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
“奴才在。”小顺子方才的冷汗刚消,这会又起了一身。
“她是不是往芷常在的宫里去了?”玄远忍不住问道。
“这,回陛下,舒容姑娘心地善良,应该是去救人了。”
“真是不让朕安生!摆驾摆驾,朕要去芷常在那看看孩子!”玄远连衣裳都没用奴才取,自己拽了一件外袍裹在身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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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意,三意。呵,你父母还真是会取名字,这摆明是咒你三心二意么!”纳兰凝香瞧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忍不住嘲弄道。饶是他如今一身太监装束,可那股子风流气度却丝毫未变。
杨三意跪在地上,眼神盯着地毯上的一支出水芙蓉花,心想这花若是做成鎏金样式,戴在纳兰舒容鬓边一定甚是好看。
“本小主跟你说话呢!你聋是不是?!”纳兰凝香把手边的茶盏端起,冲着杨三意身上一泼。
好在那茶是温的,火一烤也就干了。
“小主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杨三意的拳头紧握,抑制着自己心里的那一份苦楚。
“抬起头来,看看本小主的手指。这手指可是因你而没的!”纳兰凝香恨极。
“奴才不知此事。”杨三意风轻云淡道,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干。
“好,你不知!你不知没关系,本小主会让你知晓的。来人,把炭盆打开。”
“噼啪。”炭盆一开,火舌微微上窜。
“本小主用惯了银炭,这黑炭烧的实在呛人。三意,烦你用手把这炭给本小主都换了吧。”纳兰凝香呵气如兰,偏偏说出的是如此骇人的话。
杨三意自知身份,无法拒绝。
不过,没等他的手碰到那炭盆上,外头就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纳兰凝香一急,双腿赶紧从榻上甩下来,急急往鞋上蹬去。旁边的奴婢也立刻七手八脚的忙了起来。
“炭盆,炭盆!快关上!”纳兰凝香险些忘了此事。
一个小丫头赶紧来关炭盆,可杨三意却出人意料的动了。他伸手左手往那炭里一抓,将一颗即将燃没的黑炭紧紧握在手里。
“啊!”杨三意吃痛大喊。
“混账!”纳兰凝香顿时急了起来,这一声若是被皇帝听见,她岂不遭殃!
“杨三意,算你狠!”纳兰凝香恶狠狠道。“来人,把他塞进内室去!”
杨三意的嘴角微微扯动,身子却尽量固着在地面上,不让别人拽动。眼瞧皇帝的身影在门外一晃,纳兰凝香更加着急,“罢了罢了,我自己想办法回陛下,你们先松手!”
玄远大踏步的走进殿内。可殿里却并没有他想看见的那个人。纳兰舒容难道没来救人?
一张粉黛厚重的面孔迎了上来,玄远不由得收回心神。
“陛下怎么有空来了,您是想臣妾了,还是想臣妾腹中的孩子了。”纳兰凝香谄媚道。
玄远没有答话,他的注意力正被地上的那个太监吸引着。
“你叫三意?”
“是,奴才请陛下圣安。”杨三意有意把自己受伤的手放在了外头。
长得确实不错。玄远心中腹诽道。只是再不错,也不过是个太监罢了。纵使她心里还有他,又能如何!
“嘶。”三意忍不住疼痛,又低低呼了一声。
“手怎么了?”玄远低头看见那只又红又肿的手,开口问道。
“陛下,臣妾方才让他帮奴婢换一下炭盆,谁料他手笨,给自己烫着了。臣妾正想着找太医来给他瞧瞧呢。”纳兰凝香抢先道。
“你,找御花园的奴才,来给你换炭盆?”玄远佯装诧异。
“这,臣妾,臣妾宫里的几个小太监都出去了,一时没抓到合适的人手。正好他从臣妾宫门口路过,所以,所以臣妾就让他帮个忙。”纳兰凝香圆着自己的谎言道。
“唔。原来如此。”玄远挑了个栗子放进嘴里。
“陛下,一个奴才罢了,您盯着他做什么。要不,您过来听听孩子的心跳?”纳兰凝香放低声音道。
“芷常在,你觉得你是凭什么才得到常在这个位分的?”玄远嘴上嚼着栗子道。
“自然,自然是腹中的皇嗣啊。”纳兰凝香的笑容有几分尴尬道。
“既然知道自己是母凭子贵,每日就该想着如何保胎,而不是如何为难朕的奴才!”玄远冷声道。
“臣妾,臣妾知错了。”纳兰凝香一听皇帝语气不对,赶紧装着啜泣的样子说道。
“朕的忍耐是有限的。芷常在虐待无辜下人,性情暴虐,为免伤人,此后禁足宫中,往后不必出门了。”
“陛下?”纳兰舒容满目震惊。
“回乾清宫!”玄远一甩袖子道。
“小顺子,你不是说纳兰舒容往芷常在的宫里来了么?”玄远上了软轿,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陛下,奴才放在打听了,芷常在门口的宫人说,方才舒容姑娘的确从宫门口路过了,但是却没有进来。”小顺子一脸为难道。
玄远的脸色灰到了极点。
“陛下,你说这纳兰姑娘是不是故意把您引到这的?”小顺子不合时宜的开口问道。
玄远:“你不说话,朕不会拿你当哑巴!”
“对了,那个太监的手伤了,你送些药过去。但是你也给我盯紧了,不准纳兰舒容再给他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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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辗转,年关很快到了。赵有安站在上首,笑吟吟宣着皇帝的旨意。
“陛下说了,年关将近,这宫里头的妃嫔都有家人进宫探望,咱们宫女和太监们也不能饱受相思之苦。所以,腊月二十八那天,会给大伙挪出一间宫殿来,准你们与家人见面。”
“是,多谢陛下天恩,多谢主管安排。”下头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应道。
听完了旨意回来,品宁笑呵呵道:“小姐,快过年了。”
“是快过年了。可又没有亲戚来瞧咱们,你平白乐什么?”纳兰舒容笑着问道。
“快过年了,小姐也能休息两天,我当然高兴。再说了,过年就意味着有压岁钱可拿。小姐,你可要给我准备个大点的荷包。”
“好,那你自己缝一个。无论多大,我都能给你装满。”纳兰舒容捏了她的鼻子道。
品宁刚要继续说话,便见到莲清站在皇后宫门外,冻得小脸通红,连连打着寒颤。
“小姐。”品宁低低求了一声。
纳兰舒容无奈的点点头。“你去吧。”
品宁这才一喜,向前跑了几步,而后把手里的暖炉塞给了莲清。许是因为二人都是奴婢之身的缘故,品宁对她非但不恨,反而十分同情。
莲清有些迟疑,可那暖炉触手生温,她实在不想放开。眼瞧纳兰舒容缓缓走了过来,她终究还是唤了一句臻尚食。
“冷不冷?”纳兰舒容没有怪罪她做过的事,只是淡淡开口问道。
莲清心里一暖,随即用力的点了点头。“冷。”
“那你可后悔了?”纳兰舒容又问道。
莲清再次点了点头。“这段日子,我求了皇后,求了芷常在,求了来皇后宫里请安的每一位妃嫔,可是没有一个人帮我。我一直在想,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后来,我想到了你给我的那个金簪。当初你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富贵。可我后来才想明白,那些富贵都是你自己挣来的。你是想告诉我,无论嫡女庶女,无论入不入宫,都能有一个好前程。”
纳兰舒容点了点头,“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我知道错了,也知道后悔了。所以我站在这里,我不怨任何人。我只希望年关的时候,夫人能允许我娘来瞧瞧我,别让我一个人过年。”莲清满含愁绪说道。
“不会的。若是你娘不来看你,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年。”品宁拉着她的手说道。
莲清有些惭愧,把手里的暖炉塞给了品宁道:“我是罪人,你们,你们还是离我远些吧。”
“怕什么。人活一世,高兴就成了,乐意与谁在一块,就与谁在一块呗。”品宁笑着把暖炉给莲清放了回去。
莲清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那外袍比寻常的奴婢穿得还贵重些,不由得叹气道:“同人不同命,这话真是没错的。品宁,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主子。”
二人说话的这会功夫,纳兰舒容已经被旁边的一支梅花吸引,正把身子歪过去嗅那梅花。
品宁趁她不注意,低低说了一声道:“我们主子心肠最软了。你别着急,我多求她两回,肯定救你出苦海。”
莲清不敢有此奢望,只是好言提醒道:“夫人很快就会入宫了,你和舒容小姐要小心。你们与芷常在的帐,这回总是要算明白的。”
品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群妃的家人是在腊月二十一入宫的。玄远从小没有生母,所以在这方面格外开恩,准这些家人们住到正月初三。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宫里的戒备就会放松。相反,玄远生性多疑,对那些外人们连连查了好几遍,才肯放人入宫。
“这是芷常在的家人?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赵有安站在距离宫门口的不远处,冲着身边的小太监问道。
那小太监赶紧赔笑道:“赵总管,芷常在有孕在身,家里的人多带些东西进来也是正常的。您放心,我挨个查过,绝对没问题。”
赵总管点了点头道:“快请进去吧,大冷天的,别给人冻着了。”
“是,芷常在被禁足在宫里,一定盼极了自己的家人。”
☆、第 34 章
“臻尚食, 我听说你把咱们御膳房的库房清了一遍?”御膳房总管颇为不乐意道。
纳兰舒容点点头。“是, 快到年关了,大批的肉菜都会进来, 我们必须把冷库里之前的东西清一清,才好腾出足够的地方来。”
“臻尚食,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御膳房总管才能做主的事儿。而我,刚好就是这个总管。”
纳兰舒容一笑, “怎么如今干了活的,反倒不讨好了呢。总管可以把这番话拿到主子跟前去问一问,我帮您做了活,您却怪我?”
那御膳房总管被这话一噎,一时反倒无话可说。
纳兰舒容倒也不愿得罪人,轻轻对着那总管福了一福道:“舒容自知卑微,不敢与总管相比。不过舒容却能向总管保证,无论身处何时何地, 永远不会僭越于您之上。”
那总管反应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纳兰舒容这话是在暗示自己,她并没有与自己争抢总管这一位置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行了行了,下回再做什么事,跟我说上一说,不准私自揽活计。”总管多少放了心道。
“是。”纳兰舒容一笑。她倒不是真的多此一举,只是为了自保, 不得已做这件事罢了。
其实说起来,她倒是很想安安心心的过完这个年。只不过,纳兰凝香那势必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了。
纳兰舒容想的没错,事情很快在小年夜那一晚闹开了。
“小姐,陛下给御膳房的人都赏了东西,真是稀奇。”品宁纳闷道。
“这话怎么说?”纳兰舒容一回头,见品宁正抱着从御膳房总管那里领来的一盒新年贺礼。
“各宫主子那也就罢了。像什么内务府,绣房之类的地方全都没有,只有御膳房的人被赏了。而且他们都说,往年也从来没被赏过呢。”品宁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盒子说道。
“拆开吧。”纳兰舒容一笑。“既然赏了,咱们就却之不恭。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挑剩下再给我。”
品宁果然嘻嘻一笑,随后把小手往衣服上抹了抹,而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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