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就出发吧。”
真央乖乖地让他牵着走。
她手凉,被包裹得很舒服,暖融融的。
……
赤司征臣临时回国,为了总公司那边的新项目有了突破性进展,但他在家中短暂停留后没有紧接着离开,反而将仍在家中的赤司征十郎叫到了书房。
“父亲。”
敲门声后,是与逝世的赤司家主母长相颇为想象的那张脸。
赤司站定在书桌前,“您找我有事?”
赤司征臣不打算在绕弯子上浪费时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迹部家的大小姐,你们相处得如何?迹部家已经给我递了邀请,我倒是没有听过你的表态。”
但赤司征臣其实记得,先前有一次,征十郎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的。
这次迹部家能够直接给他递了邀请,不会是贸然之举,应当是也连带着确认了征十郎的意思。可他身为征十郎的亲生父亲,这件事还是要再来确认一次。
赤司没什么犹豫:“我很喜欢她。”
不算是最切合“问题”的答案,可比一切的正面回答都来得更有力。
赤司征臣面上冷淡严肃的表情都稍微凝滞了会儿,他没想到会从征十郎口中听到如此直接的表白,这孩子从来都沉稳内敛,运筹帷幄的姿态愈发有高深莫测的境界。
少许,赤司征臣无声地颔首,想不出有什么能特意交代给儿子的话——赤司征十郎从小到大都优秀得不需要人担心。
“好好照顾人家。”
“那可是迹部家的掌上明珠。”
最后,赤司征臣只能做出再寻常普通不过的例行交代。
赤司征十郎微垂首:“是,我记住了。”
就算是此刻,赤司征十郎安静和顺地站在眼前,赤司征臣竟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完全地断定他的想法。
好比数个月前,赤司征臣也料不到,有朝一日征十郎能够说出“很喜欢”这种话。
印象中,他似乎从没有过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第38章
真央不会骑马。
她缓缓地伸出手抚摸雪丸柔软雪白的鬃毛, 神情满是期冀。
“好漂亮。”
她低声惊叹着, 试探地靠近了些,到了近前还是克制地停下,侧过脑袋看向赤司,“征君,我能抱抱它吗?”
赤司将手抚在雪丸的前额,确认它现在状态良好, 没有任何暴动的迹象:“可以。”
真央便将手分开, 从两边围成圈,抱住了雪丸的脖子。
她动作过于轻柔, 雪丸没有表露出办法不适,只是朝她这方低下头, 好像有点好奇她在做什么。
赤司看她眸子都闪着光, 跃跃欲试的模样,询问道:“我带你在马场内绕一圈?”
真央本想点头, 赤司都看见她脑袋的动作都进行到一半了,却又停下。真央的表情有点忧愁:“算啦,征君你骑马给我看就好了。”
“害怕?”
“不是啦。”真央摇头, 欲言又止,“只不过我体质不太好, 又真的没有经验, 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倒不是真的那么不信任, 主要这是征君的主场, 她若是出了点什么问题, 不止是哥哥,长辈那边都不太好交代。
“别害怕。”
赤司朝她安抚地一笑,“我带你,不会出问题。”
都说到这份儿上,真央不再驳赤司的面子。
马场的人前来辅助,稍作讲解后帮助真央先上了马,真央脑中瞬间闪过少时险些从马上摔破了脑袋的情景,握着缰绳的手指一紧,透出几分苍白的味道。
手背上很快被覆上另一抹温度,干燥温暖。
是赤司轻松地上了马。
他坐在真央身后,两手向前牵着缰绳,看上去就像是将真央完整地抱在了怀中。
赤司身上有股清淡的味道,具体是什么说不出来,好似薄荷的清凉,又带着茶香,却并不真的是其中确切的某种味道,饶是真央见过那么多东西,都分不出到底是什么。
“征君?”
“嗯?”
这次离得最近,赤司的呼吸就在真央的耳畔头顶,从斜上方传下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再次紧了紧缰绳。
“你身上有股很特别的味道。”
并不是总是有,只有离的很近很近,才能依稀辨认出一点,但每每都能让真央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赤司顿了顿:“我没有喷香水。”
“噗。”真央低头掩饰笑意,即便已经来不及了,“我不是说这个啦,那也不像是香水的味道。”
她这么说,赤司还真有点好奇了。
“那是什么味道?”
“说不上来。”真央认真描述,“有点像薄荷,又有点像清茶,可是也不是。”
赤司仔细想了想,确认他真的没做什么。
“可能是……”真央斟酌道,“自带体香?”
赤司:“……”
他被“体香”这两个字囧了一下。
真央禁不住笑开,说:“反正,是很好闻的味道。”
赤司跟着无可奈何地笑了。
不让她讨厌就好。
“准备好了吗?”
“嗯!”
经过这么几句打岔,真央对当下的姿势倒没有那么窘迫了,好歹轻松自然许多,然而当赤司轻轻一甩缰绳,雪丸开始向前迈步时,真央还是紧张得一下子绷紧了肩膀。
“放松。”赤司的声音近在耳畔,“稍微松松缰绳,不要勒到手。”
真央乖巧地照做,还是有点不大自在。
赤司垂眸扫了眼她握着缰绳的手势,倒是没错,只是……
“两只手的距离太开了。”赤司微顿,手指触碰到真央的手背,将她偏离的右手往中间带了带。
就在这时,雪丸脚下一撒欢,步伐快了点,真央应激反应地向后一缩,半个身子嵌进了赤司怀里,而赤司竟然也像是早准备好了似的,手臂往内靠拢,将真央扣进了怀里。
“雪丸。”
赤司声线清淡地喊了声。
明明是动物,雪丸却仿佛能清楚听懂赤司的指令,当即停下了步子。
赤司抬手摸了摸真央侧边的脑袋,发丝流窜在他的指尖。
他什么都没说,安抚的动作却抵得上任何话语。
真央方才的心情消散,现在只觉得新奇。
“雪丸能听懂你的意思呢!”
明明只是喊了一声,雪丸却知道是要停下来,没有回应或者是更加撒欢,说明雪丸本身就是能分辨出来的。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
赤司只这么解释。
他微微往前倾身,轻轻拍了拍雪丸的脖颈边:“别激动,不能吓到她。”
雪丸依恋地往赤司手伸出的方向蹭了下。
真央看得简直新奇。
如果说狗能够有这样的灵性——哥哥养的“亚历山大”确实足够聪明听话,已经能做出多重指令,可如此通人性的马,她真是第一次得见。
接下来的时间,雪丸当真半点差错没有出,在平稳的马场中走得十分规矩,后期还知道稍稍提速,带起了一阵恍若飞翔的微风拂面感。
赤司注意着真央的状况,观察到她气息不大稳当时便停止了这项活动,侍从将温热的毛巾递过来,真央扶着赤司的手下马,一手接过擦拭,一面爽朗地笑开,露出了洁白的贝齿:“我好高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顺利地骑马呢!”
“慢慢的就会了,但不要太心急。”赤司注意着她的状态,将加了盐分温水递给她,“待会儿带你去后面的新马场,那里进了一批新马种。”
“那我也不会移情别恋的。”真央信誓旦旦地摸着雪丸低垂的脑袋,“我现在最喜欢雪丸了。”
雪丸侧过脑袋碰了下她的侧脸。
真央觉得有些痒,眯着眼笑起来:“征君,雪丸真的好聪明。”
赤司笑了笑,没说话。
他就这么看着,也觉得挺好的。
“你到底是怎么训练的呀?”真央好奇地看着他。
赤司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心底有句话想要脱口而出,但理智上他分明是抗拒的,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有些不妥,可——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狗。”
压制不住了。
“……”
真央一怔。
立即抬眸望去,刹那间仿佛看见一缕金色飞快地从赤司眼中掠过,进而消退,完全消失不见。
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
但真央的动态视力从来都很好,这是连迹部都多次夸赞过的。
真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大概是僵在脸上了,因为对面赤司的脸色也不太好。
她就这么尴尬地沉默了一秒,没有任由事态继续往不能理解的方向发展:“征君,你吓到我了。”
少女怕惊扰了什么,特意将话语放轻了。
周遭的人都不能知道她到底说出了什么,没有人能看出异样。
真央还是想保全赤司与她之间的气氛,即便方才发生的事已经是事实。
赤司当然清楚真央是刻意给他递了台阶,并且用最柔软贴合的方式,看似没有力道,却真切地告诉他:你把我吓到了啊。
“……抱歉。”
赤司忽然有些愧疚,他本不想这样的,方才就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抢占了他本该有的主导地位。
但在真央表露出难过的这瞬间,那份违和感迅速消退了。
赤司只想拥抱她,安抚她。
“是我说错话了。”
他愿意对真央服软,最高傲的脊骨向她曲折不是难事,“我向你陪罪。”
真央看着他,双眸深深望进赤司如红宝石般剔透的眼底,比最上乘的工艺品还要华丽夺目,其间没有半分杂质。
“手给我。”
小姑娘带着点故意为之的怨气,没有任何命令的意味,更像是撒娇。
赤司便伸出手。
“啪。”
轻轻地一声。
真央抬手,在他掌心打了一下。
没什么力道,在赤司的感受来看都不够他带一次球。
“下次再吓我,我就不理你了。”
真央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害怕也不回避,认认真真地威胁着这位赤司家唯一的少爷。
那模样,既可以说是不知天高地厚,却又可以说是趾高气昂。
赤司蜷了蜷手指,笑了,弧度很浅:“那下次就打重一些吧。”
不能让她不理自己。
随口答应都不行。
哪知真央听了话更气了,睫毛跟着煽动了两下,颤巍巍地如欲振翅而飞的蝴蝶:“还真有下次啊?!”
她加重了语气,话锋一转又道:“打重了我也会痛的!”
似乎是真的气不过,真央又强调了一次:“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受罚。”
其实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给她的感觉有些危险。
赤司心底悄然聚起的阴霾都被她的一系列反应冲散了,顺着她说:“你可以选其他惩罚方式的,真央。”
真央瞪了他一眼——赤司认识她以来首次受到这样的待遇,新奇和柔软绝对是大过其他任何情绪的。
“征君你是受虐狂吗?”
他当然不是了。
赤司把她手中举着的杯子接过来:温度都凉下去了,她好像才喝了一口,嗓子该要不舒服了。
还是不要继续说了。
“我们先去休息厅,你可以慢慢想要怎么惩罚我。”
“……??”
真央感觉自己一拳打出去,仿佛全陷进棉花里的。
气都没处使。
赤司越顺着她,她越是不能理解。
盯着赤司那等待的姿态两秒,真央就很快败下阵来。
“……好啦。”
真是,无计可施。
第39章
这次不比之前, 违和感是切切实实出现在眼前的。
真央不再怀疑是自己感觉错了, 而是——赤司身上,好像确实出现了什么问题。
可要说这是什么问题……真央一时也对不上号。
最大的猜测莫过于赤司平常表现出的那一面只是伪装,实际上,他并不是那么温和宽厚的人。
这个猜想让真央禁不住背后一凉。
不说别的,实在是很有被骗了的感觉,可联想平时的细节, 她实在是不觉得一个人的伪装能到如此自然的地步。
真央想不清楚, 又不想将如此关系赤司声誉的事情贸贸然与人讨论,就连环她都没有说——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上一次过后, 真央发现环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分毫,同样也给不出什么有建树的意见。
思来想去, 只有自家哥哥最为可靠, 凭借他那超乎常人的敏锐与洞察,即便是近期没有与赤司频繁接触, 应该也能在这等问题上给出不容小觑的建议。
这会儿哥哥与赤司不对盘的事情已经不是首位,真央斟酌着将这件事告诉了迹部,彼时迹部刚从浴室出来, 大毛巾下的脑袋还在滴着水,手上却已经端上了一杯惯常爱喝的无酒精香槟。佣人想要帮他弄开头发, 被他轻轻挥手阻止了。
听完真央的话, 迹部的表情有点神奇:“赤司还能说出那种话?”
在他的印象里, 这位赤司家的大少爷行事作风何其谨慎, 平常言语之间何止百折千回, 一字一句的分量都拿捏得极好,每每光是听赤司说话,迹部一边不动声色地飞快转着大脑,一边在心底无数次地对这位继承人唾弃无比——真是个成了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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