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心里一慌,忙道:“那珠花在锦盒里放着呢,锦盒封的死死的,看着就可宝贝了。”
“是么?锦盒既然封的死死的,那你是怎么打开的?难不成你有钥匙?”许锦言一瞥翠柳。
翠柳登时一慌,垂着头支支吾吾道:“这……这……”
一旁的一个嬷嬷连忙就帮着说话道:“翠柳,你看你这丫头忘性多大,那锦盒只是封起来了,没有锁。”
翠柳这才反应过来道:“对,就是这样。锦盒封起来了,但是没有锁。奴婢看那锦盒精美,就拿起来看了看,没成想大小姐的珠花居然就在里面。”
许锦言倒也没质疑她们的话,只是含了笑意看向那个声援翠柳的嬷嬷道:“这么了解那锦盒的样子,看来当时这位嬷嬷也在旁边了?”
那嬷嬷心里一紧,道:“是…。是啊,奴婢当时就和翠柳一起翻书架呢。”
许锦言冷笑一声,琉璃般的眼眸深处尽是嘲讽之色道:“那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两个不去翻最有可能藏东西的橱柜,甚至连内室都没进。两个人却率先翻了外室的书架?你们自己想,这事合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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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房间自然都是从内室查起,谁都明白赃物要贴身藏着的这么一个道理,即使不贴身藏,也绝没有正大光明的放在外室的道理。
而且浮云居并不大,内室和外室的两个位置划分的很清晰。外室的布局极为简单,书架和橱柜还有一张桌子也就全了,几乎是一目了然的结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先去内室而是直接冲向了外室的一个书架。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旁的窃窃私语顿时响了起来,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些明朗了。
翠柳和嬷嬷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而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聪慧些的丫头和嬷嬷的心里都有些数了。
本来宋云阙就在府中一向低调,而且善待下人,也没有丫头和嬷嬷真的讨厌宋云阙,之前说宋云阙偷了宋星晴的珠花,府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太相信的。只是碍于宋星晴嫡长女的声势,压抑了心中的其他想法。
翠柳和嬷嬷一身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两个人都不敢看许锦言的眼神,那琉璃般的眼眸几乎将她们逼的退无可退。
翠柳微微抬头,慌张的看了眼宋星晴,但被宋星晴凶狠的眼光下的又垂下了头。
许锦言走近翠柳和嬷嬷,低下头轻声问道:“是不是你们根本就知道那珠花被人故意放在了书架上,借着搜查之名,却栽赃五小姐偷盗。”
宋星晴坐不住了,连忙怒道:“许锦言你不要含血喷人。东西就是宋云阙偷的,物证确凿,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面对宋星晴逼人的声势,许锦言也不恼,还是带了那抹风轻云淡的笑意道:“好,我不含血喷人。”
她顿了顿对着翠柳和嬷嬷道:“你们自己解释。为什么放着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内室不去,反而在一个外室的书架上翻来翻去,而且一个书架,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有什么,却劳你们动用了两个人手?”
赵斐看着许锦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倒是有几分晃神。虽然她那身绯红色也的确是引人目光,可他怎么就一直想往她那儿看,忍都忍不住。
而那宋星晴,堂堂国公府大小姐,三言两句之间就被她逼的胡搅蛮缠,涵养全无。她却含笑而立,淡然安宁。
实在是高下立见。
那嬷嬷到底年纪大,经历过事,她率先冷静下来道:“当时……当时内室有其他人在找。奴婢和翠柳也没想其他的,就都在外室里搜,凑在一起了而已。”
夏桃一听此话,立刻反驳道:“你们胡说,当时我陪着小姐在内室里坐着呢,你们一个人都没进来,全部都在外室。”
那嬷嬷被夏桃拆穿,剩下狡辩的话直接噎了回去,垂着头直勾勾的看着地面,再不敢多发一眼。
话已至此,康王渐渐明白过来了,这件事不能再查下去了,再查下去,国公府大小姐都得搭进去。
他瞥了眼宋星晴,不悦至极,宋星晴跋扈他是知道的,怎么还越发厉害起来,连亲妹妹都要算计。
康王将眼神放在许锦言的身上,只见那女子肤白如雪容色如花,微微含笑,周身的贵意似是与身俱来般的真切。
看着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不过三言两语,就逼的宋星晴一边倒的整个局面立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倒真是厉害。
“许小姐,这件事不要再查了,本王明白了。”康王出声阻止道。
许锦言明白康王的意思,在宋云阙和宋星晴之间,康王当然要保宋星晴。
“这丫头和嬷嬷陷害府中五小姐,其心可诛,留不得了。打上几板子便发卖出去吧。”康王坐在椅子上悠闲道。
那嬷嬷和翠柳哭喊着被人一路拖了出去。高门府上发卖出去的丫头和嬷嬷,因为身负罪状,不会再有进高门的机会,甚至稍微正经一点的人家都不会收留。
这些因为犯错被发卖出去的女子,年纪轻的十有八九都沦落了风尘,而年老的,连安顿的地方都没有,若是没有亲人投靠,甚至有可能饿死街头,总之这些人,跨出这个大门以后,终其一生都只能留在低贱之地。
那嬷嬷和翠柳疯狂的哭喊,正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一旦迈出了国公府的大门,迎来的会是怎样残酷的未来。
许锦言微摇了摇头,若是怕事情败露后的惩罚,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动害人之心。她这样自地狱归来的恶鬼自是不怕,可这世间的人又有谁能逃过报应二字。
而她犯下滔天的罪行之后,想来也难逃报应。但若是真能达成今生所愿,报应于她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怕报应,可这世上的其他人也能不怕么?
许锦言唇角含笑。
第九十三章 秘密
“表哥!你怎么能听这个许家蠢货的话!”宋星晴看着被拖出去的嬷嬷和翠柳,极为不满的道。康王一听,立刻皱眉不悦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里还有一点国公府大小姐的样子!”
宋星晴一听康王的话,更是睁大了眼睛道:“表哥你怎么能向着她不向着我?”
“行了,你不要再闹了,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康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你们几个去把大小姐带下去静思。”康王指了指几个婢女。
那几个婢女领命,在康王和大小姐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把大吵大闹的宋星晴带了下去。
“云阙,此事是府上丫头作乱,污蔑了你,让你受委屈了。”宋星晴下去后,康王略带安慰的对宋云阙道。
只是这安慰的语气却怎么听都带了敷衍。
宋云阙苍白着脸点头答谢,她已经习惯了,她生平遭遇最多的便是打一巴掌揉三揉,府中之人,府外之人,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真的将她当回事。
只除了……宋云阙抬起苍白的脸,微微不解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抹绯红色。
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帮她呢?
康王还有事,这一出戏也让康王看了个够,他起了身,带着随从就往外走,赵斐一看,连忙紧随其后。
康王走到许锦言面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听闻许小姐过些日子要赴太后的邀约,去慈宁宫小坐?”
“回王爷,却有此事。”
“本王在宫里等着许小姐。”康王含笑。
许锦言一怔,心里登时有些不好的猜测,她微微抬眸看了眼康王,然后飞快垂头道:“是。”
康王心情极好,阔步便出了浮云居,而跟着康王身后的赵斐在出院门之前,回首看了眼许锦言,温润和煦的眉眼之下有着微不可查的凌厉。
许锦言自然注意到了赵斐的回首,她移开眼眸望向别处,一点也不想让赵斐入眼。
前世赵斐从来不参与党派之争,即便朝中太子和康王两人声势浩大,赵斐也从来没有投靠过任何一方。也就是因为赵斐的这番举动,庆裕帝才对赵斐高看了两眼,以为赵斐心思纯良,不屑党派之争。后来才给了赵斐那么多的信任。
但今日赵斐却和康王同出同行,俨然一副康王走狗的样子。
许锦言仔细想了想,若是能让赵斐这个对党派之争避之不及的人,大大方方的和康王出现在国公府,那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只是那件事在她记忆里应当是在几年之后才发生的,怎么今生居然提前了这么多。
许锦言转了转琉璃般的眼眸,不过倒也无妨,既然知道这件事提了前,那她着手筹划便是。
康王一行走后,许锦言便立刻快走两步到了宋云阙身旁,瞧着她苍白的脸色问道:“你可还能撑的住?”
宋云阙点点头,在夏桃和许锦言的搀扶下进了内室。
“身边的人该清清了。”许锦言坐下后,意有所指的说。
宋云阙斜靠在床榻之上,虚弱的笑了笑道:“没关系的,我这内室没人进的来就行。”
许锦言冷笑一声道:“宋云阙,你是国公府的嫡五小姐。我从没见过哪一个嫡女活的像你一样窝囊。”
只除了她,上辈子她比宋云阙活得还窝囊。但重来一生,她不会重蹈覆辙,也不忍心看那只云雀走了她的老路。
她费心保下国公府,绝不能让宋云阙活成了第二个许锦言。
宋云阙瞧着许锦言叹了口气,“夏桃,把门窗关好,去门外守着。”
夏桃点头,立刻出了内室的门。她明白自家小姐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对许小姐说。而她能做的,就是替两位小姐看住这门,不让她们两个的谈话落入别人的耳里。
这位许小姐并非寻常女子,但愿她能一解小姐多年之愁。
自家小姐这些年活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锦言,你我本是萍水,你不用如此帮我。”夏桃一出去,宋云阙便叹息般的道。
宋云阙不是个能接受别人恩情的人,这些年她活得不易,几乎从未见过有人对她表露善意。而与许锦言仅仅萍水相逢,便受此大恩。
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许锦言有些无奈的道:“雀儿……”
你我可不是萍水相逢。
前世的牵扯与缘分太深,深到今生也依然断不开。
只是这句话却全然不能相告于你。
宋云阙登时一怔,雀儿?
这是母亲给她取的小字,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如此唤过她了。这甫一有人唤,宋云阙还真是有些应接不暇。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字?”宋云阙惊道。
许锦言垂眸隐笑道:“小字?你不是叫宋云阙么?云阙的阙便是你的小字么?”
宋云阙恍然,她暗自一笑,嘲讽自己多心。“诚然我今日出手帮你,不过赶巧,你不必挂在心上也无须费心报答。”许锦言轻声道。
她可不是张正,做什么事都记在心里,不停嚷嚷着她欠了他,让她报答。
堂堂大理寺卿,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儿。
尽管如此想,眉稍眼尾却都带了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许锦言瞧着宋云阙道:“只是云雀,日子不是这么个过法儿,忍耐只是一时,绝不能忍一辈子。”
一时忍耐叫韬光养晦,一世忍耐叫窝囊至死。
虽然她隐隐猜到宋云阙身上可能背负了一些秘密,这些秘密让宋云阙不得不忍气吞声的生活,可是隐藏秘密固然重要,堂堂正正的活着却更重要。宋云阙端详了许锦言片刻,瞧着那双琉璃般的清透明亮的眼眸,她倏尔一笑道:“锦言,你真的是一个让人很想相信的人。”
许锦言犹豫片刻道:“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告诉我,我不能都替你解决,但或许能替你解决一二。”
起码不再让你被雪藏府中,成为见不得光的国公府五小姐。
她明白她这话唐突而无礼,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是因为不能相告他人,只能深埋于心。而她与宋云阙不过两面之缘,就堂而皇之的要宋云阙一吐自己的秘密。
实在是无理取闹。
可谁让宋云阙是云雀呢,那只云雀今生背负着秘密艰难而活,她又怎可视若无睹。
她重活一生,便是要曾经这些因她而死或者为她而死的人能够堂堂正正的活着,光明正大的活着,趾高气昂的活着。
绝不再受委屈和耻辱。
第九十四章 相遇
宋云阙看着许锦言眼中闪烁的光芒,几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但她所背负的那秘密太可怕也太危险,如果告诉许锦言势必会将她卷入一场无妄之灾,许锦言的处境本就艰辛,她又怎可给许锦言再添事端。
“锦言,人活在这世上势必都要背负一些东西,如果要别人替你,上天会看不下去的。譬如你,你所背负的能让别人替你承担么?”宋云阙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当然不能。
许锦言垂眸道:“是我唐突了。”
看着许锦言这般有礼的样子,宋云阙突然有几分心慌,她不愿意许锦言讨厌她,也不愿意许锦言与她生分。
“锦言……”她蓦然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唤了她的名字便再无法说下去。
许锦言太明白宋云阙的为人,上辈子的云雀便是这样一副德行,不愿意告诉她一些事情,却又怕她因此生气。
只能用手绞着衣角,轻声唤“王妃……”,然后用一双水汪汪的的眼睛注视她。
这让她怎么可能生的下去气?
“云雀,你无须介怀。我明白你,你我非亲非故,的确不能多言。”
但你不说,我也会去查。
我怕了,今生我不能再让我身边之人出现意外。你身怀的秘密,我隐隐感觉这将是一场动乱的开始。
我不能让你再次含恨而死。
宋云阙却立刻否认道:“不是因为这个……。”
她是相信许锦言为人的,她甚至觉得如果告诉许锦言,许锦言或许真的能帮她解决一些事情。
但是那个秘密太可怕,可怕到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做了十几年见不得光的国公府小姐,这样一个可怕的漩涡,她怎么能将许锦言牵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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