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发下来的份例里面是不包含这种地毡的,但大清后宫里也是不乏蒙古妃嫔的,地毡倒不难寻。陵容便厚着脸皮去找皇帝讨要,皇帝应允了。只是,这毕竟是不在份例之内的东西,按规矩,陵容要自己掏腰包付钱的。陵容倒是不介意,爽快的自己付了银两,将地毡铺了上去。陵容这一举动,很好地堵住了其他人的口,省的有人拿捏说事。
陵容如此懂事,皇帝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几日后,皇帝便借着赏赐年礼的由头,将陵容这用出去的银两悄悄给补了回来,只多不少,陵容心里乐呵呵的,面上丝毫不显。
腊月初八之后,喝过腊八粥,便早早的进入了过春节的氛围中,过节的繁文缛节很多,祭祀庆贺之事更是繁琐。
接近年底,钦天监会选出吉日,停止朝拜,各种印章都上封,在此期内,皇帝会停办政务。前朝后宫,举国上下,都进入一年中最轻松愉悦的时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又一场大雪之后,除夕到了,每年春节的重头戏――除夕家宴,也要来了。想着随之要发生的诸多事情,陵容的心里无端有些紧张。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不过是个无宠的末位答应,所想的不过只是如何生存下去,根本无暇也无能力去窥探前朝的大事。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波澜,毕竟皇帝已是皇帝,要打压铲除异己,有太多的名头。
只是,今生许多事都有所不同,就怕生出什么变故,她只希望家人不要牵连到才好。
除夕这天,陵容早早便起来做安排。弘曦、和顺尚幼,到时最多不过去家宴上露一面便可离开,但她恐怕无法同两个孩子一同离席,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危,她不得不考虑更多。
一番思量之后,除了本就专门照看两个孩子的奶嬷嬷和小宫女、小太监之外,陵容还留下了青玉、宝娟、杨嬷嬷和福海,自己则留了琉璃和琥珀随身伺候。
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了,陵容便带着众人出了门,今夜注定不会太平,陵容也没有争彩斗艳之心,穿着打扮都只是规规矩矩,象征身份的旗头、朝服,不失礼也不出彩。
家宴并不像陵容想的那般波诡云谲,至少在表面上,皇帝与他的诸位兄弟之间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陵容不由看向八王九王的位置,八王允禩不负其“贤王”之名,丰神清逸,端的一副温润好相貌,看着自在安然,尤其对身边的福晋十分爱护仔细。陵容不由好奇,那个传说中的“悍妇”、“妒妇”,那个为霸占丈夫宠爱、敢拒绝先帝爷“赏赐”的女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陵容的目光移向八王右侧,八王福晋郭络罗氏,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傲骨铮铮,一身暗色朝服也遮掩不住的明艳动人,确实是个绝色佳人。再往右,便是九王允禟,上挑的眼尾透着些许戾气,喝酒的频率与力度带着掩不住的焦躁。环顾一下四周,王亲贵胄能来的全来了,前所未有的齐整。显然,现在的情形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和‘谐。
陵容收回视线,低眉顺眼地降低存在感,不再探究,前朝的事她不懂,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她只要躲在皇帝身后享受胜利果实就好。
除夕家宴在一派祥和中结束,酒席散了,众人各归各处,倒也相安无事。陵容无心理会他人,只一心想见自己的两个孩子,速速赶回常福堂,见两个孩子睡得正香,才彻底放松下来。
守岁之后,后宫中迎来每年最轻松愉悦的一段时光,只是这一年注定无法轻松。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胤禩、胤禟及苏努、吴尔占等被革去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
消息传来时,陵容正在常福堂里跟眉庄说着话,几个孩子在一边的地毡上玩的正高兴。
虽然早已知晓皇帝会动手,但陵容也没料到皇帝会这般着急,这年都还没过完呢。除夕夜宴时那兄友弟恭的那一幕还留存在陵容的脑海里,这才几日,便天翻地覆了,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陵容心下不觉有些烦闷,不由叹了口气。
“妹妹为何叹气?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眉庄关心地问道。
“这天天闷在宫里,人都要发霉了,太难受。”陵容抱怨道。
“倚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妹妹若是不嫌冷,倒是可以去逛逛透透气。”眉庄笑着提议道。
“这……”陵容有些心动,看看一边正在四处乱爬的和顺和弘曦又有些迟疑。
“当真是当娘的人了,竟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呢。”眉庄笑道。
“让姐姐见笑了。”陵容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自己也舍不得离开和静半步,又怎会笑话妹妹。”眉庄看着和静温柔的说道。
“姐姐,我们去倚梅园逛逛吧,就折枝梅花便回来,也耽搁不了什么的。”陵容提议道。
“也好,我也觉得屋里有些闷了。左右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事的。”眉庄点头同意。
陵容带了青玉,眉庄带了采星,两人便打算轻装简行,速去速回。谁知,刚刚还在玩儿的和静一见眉庄起身,便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一把抱住眉庄的腿。
“额娘,额娘,抱。”小女孩清脆奶气的声音分外让人心软。和静已经一岁半了,能走也能说些简单的词语,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总喜欢往外走。
“姐姐,要不,带着和静一起吧?今天风雪都停了,太阳也好,多穿些衣服,应该也冷不到。”陵容提议道。
“额娘…玩…玩。”和静着急地拉着眉庄的衣服说道。
“好吧。”眉庄看着女儿渴'望的可爱模样,妥协了。
多了一个和静,便不能轻装简行了,变成了浩浩荡荡一行人。
到了倚梅园,和静便安静不下来了,非要踩雪玩,看着走路都是踉踉跄跄的,速度倒一点不慢,累的一干宫女嬷嬷满身大汗。陵容和眉庄则站在一边说着话,看着花,听着和顺悦耳的笑声,倒也十分惬意。
“岁月静好,真希望永远留在这一刻。”眉庄把玩着手里的梅花,看着不远处和静活泼的身影,感慨道。
“会有这么一天的。”陵容轻声道。
“静儿,不要跑远了!”眉庄见和静不安分的、越来越远的身影,焦急道,陵容连忙同眉庄一同追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陵容和眉庄追上时,和静已经扑在了华妃的身上,沾满了花汁、雪水、泥土的小手在华妃精美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脏脏的小黑手印,跟着和静的宫女嬷嬷跪了一地,瑟瑟发抖。见状,陵容和眉庄心里都不由咯噔了一下。
“参见华妃娘娘。”陵容和眉庄连忙上前请安。
“华妃娘娘恕罪,和静年幼不懂事,弄脏了娘娘的衣服,臣妾代她向娘娘请罪,请娘娘责罚。”眉庄忙请罪道。
“之前皇上还夸惠嫔娘娘教导有方,奴婢看也不尽然嘛,莫不是欺君?”颂芝娇柔尖细的声音传来,言语中满是恶意。
“臣妾不敢,华妃娘娘恕罪。”眉庄略急道。
“额娘……”一边的和静茫然无措地看着眉庄,抓着华妃衣服的小手不由又紧了紧。
“一些时日不见,和静都会说话了。”华妃低头看着和静道。
眉庄心里越发紧张,恨不能冲上去直接将和静抱在怀里,陵容忙握住眉庄的手,生怕眉庄惹恼了华妃。
许是感觉到有人在自己头顶上说话,和静仰起头看向华妃,道:“姨姨,香。”
“和静,不得无礼,快给华妃娘娘请安。”眉庄紧张道。
和静看看眉庄,又看看华妃,最后还是听话的行礼作揖,道:“请,华娘娘,安。”
小小的身子裹得圆圆的,似模似样的行礼作揖,看着分外可爱。
“起来吧。”华妃道,声音听着并无不快。
“谢娘娘。”和静乖巧地说道。
华妃看了看乖巧可爱的和静,神色有些复杂,道:“好了,都起来吧。”
随之,华妃便转身离去,没有再与二人言语。
“恭送华妃娘娘。”眉庄与陵容此次看了一眼,都有些不解。
“额娘!”和静跑过来扑到眉庄身边,眉庄忙弯腰将和静抱起来。“静儿,以后切不可调皮。”眉庄抱着和静叮嘱道。
陵容看着华妃离去的背影,总觉得那看似高傲强硬的背后,带着掩藏不住的心酸与伤痛。
“想不到华妃娘娘会如此宽容。”眉庄叹道。
“许是看我们和静可爱吧,。”陵容笑着道。
“华妃如此得宠,早晚都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又怎会喜欢静儿区区一个公主呢。”眉庄不以为意道。
“就是如此得宠却迟迟没有身孕,才会对孩子如此喜爱吧。”陵容道。
“额娘,华娘娘,香。”和静说道。
闻言,陵容猛然记起了华妃宫中那异常“珍贵”的欢宜香,心下一寒。心中突然对华妃升起一丝同情,华妃看着再风光,也不过是个政治下的牺牲品罢了。
此时的陵容并不知道,很快,这句话也会应验在她的身上,成为她一生最痛。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虐,小伙伴们做好心里准备哦
第90章 政事(2)
元宵节之后,又恢复了日日早朝的日子,朝堂气氛仍旧紧张不已,雍正四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正月二十八日,皇帝对诸大臣言:“朕屡降严旨与允禩之妻,又令皇后面加开导,谕伊劝谏允禩,感激朕恩,实心效力,乃屡次教训,允禩夫妻毫无感激之意。允禩终怀异心,并不悛改,未必非伊妻唆使所致,故允禩之妻亦不可留于允禩之家!”
更甚者,皇帝直接以郭罗络氏与弘旺之性命相挟,逼迫允禩照清朝先世旧例,革去郭罗络氏福晋之位,休回外家,并命人严加看守,不允许允禩夫妻二人往来潜通信息。
这事并不是秘密,虽不到阖宫皆知的地步,却也瞒不住有心人。对此事,陵容很是诧异。俗话说,祸不及妻儿。即使是废太子也只是被圈禁罢了,万没有到逼人‘妻离子散的地步,这个中缘由,着实让人费解。对于那个敢于争取自己幸福的女子,陵容是敬佩甚至羡慕的,如今也只剩下惋惜。
但很快,陵容便没了关注他人的心思。
正月二十九日一早,陵容刚刚起身,还未曾洗漱,便见青玉着急万分地进来禀告道:“小主,小阿哥和小公主发热了!”
“什么!”陵容惊站起来,摔碎了手里的茶杯,茶水沁湿衣摆,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顾不上擦拭衣服,陵容急匆匆跑去看两个孩子,只见弘曦此时已是烧的满脸通红,正哇哇大哭,而和顺已经烧的几乎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一群饭桶!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小阿哥的嘛!若是小阿哥有任何闪失,本宫要你们所有人偿命!”陵容看着两个孩子痛苦虚弱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她那般小心了又小心,两个孩子却还是出事了,明明昨日就寝时还好好的,到底是谁要加害她的孩子!
“娘娘饶命!”一干宫女嬷嬷跪了一地,等候发落。陵容无心理会她们,只问着青玉道:“请太医了吗?”
“已经去请了,小主莫急,琉璃已经去熬退热的汤药了。小主子是天之骄子,得上天庇佑,定不会有事的。”青玉安慰道。
“嗯。”陵容心疼地摸摸两个孩子滚烫的额头,担心不已。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帕子和热水给小主子降温!”青玉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宫女嬷嬷道。
“是,是!”众人手忙脚乱的退出去,不一会儿,帕子温水便被送来,众人大气不敢出地站在一边。
奶嬷嬷本来想上前帮忙,被陵容拒绝,陵容不再相信这些人,更不愿假手于人,自己小心仔细地为和顺和弘曦擦拭着滚烫的小身子,只期望这热度能够快些降下去。许是身上舒服了,弘曦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小主,温太医来了。”琥珀行色匆匆的进来禀告道。
“快!快请进来!”陵容焦急道。
“微臣参见……”
“什么时候了还行这些虚礼!快来给和顺弘曦诊脉!”陵容不耐地打断温实初未出口的请安,喝道。
“是!”温实初连忙上前给弘曦和和顺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实初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如何?”陵容焦急道。
“回娘娘的话……两位小主子怕是…见喜了。”温实初道。
“你说什么!?”陵容一个趔趄,差点昏死过去,青玉连忙扶住陵容。
“确定吗?”陵容深吸了口气,稳住身影,问道,心里甚是恐惧。
“有七八分把握。”温实初硬着头皮道。
闻言,陵容的心不由跌入谷底。
大清从入关以来便一直饱受天花的戕害威胁,死于天花的皇子公主不在少数。相传,顺治帝最宠爱的董鄂妃和四阿哥也是死于天花,先帝爷年幼时也曾受天花之苦。
正因为如此,大清不仅建有专门的避痘所,更有着极为严苛的查痘制度。每年到天花多发的季节便会严加筛查,查痘的对象从八旗军民扩及京城住民、出洋贸易者,以及来京外藩。一旦发现症状,即进行隔离,强行驱逐患痘居民远离都城,甚至谕令未出痘外藩不必来京。后来,又有了人痘的出现,虽然危险性大,倒也算有成效。
故近几十年以来,皇宫都未曾有天花出现了,陵容不知为何弘曦和和顺会见喜!
此时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陵容想的只是和顺弘曦平安度过难关。她本想着待两个孩子大了,再考虑种痘之事,不曾想,变故来的如此迅速。
“温太医可曾出过痘?”沉吟了片刻,陵容才开口问道。
“微臣少时已出过痘,不会再被感染。”温实初如实道。
“好,那六阿哥和七公主的命,本宫就交到温太医手中了。”陵容强自冷静道。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说完,温实初便继续为两个孩子诊病治疗,两个奶嬷嬷在一边打下手帮忙。
“青玉,你去将常福堂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让那些出过痘的人都来这儿伺候,没有出过痘的人全都迁到偏殿去避痘,即刻起,禁止任何人出入常福堂。”陵容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青玉风风火火地领命而去。
“琥珀,你与福海可出过痘?”陵容问琥珀道。
“奴婢与福海都曾接种过人痘。”琥珀道。
“好,你想办法去禀告皇上,还有,记得看看宫中如今是何种情形。”陵容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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