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瑜一把抽过他手里的画纸,抬头直视他, 接着冷笑,“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眼刀纷飞,眼看就要有把他剁成肉酱的态势,周瑾然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装出一副遗憾模样,“这画好看是好看,就是这腿,画得太短了这, 没把你大长腿的优点体现出来。”
舒瑜也重新扫了一眼画中人物明显拉长了的腿部, 满意道,“太善解人意。”
气氛又重新融洽起来。
舒瑜继续找绘画手感, 而周瑾然则坐在沙发上,翘着腿,一脸投入地在玩手机游戏……
外边引擎声由远及近, 再熄灭。
“我买了红景天冲剂, 等会你冲一点喝, 这东西可以增加身体抗氧能力的。”薛宝枝从外边开门进来,在玄关处低头一边换鞋一边说道,“明天你走的时候也都带上,我买了两份,回头你提醒小钟也泡一点。”
舒瑜要跟钟毓要去西部自驾游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薛宝枝并不知道舒瑜跟钟毓的关系,还以为他俩单纯是相亲对上了眼有要进一步深入了解的想法,以为舒瑜终于想通了,还挺开心。
她换完鞋,走进客厅了,才猛然发现,屋里还坐着一个周瑾然。一时有些讶异道,“你怎么过来了,阿瑜昨晚还跟我说你要明天才回。”
周瑾然仰着头,冲薛宝枝笑得没心没肺,“我妈不待见我,这不我就只能麻溜地滚了。”
“瞎说什么。”薛宝枝把装着红景天冲剂还有一系列抗高反的药品的袋子连同自己的提包一并搁沙发上,教训道,“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枝姨,我真冤枉。”周瑾然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信誓旦旦说道,“要是我真惹她生气了,罚我断子绝孙……”
薛宝枝一听就急了,“呸呸呸,你往后再搞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就别怪我这么大了还揍你啊。”
舒瑜停下笔,不嫌事大地附和,“就应该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他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舒阿瑜!!”
薛宝枝懒得看他俩拌嘴,上楼换了衣服便进厨房做饭去了。
舒瑜低头继续画她的画。
虽然化妆这事,在舒瑜这儿总是疏懒,但是她对于护肤还是格外上心的。常年的勤奋,加上皮肤底子本来就好,整个人的皮肤状态好到没边。这会灯光下,本就白皙的脸就像刚剥了壳的煮鸡蛋,莹润透亮,仔细看,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
周瑾然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阵,从再次掉落在她额前的碎发,到小巧挺翘的鼻梁,再到紧闭的嫣红的唇。
“明天?不是说8月初?”他喉结微微滑了一下。
舒瑜笔下没停,头也没抬地说道,“学长说这几天天气挺好,适合出行。”
周瑾然:“那你没跟我说。”
“你又不去,我老跟你说这干嘛。”舒瑜一抬头,两人视线对上,又各自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
周瑾然心里似乎有些懊恼,可又想起舒瑜这样做,逻辑上似乎也没毛病,于是只能改口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舒瑜:“差不多了,等会上去把这些药品装上,走的时候再带些吃的,就可以了。”
周瑾然“嗬”了一声,然后从旁边的文件包夹层里摸出来一个首饰盒,浑不在意地推到她面前。
舒瑜打开一看,是一枚银镯子,看起来约摸是纯度极好的雪花银,上边只刻了些细细的纹路,再简约不过的模样,却再符合舒瑜的审美不过。
“本来准备生日那天再送给你的。”他有些无所谓地说道,“谁让你提前走,虽说纹路什么的还没有加工,但避个邪,试个毒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舒瑜看了一眼,直接从盒子里把镯子拿出来戴上,大小正好合适。
她动了动嘴,“谢谢。”
周瑾然看着她把镯子戴上,又盯着镯子看了一会,才从沙发上起身,“懒得跟你说话。”
——
舒瑜跟钟毓约的时间是第二天中午。
恰好是周末,薛宝枝和舒庭都没上班。
周瑾然午饭前来了一趟舒瑜家,顺是昨天晚上落了一份文件在这边。他过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来接舒瑜的钟毓。
舒瑜并不知两人在国外的时候有过正面交锋,于是给俩人做介绍。
两人各怀心思地扫视对方,面上却都保持着一副微笑着的模样。
钟毓大大方方伸手,“您好,我是钟毓。”
周瑾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钟毓,“周瑾然,她做事毛毛躁躁的,脑回路又浅,这一路怕是有不少事儿需要麻烦你的。”
钟毓:“应该的。”
四目相对,笑脸之下,是无声的较量。
趁着舒庭还有钟毓,周瑾然,三人忙着把舒瑜的行李搬上车子后背厢的空档,薛宝枝拉着舒瑜走到一旁,小声地再次叮嘱她,“路上要注意安全这个我就不说了,既然有这方面的意思,那一路上跟小钟好好处,考验人家是一回事,但也不要太过分了……”
周瑾然拿完东西,发现舒瑜说要装的蛋糕又忘了带,于是便打算去厨房帮她拿上。
刚走近厨房,就听到薛宝枝在同舒瑜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虽说偷听并不是一件道德的事儿,但是薛宝枝说的那句“既然有这方面的心思,那一路上就跟小钟好好处。”他怎么都没办法从耳朵里滤掉。
周瑾然在厨房门口默默站了一会,薛宝枝叮嘱完舒瑜,转头准备出厨房的时候,才注意到现在门边的周瑾然。
他冲薛宝枝漾起一个微笑,“枝姨,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然后又看向舒瑜,脸上表情也挑不出异常,“你的蛋糕是不是忘记带了。”
舒瑜才恍然大悟,然后匆匆拿了保鲜袋去翻冰箱。
舒庭进来催促的时候,舒瑜正站在冰箱前拿着保鲜袋装蛋糕。周瑾然现在旁边,并没有伸手帮忙,只眼神复杂地盯着舒瑜看。
——
7月31日0:00,周瑾然的微博里准时跳出来生日提醒。
评论区一水儿祝国民老公生日快乐,心想事成之类的生日祝福。
此外,娱乐圈,电竞圈,网红圈以及有业务往来的公司管理层也纷纷发博并艾特他,祝他生日快乐。
“四条单身狗加一个妻管严”的微信群里,孟琰,许嘉城、傅时衍、苏乾等人踩着点儿给他道了生日快乐,甚至连刚学会说话的苏乾儿子菲兹都咿咿呀呀地跟他说了“伯伯生日快乐。”
可周瑾然直到入睡前,看了无数次手机,都没能等到来自舒瑜的电话。
第二天,钛合金投资全体人员一上班就发现了boss今天的气场好像不大对,在投资总监被周瑾然似笑非笑地揪出来工作上原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失误,并扣掉了一半季度奖金后,大家更是人人自危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再惹着这尊大佛。
晚上的时候,一帮好友开了包厢给他过生,除了孟琰许嘉城傅时衍苏乾之外,电竞圈娱乐圈其他富二代也来了一大帮。
包厢里极尽热闹,觥筹交错之余,周瑾然更是收礼物收到手软,可收完后他也就随手堆在一旁,根本没有要拆开看的心思。
许嘉城他们给他整了个三层高的蛋糕,还颇投其所好地弄了“三级头盔”“98K”“平底锅”等高级吃鸡装备。
这些都是周瑾然这段时间的最爱,然而现下却根本勾不起他的任何兴趣。甚至直到被簇拥着对着蛋糕上边的27只蜡烛许愿时,周瑾然心里想的还是,“都这个点了,舒阿瑜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还不跟他说生日快乐。”
吹了蜡烛,又分了蛋糕。
周瑾然静静坐在包厢的角落,看着其他玩乐,过一会,又看了一下手机,依旧了无动静。
许嘉城示意旁边的大鹦鹉坐过去些,然后一屁股挨着他坐下。看着他一副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好心关照道,“哎呦,过生日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是要作甚。”
周瑾然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过一会,又默默看了眼手机。
眼睛刚移开,手上就传来震动。
他看着来电显示上的“舒阿瑜”三个字,脸上终于沾了些类似愉悦的情绪,却还是生生挨到“舒阿瑜”的第二个电话响得快要结束才接起电话。
“我以为你见色忘义要彻底把我给忘了呢。”周瑾然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包厢外走去,口气虽然还是不甚友善,但走路的步子里却藏不住的迫切。
“这边信号太差了,我昨晚凌晨就给你发了生日快乐,一直没发送成功。”舒瑜看了眼远处的篝火,解释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你不是也没给我打吗!”
他要是打过电话,就肯定知道她手机其实是没信号的。
“我给你发了微信语音,还发了红包若干!”周瑾然的怨念很深很深。
“信号太差怪我咯。”舒瑜说完,又笑道,“发了多少红包?”
“当然是大红包!”周瑾然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那我就先谢过小周同志了,回去给你带礼物。”舒瑜刚说完话,周瑾然就耳尖地听见了钟毓的声音,“寿星小仙女儿,过来切蛋糕啦。”
周瑾然一早就听出来那是钟毓的声音,偏还要故意问舒瑜,“你旁边还有人。”
“嗯,篝火晚会,大伙帮我过生,不跟你说了……”
电话冷不丁被切断,周瑾然原本要出口的叮嘱的话只能生生卡在喉咙里。许嘉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不嫌事大地凑过来,“见色忘义??你瑜兄抛弃你了?”
“怎么可能!”周瑾然收起手机,不屑地哼哼道,“我跟她认识多少年,“我跟她认识多少年,那小子才认识她多久。”
“是是是,你们青梅竹马,光屁股一块长大,可感情这种事,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二十年的青梅竹马,有时还不一定比得过茫茫人海中多看的那一眼。”
周瑾然不耐烦地拂开许嘉城搭在他肩上的手,“你在这瞎yy什么东西。”
“卧槽,我还不是看你手机里存一堆人家照片,干什么都惦记着你瑜兄……”
周瑾然打断他的话,“谁说我喜欢她了。”
“不是我说的。”许嘉城摊手,“我也就友情指点一下。凡事讲究一个先下手为强,感情也一样,就连吃屎,出手晚了,都抢不到屎尖!”
第37章
“你说谁是屎呢?”周瑾然抬腿往许嘉城小腿踹了一脚, 而后嫌弃地把人推开, 自顾自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许嘉城象征性地拍了拍裤脚上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痕迹的尘土,冲周瑾然的背影喊了一声, “你去哪?”
“去给你创造吃屎尖的道具。”
“狗咬吕洞宾。”许嘉城说完,想到自己方才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又傲娇地扬了扬眉, 这才转身回了包厢。
他刚走进包厢,就撞见傅时衍正若有所思地往他这边看。
然而没等傅时衍开口, 孟琰已经抢了先,“嘉城狗,你刚急急地追着瑾哥出去干嘛了?”
“略略指点了一下江山。”许嘉城端起酒杯,晃了晃,神秘一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兄弟走了岔路。”
“你们那平台违规运作了?”孟琰看了眼旁边的苏乾。周瑾然能走的岔路,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他跟苏乾一块弄的麻薯直播没监管到位。
苏乾正喝着水,被孟琰这么一说, 一下没忍住, 水喷了孟琰一脸,“哥你可不能瞎说, 我们可是守法经营的好公民”。
冷不丁被喷一脸的孟琰,一下跳了起来,“卧槽!!”
“能不能不要这么傻叉。”傅时衍抽了几张纸巾丢给他, “谁说岔路就一定是违法?”
孟琰擦完水, 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那是?”
“你没见他巴巴地盯着手机看了一晚上?接到他瑜兄的电话就跟进城的难民见着救济粥哈巴狗看见肉骨头一样,那眼睛都要发光了。”许嘉城鼻尖哼出来一个单音,痛心道,“这年头不怕他追不到,就怕这个大傻子不知道去追啊。”
“瑾哥还需要追妹子?”
许嘉城,“他再不有点紧迫感,等人家抱着小孩叫他舅舅,黄花菜都凉了。”
——
另一边,周瑾然上完厕所出来后,便直接坐电梯下了楼。
瑾色的停车场里,白色的玛莎拉蒂,车头处明晃晃的三叉戟标志在隐约的灯光反射下,凛冽的流光一闪而过。
驾驶座里的人,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久久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上一处暗淡的星光。
周瑾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烟瘾,除了某些必要的场合,基本不会碰烟,这会咬着,也单纯只是因为需要抓住点什么东西而已。
过了会,人终于动了。
周瑾然甩了甩头,试图把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搅得他心情也跟着乱成一团麻的东西甩开,可是并没有用。直至现在,他还能察觉到心跳得异常迅速,连深呼吸都不能调节过来。
方才许嘉城说的话把他吓坏了。
上大学的时候,舒瑜同他视频,每回提到她的钟毓学长时都是一副崇拜至极的眼神,他有时候打趣般问她是不是暗恋钟毓,问多了,她也渐渐开始不再否认。这些,周瑾然除了偶尔怼上一怼外,其实也并未太当一回事。后来,钟毓回Z大任教,那晚他在萧山居门口,亲眼见舒瑜笑着同他道别,并且在回去的路上,也默认依旧暗恋着钟毓,甚至在薛宝枝亲口说出舒瑜有要同钟毓交往的意思时,他都觉得还好。
直到许嘉城那句“二十年的青梅竹马,有时还比不上茫茫人海中多看的那一眼。”他才隐隐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坚信的其实并不似他所认为的那样坚不可摧,以及他从未想过的某种可能性,其实是会真正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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