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儿……”皇帝看着面前失了神采的女子,不禁抿紧了双唇。
陵容正失神,皇帝也并未大声呼唤,故陵容并没有听到皇帝的声音,手上仍机械地磨着药。
皇帝无奈,只能走上前,按住陵容的手,让陵容停下来。
“嗯?”陵容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望着皇帝,皇帝的样子看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神情疲倦,双眼布满血丝,看来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夜深了,怎的不休息?”皇帝轻抚上陵容消瘦的脸,担忧道。
“皇上?”陵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眼神仍旧迷茫,透着不可相信。
“怎的消瘦了这么多?”皇帝皱着眉道。
“皇上?皇上……”陵容终于清醒过来,泪水迅速在眼中汇聚,顺着消瘦苍白的脸颊滑落,越流越急。
“皇上!”陵容抓紧皇帝的袖子,将额头抵在皇帝的手上,哭得越来越厉害,起初陵容还顾忌着一边的弘曦,渐渐地便有些控制不住。她需要宣泄,既然皇帝都出现了,那她也无需再顾忌了,陵容哭的撕心裂肺,很是凄惨,其中,七分真三分假。
皇帝只是叹了口气,示意身边的人将弘曦抱走。陵容太过虚弱,硬撑了这么久,一旦放松,所有的疲倦与伤痛便一股脑地涌了上来,陵容觉得头抽着抽着痛,上下眼皮也不停大家,陵容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却还是抵挡不住陷入黑暗。
皇帝感觉面前的陵容突然软了下来,柔弱的身子向着旁边倒去,连忙一把扶住。见怀里的人已经完全没了意识,连忙呼唤太医。好在,因着弘曦生病的关系,常福堂有太医留守。
“瑾嫔如何了?”皇帝问道。
“启禀皇上,瑾嫔娘娘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导致脾胃失调,又连着许多天未能成眠,气虚血弱,受不得刺激,需要好生调养才是。如若不然,怕是会伤及根本啊。”太医如实禀告道,心中不由叹气,这宫里抑郁而终的人不在少数,自己想不开,神仙也救不了。
“去开药吧,务必治好瑾嫔的病。”皇帝道。
“是,微臣告退。”太医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昏睡中也不安稳的陵容,不由捏紧了手。和顺只是个体弱的公主,皇帝本身并没有多么重视,但这不代表皇帝会容许有人伤害自己的骨肉!和顺的死本是有心人为之,只庆幸出事的人不是弘曦,否则麻烦只会更多。事已至此,皇帝不希望连陵容的命也搭进去,没有额娘护着的皇子,日子太过艰难,纵然他有心护着也难免会有不周道的地方。
“为了弘曦,你一定要好起来。”皇帝轻轻为陵容拂开脸颊的碎发,喃喃道。陵容似是听到了皇帝的话,卷俏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上……”陵容想起身,被皇帝制止住。
“歇着吧,身子要紧。”皇帝道,“朕三日后要出宫祈福,你且好生休养,只要朕在,便不会委屈了你,等朕回来。”
“谢皇上。”陵容难言哽咽道,“出门在外,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朕会的,你好生休养,弘曦还需要你。”皇帝道。
“嗯。”陵容含泪应到,却没有再让泪水滑落。
“朕走了,你好生休息,其他的事不必忧心,朕会派人护着你和弘曦。”皇帝给陵容掖了掖被子,道。
“谢皇上,皇上保重。”陵容目送着皇帝离开,才重新合上眼睡去,她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陵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模糊记得,期间有喝过粥、吃过药。事实上,陵容并不知道,她并不是太累睡得沉才记忆模糊,而是因为虚弱导致高烧不退。
待陵容烧退了,清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两天,皇帝第二天便要出宫去祭天祈福了,而常福堂里则又多了几个新面孔,是特意派来照顾陵容与弘曦的。
陵容觉得身上处处酸痛,精神却是好了一些,喝了粥,吃了药,陵容便去看了看弘曦,见弘曦一切安好,陵容便继续安心休息。她必须要尽快养好身子,她还有弘曦需要照顾,她不能就此倒下。
皇帝与皇后共同外出祭天祈福,很隆重也很招摇,陵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为何非要外出祈福,即使是为了安抚人心,也不急在一时吧,陵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果不其然,很快便传来皇帝遇刺的消息,陵容惊慌又诧异。皇帝遇刺,这可是上一世并未发生的事,陵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转过千万思绪,最终只剩疑惑不解。
“青玉,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陵容蹙眉道。
“奴婢去太医院取药时听到的消息。”青玉道。
“即使皇上真的遇刺,也不可能这么快便在后宫中传开,这其中必有蹊跷。”陵容笃定道。
“去,让琥珀进来伺候。”陵容吩咐道。
“是。”青玉忙去喊琥珀,不一会儿,琥珀便进来了。
“小主有何吩咐?”琥珀恭敬道。
“皇上…可有话交待?”陵容不确定地试探问道。
“回小主的话,皇上只交待奴婢们好生照顾小主与小阿哥,其他事请请小主不必理会,安心休养最重要。”琥珀平静回道。
“本宫知道了。”陵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略略思考后,陵容冷声吩咐道:“琥珀,你去将常福堂里嚼舌头的人全部清理一下,还有那些照看公主不力的奴才,也一并清理了吧。记住,不要漏掉任何一个,明白吗?”
听到陵容宁错杀不放过的暗示,琥珀微微一顿,随即放松,领命而去。
陵容揉揉额头,有些疲累。她猜不透为何会出现行刺之事,她总有一种感觉,那便是皇帝早已知晓会发生危险之事,一切只是故意为之。
可……如此做派,又有何益处?她真的想不明白。她没有傲人的家世,皇帝便是她与弘曦最大的依靠,她怕皇帝会在弘曦没长成之前便离去,那样她的弘曦就艰难了。但愿,能够一切顺利,所有事都能够尽快回归正轨。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
第93章 政事(5)
皇帝遇刺,祈福祭天活动不得不被取消,二月二十二日,圣驾返回紫禁城。太医进进出出地忙碌,后宫众人都在焦急等待结果,生怕皇帝有个万一,人生便没了盼头。陵容却不怎么担心,她如今身子正虚,只专心养着。
当然,面上功夫陵容还是做的很认真的,宝娟日日都会去乾清宫内打探消息。
二月二十四日,皇帝伤势好转,便带伤开始上朝。首先处理的便是这次行刺事件,刺客被当场逮捕,一番严刑逼供之后,皇帝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经证实,此次行刺事件,以及之前的天花谣言事件均是前朝余孽为了反清复明而设的阴谋。皇帝便着手大肆清扫民间反清组织,同时也借机铲除异己,被抄家逮捕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间人人自危,关于皇帝的不利流言早没了踪影。
陵容听着传来地消息,心绪万千。理智上,她知道皇帝如此作为是最稳妥的,既可以将之前的不利传言全部攻破,又能光明正大地铲除异己,还可以保全皇家颜面,一举三得,多么完美!但她无法释怀!
和顺的死,是陵容心中无法释怀的痛,虽然没有确切证据,陵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与前朝皇帝兄弟间的权力争斗脱不了干系,但后宫之中也绝对有人伸了手!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做不到为大局牺牲自己的孩子,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常福堂原本的下人几乎被陵容清理掉了三分之二,已所剩无几。陵容并不介意这些,皇帝派来的人多数安排在弘曦身边,由琥珀监督管理,陵容身边仍然是琉璃青玉宝娟料理琐事。
行刺之事解决之后,外患已除,皇帝便大刀阔斧地开始整顿朝堂。三月初四日,皇帝下令命允禩、允禟改名,允禩在被数度催促逼迫后被迫改其名为“阿其那”,改其子弘旺名“菩萨保”;而允禟拒不改名触怒皇帝,被强制改名为“塞思黑”。
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皇帝松了口气,日子又开始恢复平静,前朝后宫凝重的气氛终于得到缓解。一平静下来,后宫的妃嫔们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陵容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常福堂半步,皇后怜惜陵容经受丧女之痛,知道陵容正病着,特意派剪秋来探望陵容,还赏赐了许多补品药材。
陵容坐在弘曦床边,看着青玉给弘曦涂舒痕胶,弘曦身上的痘疤不算多,小孩子恢复力强,疤痕已经淡了许多,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全部消散。
“青玉,和顺的遗体是不是也被火化掉了?”陵容问道。
闻言,青玉手一抖,将手里的舒痕胶掉落在床榻上,险些砸到弘曦。
“奴婢该死!小主恕罪!”青玉忙跪下请罪道。
“无妨,说说吧,本宫想知道。”陵容淡淡道,心里的痛无法消退,却已经可以控制。
“当时,小公主的遗体是被琥珀抱走的,其他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青玉如实道。
“去把琥珀喊来。”陵容道。
“是。”青玉忙起身去喊琥珀。
琥珀进来时,手里抱了一个不大的白色坛子,陵容神色一震,泪水模糊了视线。
“和顺……”
“小主,请节哀。”琥珀将坛子递给陵容,陵容小心翼翼地接过,紧紧抱在怀里。琥珀叹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给陵容留下宣泄悲伤的空间。
陵容只是摩挲着坛子,红着眼睛却并没有流泪。
“我的乖女儿,是额娘对不起你,额娘没有保护好你。待额娘给你报了仇,你就去重新找个好人家投胎吧,不要再来这皇家了。”
第二日,陵容便收拾好心情,出了门去给皇后请安,为的只是告诉皇帝她已病愈,相信皇帝会来看她的。
到达景仁宫时,景仁宫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见陵容进来,都不由静了片刻。陵容不理会众人的各色眼光,自顾自给皇后请安,然后入座。
“瑾嫔身子可好些了?”皇后关心道。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已无大碍了,咳咳。”陵容轻咳着道。
皇后又客套了两句,便不再开口,陵容也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发呆,时不时咳嗽两声,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富察氏正得得瑟瑟地与人显摆着她的儿子有多么健康可爱,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她的儿子是多么有福气才能幸免于难。这些话在陵容听来很是刺耳,摆明了在说她的弘曦和顺是没有福气才会生病!陵容木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收拾富察氏不急在一时,她还有更重要事要做。
“淑嫔可真是冷心冷清,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失去的孩子了,本宫真是自愧不如。”华妃看不得富察氏那轻狂样子,冷冷刺道。
“……”富察氏被华妃堵了个半死,悻悻地不再开口。
陵容看了看华妃,想起华妃也曾失去过孩子,心里闪过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慨,皇家人的狠心凉薄不是她们能够预料承受的。罢了,若以后有机会,送华妃一个孩子也是好的,只是不知皇帝可会容许,这吃人的世道,连生子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何其可悲!
陵容敛下心中的悲哀,听着众人闲话家常,然后便告退回了常福堂。
当天夜里,皇帝便如陵容所愿来了常福堂。
“臣妾参见皇上。”陵容忙请安道。
“起来吧。”皇帝将陵容扶起来道,“身子可大好了?”
“劳皇上挂念,臣妾已经没有大碍了。”陵容浅笑着道。
“那就好,等天暖和了,朕带你去围场散散心。”皇帝道。
“谢皇上。”陵容道,“皇上,臣妾有一不情之请,恳请皇上恩准。”
“何事?说来听听。”皇帝拉着陵容坐在一边,道。
“臣妾想去庙里祈福,为弘曦和…和和顺点盏长命灯。”陵容强压下哽咽说道。
“天还凉,你身子又弱,还是不要奔波劳碌了。”皇帝道。
“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陵容急切道,随之冷静下来道:“臣妾没有照顾好和顺,让和顺小小年纪便独自离去,已是不该。臣妾怕和顺无人供奉会在底下受罪,怕和顺会成为孤魂野鬼,臣妾只是想让和顺也能够享受香火供奉,能够…能够早日投胎转世。”说着说着,陵容的声音不由哽咽,陵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
“罢了,就去溥仁寺吧,近些。”皇帝叹气道。
“谢皇上。”陵容轻轻靠在皇帝怀里道,皇帝则怜惜地拍拍陵容的背,没有注意到陵容手上的小动作。
皇帝离开之后,陵容拿出藏起来的物件,那是陵容偷偷从皇帝身上拿来的一块玉佩,是皇帝随身的玉佩。陵容有注意过,这玉佩皇帝、怡亲王、果郡王都有一块,虽然每一块都略有不同,但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陵容只是想赌一把,她想去见一下那两个人,她想要一个答案。
皇帝的动作很快,两天后的清晨,陵容便已经在前往溥仁寺的路上了,让陵容心下不安的是护送她的人居然是怡亲王!陵容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面子可以劳烦怡亲王亲自护送,唯一的解释便是皇帝识破了她的意图,所以才派怡亲王来,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想到这里,陵容不禁握紧了拳头,她好不容易才出的宫来,她定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溥仁寺不算远,即使车驾走的不快,下午时分也到了。陵容带着贴身的宫女在安排好地厢房里安顿下,第二日开始便要开始做祈福的准备工作了。焚香、沐浴、茹素、诵经,这都是不能少的,陵容预备茹素诵经满三日后才开始祈福,显得更有诚意些。
第二天,陵容穿了一身青衣素服,不粉不饰,头发也没有梳发髻,只随意披散着,早早便跪在佛前诵经,只留了青玉琉璃陪在左右,琥珀和宝娟则守在门外,将所有人隔离在外。
屋内,青玉快速地帮陵容与琉璃换装,陵容穿上琉璃的衣服稍稍上个妆,琉璃则扮作陵容跪在佛前念经。麻利地换好衣服,陵容便借口去准备斋菜,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去了。
陵容已提前在偏门备了一匹马,轻装简行,她的时间不多,必须速去速回。许久未曾骑马,陵容觉得腰腿都甚是痛苦,但她不敢休息,一路疾行,终于来到东交民巷的宗人府,那被高墙围困着的地方,便是允禩与允禟被为圈禁的地方。
陵容去食肆准备了一些吃食,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便走到那高墙门口,门口的守卫一下有人来便立刻警惕起来。
“两位大哥,我家爷派我来给里面的人送些吃食,还请两位大哥通融一下。”陵容浅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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