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赤司也不该也不会,说出这等会吓着真央,且与他形象万分不符的话来。
迹部沉吟道:“我倒是不认为赤司之前的模样都是伪装,俗话说的好,骗人千遍万遍,就成了事实,他就算是伪装,能持之以恒这么多年,都不至于在那么一个根本不值得显露的场合下暴露在你眼前所谓的[真实面目]。”
真央跟着点点头,小小的脸上,表情很是凝重。
看得迹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在么?”
真央嘴巴一扁,莫名的委屈就涌上来了。
她挪到迹部跟前,手一伸就把迹部抱住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恐怕只有赤司本人知道了。”迹部动作轻柔的回应真央,安抚着的力道温柔无比,嘴上却半点不饶人,“赤司还真是麻烦,临门一脚憋不住了,这狐狸尾巴露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我改天去会会他。”
眼看着两家长辈都要正式见面设宴,赤司这关头把真央吓个够呛,迹部心头那股“妹妹即将被抢”的无名火顿时烧得更旺了,就算不是为了找赤司的茬,他都不能把亲妹妹交到一个会说出那等冷厉话语来的人手上。
——万一以后家暴真央怎么办!
虽然迹部打从心眼儿里知道这压根就不可能,但所谓的“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莫过于此,而迹部本人也从不需要掩饰。
妹妹都快被人带走了,掩饰有个p用。
“今晚濑户家的酒庄举办开业典礼,赤司家最近与他们有合作,应该会赏个面子,既然在东京本地,怎么说赤司征十郎也要露个面。”迹部慢悠悠地道,“我去会会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总之,就算是出了状况,在迹部嘴里都能说成是赤司又有了什么新手段。
真央对自家哥哥这持之以恒针对的脑回路也是感到非常惊奇了,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样的哥哥可爱——身为妹妹的滤镜,真央本人十分的尽职。
但真央仍有顾虑。
“万一,征君感觉到了……”真央停了停,有些不安,“我这算不算不信任他呢?”
“嫁过去就晚了。”本意是想敲打真央,说完了迹部自己倒是不满起来,嘴角一撇,摸了摸真央的脑袋,“没什么可怕的,你就是被他一口吞了我也能把你救回来。”
是想委婉地告诉真央,即便是最坏的情况嫁过去的发现不对劲,他这个哥哥都能养得起他。
所以随时离婚是没有问题的,多得是人高攀不上迹部,哪儿缺他一个赤司了。
迹部趾高气扬地想。
听懂他意思的真央:“……”
不,离婚一点都不是小事。
哥哥你别这么自带滤镜了!
安慰是安慰,迹部心中自有一杆秤,知道终身大事不能儿戏,当晚就应下濑户家的邀约出席了。
出门之前,迹部一边理着袖口,一边听着沙发上的真央正在和赤司通话,心中的忧愁那叫一个泛滥:他就知道,自家无害的妹妹哪儿能斗得过赤司家的人精呢。
于是。
参加完宴会的迹部,心底的忧愁更加泛滥了。
他没有发现赤司的异常,凭他那双眼睛与高度的注意力——竟然没有发现半分异常!
莫说异常,赤司的完美无缺就像是被编程设计出来似的,迹部每次看都恨得牙痒痒,这次连个边角缝隙里的破绽都看不出来,倒像是比先前更滴水不漏了。
“奇怪了……”
肯定不会是真央看错了。
真央为人作风相当谨慎周全,迹部都能想到真央会是为了赤司的名声才来找他商量,而能做到这份儿上,必定是真央有十全的把握i确信自己没有错看,否则贸贸然行事,又是两家人见面前的关键,这不可能。
两边都不可能,迹部自然是相信真央的。
不能无功而返。
抱着这样的心理,宴会散场时,迹部千年难得一见地主动去找赤司攀谈,赤司脸上的惊讶浮现得恰到好处——越看迹部越气,分明赤司能够不动声色,偏偏要露出这副样子来。
迹部甚至怀疑赤司是否已经看出了什么。
“迹部君。”赤司温声回应他,惊讶一闪而逝,转换成了有礼有节的笑容,“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和我未来妹夫一起离场了么?”
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赤司会是自己妹夫的迹部在这一刻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个名头都搬了出来。
果然赤司没有拒绝,相反很是和气地扬起唇:“当然可以,是我误会了。”
他连辩解都不,也没拿曲折的话对比平日迹部的表现来诋迹部。
相比迹部平日对他的暗藏锋芒,赤司确实是相当稳当,没有半分不妥。
但绝不会有人会这么轻易的认为赤司是好惹的,只不过迹部和赤司两人的关系,就算再怎么样在外人眼里都不过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干不得他们什么事罢了。
迹部宅和赤司宅并非是同向,离场到下了台阶这段路着实不够长,迹部还是没能抓住赤司的狐狸尾巴。
反倒是赤司,主动提出:“难得和迹部君聊得如此愉快,如果迹部君没有要紧事,不如去趟我家的茶室,新出了一款安神精气的白茶,应该会很适合迹部君。”
茶室里当然不止是喝茶了,还是足够让人能够长久聊天的场所。
可偏偏迹部就是从这话里听出了暴风雨前的汹涌。
说“难得聊得如此愉快”,这是说迹部先前不够对他和善。
说“安神精气的白茶会很适合”,这就是说迹部这会儿心浮气躁,已经露了马脚。
地点选的又是茶室,有隔间,适合长久交谈,这就是表明,赤司完全看出了他打的主意,并且不畏惧接下这份挑战。
迹部后槽牙紧合了一瞬,到底这次是他理亏,没什么可说的。
但光是看着眼前赤司这不温不火的斯文模样,他就实在没办法平心静气。
“不了。”迹部保持着笑意,吐字清晰地回绝,“还是下次吧,赤司。”
赤司一笑,慢条斯理地微微颔首:“那真是可惜。”
“是啊,可惜。”
迹部一字一顿,几乎要咬牙切齿。
这只狐狸伸出利爪的时机当真是捏人七寸、不动声色。
啧。
赤司。
迹部转身的一瞬脸色便冷了下来,直觉告诉他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偏偏他找不出证据、拿不出赤司的错处,这才至于一时被赤司逮个现行。
而另一边。
转身坐进车内的赤司征十郎,唇边的弧度放下,整张脸上所带有的温和色彩逐渐消散,眸底的温度更是慢慢地冷了下去。
看来上次果真是被真央看出来了。
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并且告诉了迹部景吾。
赤司垂眸,看着自己搭在膝上的手指,虚虚地放着,只是这样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力量来。
他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在外人面前尚能维持,可自身是最清楚不过那变化的不同。
微垂的双眸中,左眼的赤色已经不再纯粹,闪动着微弱的鎏金色彩。
第40章
“冲突吗?”
真央有些惊讶地看着五月, 手里的搅拌勺都差点拿不稳。
很难想象征君有一天会和别人起冲突, 何况还是和自己的篮球部员。
——在真央的认知中,赤司对于篮球的重视度非常高,即便赤司本人在描述时只是说“这是一向不错的运动”,可真央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赤司其实是非常喜欢篮球的。
正值周末,真央和五月约好了出来逛街, 两人抵达后先是在甜品店稍作休息, 真央便得知了这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啊,是的。”五月看了看她的脸色, 突然有些懊悔讲这件事告诉了真央,可是现在青峰时常不来部活, 整个人也变得很奇怪, 整个篮球部的氛围更是如此,事到如今如果再不找个可以讨论的人一吐为快, 五月怕是也要被这沉重压抑的气氛逼得喘不过气了,“当时的情况比较混乱,我从头告诉你好了。”
真央郑重地点点头。
五月便花了十分钟将事情完整地讲述清楚, 其中包括青峰的转变和当时所感觉到了赤司的不同——素来冷静顾全大局的赤司君竟然会说出那种话,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征君……竟然这么说了啊。”
听得足够清楚明白, 真央轻微地皱了皱眉, 语气上何止是斟酌, 实在都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地步。
【团队合作只会绊手绊脚。】
很难相信, 这句话竟然会是征君说出来的。
自负, 狂妄,高傲,甚至独断专行。
真央抿了下唇,眸色凝重地看向五月:“征君的眼睛,是不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五月愣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金色的感觉?”
不是很严重,也没什么明显一说,只是那抹纯粹的瑰丽赤色中,仿佛就此掺入了点点不和谐的金色。
错觉一般,仔细看得时候又好像没有任何改变。
果然没有看错。
真央轻微倒吸了口凉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事情再明了不过,赤司确实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寻常时候不显山露水,到了关键时刻、或者说被他本人判做是危机的关口,就会猝然露出那一面。
简直就像是……两种人格?
刹那间火光电光一闪而过,福至心灵的真央蓦地想到了“人格分裂”这样的专业术语,她对此稍微有些了解,是在看各种书籍时涉猎的。
可这件事如果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那么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处理的了。
至少,赤司叔叔那边,自家父母这边,都是问题。
真央在心底打算着,思绪倒是没有打结,可情绪上却是真的复杂万千,扰得她没有办法彻底冷静下来。
五月看出她有些心神不宁,很是谅解——她自己现在也为了这看上去维持不了多久的帝光篮球部感到忧虑,分明这是教练和校长应该操心的事,可她到底是跟着那群少年一起走过了三年,没办法置之不理,看着他们分崩离析。
分崩离析。
这个字眼出现在五月脑海的瞬间,她心底随之产生了一股即将成真的无力感。
“真央……”
五月犹豫地拉住真央的手指,眸底已经泛起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点点水光,“赤司君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如果是原来那个赤司君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从来都镇定自持,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倒他。
“我不知道。”真央却摇了摇头,为难地看着五月,顿了顿,手腕一转,将五月的手握住后,靠近去抱住了她,“但我会尽力弄明白的……至于篮球部的事,有些事情有自己的发展轨迹,如果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原本存在过的感情是不会消失的。”
她知道五月在担心什么。
那不是她所能管辖到的范围,更没办法做出承诺,哪怕是赤司,就算能止住大势所趋,可帝光篮球部那几位正选都不是池中物,就真央来看,分道扬镳大概是注定的结局。
但她没办法看见自己的朋友难过而自己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一句无足轻重的话。
“青峰君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他现在只是……自己都迷失了。”
真央轻轻地在五月后背拍抚着,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你应该最了解他的啊,五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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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央和赤司约了晚餐,两人时不时就会出来“觅食”,节假日还会特意跑远了去吃名产,基本上附近有名的都被他们筛选了一半之多。在今天之前,这还是真央乐此不疲的一项活动。
她今天的心情远没有往日那么兴奋积极。
这复杂的情绪中不光是因为赤司,还有真央对于自己某种说不出情绪的不满,她确实有种背叛了赤司、不信任他的愧疚感,更在联想到了精神病症后对赤司产生了多得几近数不清的担忧,种种烦恼,看上去只是赤司这一件事,牵扯得却实在太多。
这正是世家大族的麻烦之处。
真央这次硬是没让赤司来接她,往日赤司在这点上做得都已经不能简单用“周全”二字来形容,每次都亲自前来,让真央这位大小姐都产生了不好意思的情绪,可赤司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的不耐烦。
在前往餐厅的路上,真央还抽空了解了赤司整个家族目前的状况,幸而赤司家在赤司征臣的管束下相当规整,没有出现那些世家小族盘根错节、大有趁势上位的交错纵横的复杂状况。然而即便如此,赤司的状况也是绝对不能宣扬的,这正是真央先前担心的所在,再出门同样一再嘱咐了哥哥,险些造成兄妹翻脸,按照迹部的话来说:
“你哥我又不傻。为了赤司来特意交代我,万一我一个生气直接抖落出去,真央你就没想过?”
突如其来的骚话,让真央哑口无言。
这家餐厅同样位于港区,是考虑到最近的冬季预选赛,真央说还是不要跑太远了。
赤司已经到了,见她来,不自觉地在开口前便先露出了笑意。
真央突然觉得心底很不舒服,酸酸的,从未尝过的滋味在心口处缓慢散开,这种感觉在看到赤司温和的笑意时,感觉得更加强烈了。
点好了特色菜品,赤司见真央忘了点甜品,出声提醒:“这家餐厅的提拉米苏很不错,要来一份吗?”
“唔……冰淇淋吧。”真央想了想,提起精神,翻过菜单抵达甜品页,随手指了一个,“就这个。”
赤司皱了皱眉。
天气已由秋入冬,上次的时候他就没让真央吃太多凉的食物,这次真央居然直接点了个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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