你不会拿着钱跑了?”
她有过前科,连亲生骨肉都留不住她,直接给她一笔钱,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看他这样的态度,怡江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真的不能预支?”
“不能。”
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怡江看了他几秒,也不啰嗦,噌的一下就把他面前没吃完的生蚝给端走了。
“喂!”
怡江进了厨房,只当没听见。
啧,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下午两个小家伙放学回来,第一天入园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兴奋地说个没完。
丛嘉佑暗中观察怡江,她用帕子给孩子擦脸,带他们去换了干净的衣服,又端出准备好的鲜榨果汁,在孩子们面前没有任何不耐和苦恼的样子,仍然是那个好妈妈的角色。
他知道她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能忍能吃苦的人,所以她既然来向他开口,这件事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晚饭后星辰和大海一边一个霸住他俩,非要让他们一起到阁楼里来做今天幼儿园里玩过的游戏。
许怡江没说什么,他当然也不会有意见。
星辰要玩丢手绢,大海大声说:“她在幼儿园可喜欢玩这个了,可是又怕被追到。”
丛嘉佑道:“没关系,丢给我,我肯定追不到你。”
星辰太好骗,蹦蹦跳跳唱着歌把手绢丢在他身后,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一把拽住。
她哇哇大叫:“二叔你说追不到我的!”
“我是没追啊,伸手就逮到你。”
星辰咯咯笑着扑向怡江:“二叔说话不算话,妈妈你要帮我!”
“那我来丢吧。”
她先把手帕扔给大海,故意被他追到,又再继续,跟两个孩子玩够了,才把手帕悄悄放在丛嘉佑身后。
她没想到他那么二,还真的跑来抓她。阁楼毕竟不是操场,空间有限,她跑得急被地毯绊了一下,他的手臂正好揽住她倒地。
两人在地上摔做一团,她身材纤细,没想到曲线突出的部分这么丰满,正好压在他手臂上。
她在家里穿的是她自己带来的旧衣服,领口早就洗得松松垮垮,胸前柔软的一段白到晃眼……
他想移开目光,可是身体深处已经有一股冲动往下汇聚,又热又燥,本能开始流连这种活色生香,完全背离理智。
他今天是吃了生蚝,但也不用壮得这么立竿见影吧?
他有点后悔,刚才干嘛伸手保护性地拦她那一下,摔了不就摔了,反正疼的又不是他。
两颗小脑袋凑过来,七手八脚地要搀扶倒地的两个人。
“妈妈,你摔疼了吗?”
“二叔,你压着妈妈了。”
丛嘉佑这才站起来,也拽了她一把,确定她没事,清了清嗓子:“我不擅长玩这个,还是不凑热闹了。等会儿讲故事,你们再叫我。”
他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海看看他,又看看怡江:“妈妈,他生气了吗?是不是摔疼了?”
不,他没摔疼,疼的是别的地方。
怡江其实没意识到他的窘迫来自哪里……丛嘉佑回到楼下房间,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自己身下支起的轮廓。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谁这时候打电话来,简直找死。
“喂,什么事儿,讲。”
电话那头的人笑道:“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欲求不满啊?我这儿有药,专治单身男人欲求不满,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帮你消消火?”
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真给容昭这乌鸦嘴说着了。丛嘉佑松了松衬衫的扣子:“少见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最近不忙上手术?”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现在转战幕后了,手术台什么的让给年轻人吧!”容昭的声音被各种音浪冲得断断续续,大声喊他,“来不来啊,来就老地方见,今天喝酒我请。”
丛嘉佑想了想:“行,我现在出来,不过我们今天换个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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