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许锦言刚才说的这句话,看似冒犯了章庆王爷,其实正中了王爷下怀。
许锦言行礼的时候是故意抖了抖左臂让章庆王妃看见,当年许茗玉万般折磨她,她都从未皱过眉。如今这不到半寸长的伤口又怎能让她为之颤抖半分。
她知道章庆王妃看见她的伤口疼痛,一定会让她起身。到时候她就可以在章庆王爷面前树立一个孝顺女儿的好形象。一句话的事情,她又何乐不为。毕竟目前,她很需要王府的保护。
章庆王府一行人进了大厅之后,许府众人才慢慢起身,许茗玉死死盯着章庆王妃挽着许锦言的手,李知书看见了许茗玉的神色,连忙过来拽了拽许茗玉的袖子,向许茗玉使了个眼色。
许茗玉毕竟是李知书一点点教导出来的,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天仙般的许家二小姐应有的姿态风度。
第十五章 许茗玉
一进入许府大厅,李知书也恢复了过来,瞬间摆起了许家主母的架势,指挥仆人端茶送水。
章庆王爷坐与最高位,章庆王妃挽着许锦言坐在了右侧的椅子上。赵玉轩立在章庆王妃身后,身姿挺拔,眉目俊朗。
章庆王妃率先开口道:“言儿救了本王妃和世子,对章庆王府有莫大的恩情。本应留在王府多住几日,等养好了伤再回来。只是这外面的流言……”
章庆王妃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我倒不知道你们许家是怎么回事,嫡出的大小姐失踪,你们不仅不派人去找,还任由流言发展成这样,差点毁了言儿的名声。”
章庆王妃自昨夜猜到许锦言在府中日子难过,今日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许府的主母好脸色看。
李知书不急不匆,先行了个礼然后轻声道:“回王妃,我们派了人去找锦姐儿的,只是点翠山山贼凶悍,派去的人至今都没回来,至于流言,流言传的太快,许府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章庆王妃听闻这句话,再看李知书温温柔柔的样子,心里倒是犹豫了几分。
许锦言却瞟了眼李知书,暗自失笑,前世的她觉得李知书贤良又聪慧,便是后来在牢狱里受尽许茗玉折磨,知晓了这对母女狠毒的真面目之后,她对李知书的聪慧也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只是到了今生再看李知书,哪里就是她聪慧了。分明是前世自己太过愚蠢,信了李知书编造的亲情陷阱,才任这些人拿捏。
不过今时今日,任人拿捏的可再也不是她。
许锦言状似担忧的对章庆王妃道:“王妃,昨日夜里王爷派人连夜围剿了点翠山山贼。那爹和娘派去寻我的人该不会被当作山贼误杀了吧。”
许锦言心知肚明刚才那话是李知书现诌的,虽说昨晚她提示了章庆王爷,王妃遇险之事不是山贼所为,但王妃和赵玉轩差点丧命之事还是让章庆王爷震怒非常,章庆王爷需要一个发泄怒气的地方,点翠山的山贼就倒了霉,被王爷昨夜派章庆军连夜围剿了个干净。
章庆军是王爷亲自训练出来的,怎么可能分辨不了许府的人和山贼。所以如果许府真的派了人去点翠山寻她,章庆军一定会发现其踪迹。但李知书怎么可能会好心到派人去寻她,所以李知书的谎话是根本圆不过来的。
章庆王妃一听许锦言的话,这才想起来了这一茬事,于是刚刚对李知书缓和了的脸色立马又变了,她对许锦言道:“你还担忧人家?人家根本就没派人找你。昨夜章庆军围剿山贼,可从来也没见什么许府的人。”
李知书端庄温柔的神情瞬间变了变,她暗自咬牙。许锦言这话虽说看着是为许家担忧,但是其实绵里藏针,一下就戳破了她的谎言,刀锋直指许家。
从前那样蠢笨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她极微不可察的抬头看了一眼许锦言,只见少女端坐高位,眉间一点桃花妖艳,周身散发着势不可挡的贵气,双眸如琉璃清透明亮却隐隐含着森然的冷意,那冷意似是从地狱里狂奔而来,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李知书瞬间打了个冷颤。
她没派人去找许锦言,这说到底也只是家宅小事。但现在许锦言一句话,直接让她担上了欺骗章庆王妃的罪名。
这罪名,可就大了。
此时,一边的许茗玉却慢慢跪下道:“回王妃,娘的确是派人去找了姐姐的。只是府里的仆从怕山贼凶悍,便违了娘的命令,偷偷躲在柴房里没有去。今日一早茗玉无意之中发现那几个仆从没去点翠山,本想直接禀了娘,可那几个仆从跪下求了茗玉,还保证立刻前去点翠山。茗玉这才没有告知娘,娘不是故意欺骗王妃的。千错万错都是茗玉的错。请王妃千万不要责怪娘。”
许茗玉跪在地上,天仙般的绝世容貌,淡紫色烟罗裙更添娇美动人。她细声细气的说话,连话语的腔调都透着令人心折的旋律。
这是她的妹妹,曾经毁了她四肢,将她折磨成半人半鬼样子的妹妹。
方才在门外,她强忍着自己的眼睛没有看向许茗玉,因为她怕她看着许茗玉会忍不住流露出那份泼天盖地的恨意。
可如今许茗玉自己却跳了出来,还是从前那样的美貌,还是从前那样的温柔。
只是你,再也骗不了我。
许茗玉这话说的温柔,看样子只是为李知书解释,只是这话却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十四岁的许锦言被李知书教的蠢笨如猪,许茗玉既然将所有过失都推给了仆从。
那依着许锦言以前的性子一定会直接要求惩罚那几个仆从,可这件事是要别人为了救她以身犯险,既然她已经脱险,此刻若是还不依不饶,就会显得她恶毒而不识大体。
这样一来,章庆王妃必会对她心生厌恶,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恶毒的女子。而许茗玉刚才的那番话却处处体现出她为下人着想,既善良温柔又知书识礼。
前世便是这样,许茗玉总是设计她在外人面前出丑,届时许茗玉便一展北明第一美人的温柔似水,替她解围。
最后她得了个许家蠢货的名号,而许茗玉却是京城里最出众的天仙美人。前世许茗玉做惯了踩她血泪上位的事情,今生她若是还让许茗玉如意,岂不是显得她太过无能。
许锦言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本来我还怕府中人为了找我遇险,既然府中人无事,我也可安心了。”
不就是装腔作势么……今生,这伪善的面具可不能让你许茗玉一个人戴了。
许茗玉本来为了在王妃面前表现温柔,故意垂下了头,此刻她那一双看着地面的美目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若是搁了以往,许锦言听到她的这番话,肯定会嚷嚷着要惩罚仆从。到时候王妃见了她这副面孔必定会对她心生厌恶,今日章庆王妃处处维护许锦言,许茗玉早就心中不忿,她本想趁此机会设计许锦言在王妃面前出丑,可怎么许锦言居然不上当,还表现的这般乖巧。
许茗玉正不解的时候,上方又传来了许锦言轻轻缓缓的声音:“只是妹妹,你怎么清晨去了柴房,府中柴房太过阴冷,你身子本就弱,大早上去那里可怎么受得了?”
我的伪善要装好,但你的伪善我还要亲手撕下
许茗玉和李知书瞬间一惊,柴房那是什么地方,因柴房隐秘,很少有人去,柴房一般都是府中行腌臜之事的地方,这些都是高门里不可言说的秘密。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千金小姐也必不入柴房。方才许茗玉一心给许锦言设局,却没想到这一层。
许茗玉连忙解释道:“不不,我没有去柴房,是那些仆从出来后遇到我的。”
许茗玉说完话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方才自己只是说见到了几个仆从,可没说是在哪里见的。许锦言慢慢扯开微笑道:“这些仆从真是好大的胆子,违了娘的命令,居然还大摇大摆的在府中行走。”违抗了命令的仆从当然要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府中,还被府中的小姐遇到。
许锦言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话里是为李知书着想,担忧恶奴欺主。可话外一下就戳穿了许茗玉的谎言。
随着许锦言的这句话,章庆王妃的脸色果然变了。
第十六章 关心
随着许锦言的这句话,章庆王妃的脸色果然变了。
许茗玉和李知书怎么会看不懂这些,许茗玉支支吾吾的想解释,可情急之下,也无法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狠狠的盯着地面。
这样一来,便更坐实了许茗玉是在撒谎。
章庆王妃的脸色越来越沉,“言儿温婉善良,本王妃还当许府的姑娘都如言儿一般可人,谁知许府的这位二小姐当着本王妃和王爷的面就敢满口谎言,真是无法无天。”
章庆王妃此言一出,许府众人皆惊。许茗玉已经吓到不知说些什么。
李知书也急了,方才许锦言三言两语的就将许茗玉当着章庆王和王妃的面撒谎的事打成板上钉钉的事实,若是王妃铁了心要追究,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李知书狠狠攥了攥手,怨毒的眼神似乎要把地面盯穿,许锦言给茗玉设了套。偏茗玉还真就上了套。
许朗意识道这件事可能要牵扯大了,连忙上前一步道:“昨日锦言被山贼掠去,因山贼凶悍,本想今日报了官再寻锦言,却未曾想锦言得了王府恩泽,平安归来。茗玉年龄太小,还不懂事,说话间没有分寸,请王爷王妃见谅。”
许朗还是会计算,他将一切都归罪为许茗玉年龄太小,算准了章庆王府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一番话瞬间就替许茗玉解了围,不过这番话却侧面证实了许家对许锦言见死不救。
但许家不救许锦言,不救便不救,横竖许锦言是许家的女儿,即使御史台为此事参许朗一本,皇帝也不能为此事就惩罚许朗。只要将这件事扯为家宅小事,卸下许茗玉欺瞒王爷王妃的罪名,一切就好办了。
许朗这是为了救下许茗玉,打算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还真是一副父慈女孝的美好画面,原来许朗的父爱这样无私博大,只是许朗从来不会分一星半点的父爱给她。
许朗给她的,只有毁灭。
也罢,既然许朗都出此下策了,她便买她父亲一个面子。
许家,我们来日方长。这次我就放你一马。一下就玩死了对手的局,可不是好玩的局。
许锦言拉了拉王妃的衣袖,含泪微微摇了摇头。
章庆王妃瞧了眼许锦言,一下就明白了许锦言的意思,许锦言现在看出了府中人不打算去救她,所以眼中委屈的都含了泪。但她被家里算计成这样,却还拉着自己的衣袖为家人求情。
章庆王妃不禁对许锦言又怜惜了几分。
章庆王妃抚了抚许锦言的手却没有说话,章庆王坐在高位上,终于开口道:“许朗,本王不会管你的家事。只是你家这个大丫头救了王妃和世子的命,便是章庆王府的恩人。以后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
许朗连忙扣了头,道:“臣明白。”
目的已经达到,章庆王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围攻王妃和赵玉轩的人到底是谁,章庆王现在还毫无头绪,他得快点去查这件事。
于是不一会儿他就打算起身回王府。
王妃嘱咐了许锦言几句,让许锦言以后受了委屈就去王府,还故意大声的让许府众人都听见。
许茗玉已经吓得不敢说一句话,只能嫉恨的盯着许锦言。
章庆王府一行人走后,许锦言变成了众矢之的。
许朗站在高位,怒声道:“孽女,你还敢回来。”
许锦言唇角的笑意微微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道:“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竟然惹的爹这般生气?”许朗还未说话,二姨娘便扬声道:“大小姐,不是我这姨娘爱多言,只是你已经被山贼侮了清白,你这样的不洁之身怎可回许府这样高的门楣之下?”“姨娘说的这些话,我一句也不明白。什么叫做被山贼侮了清白?我分明是因为救了章庆王妃和世子才延误了回府时间,仅仅回来迟了些,便要遭受姨娘这样的诬陷么?”
许锦言缓缓道来,虽语气平和,但却氤氲了巨大的危险。
许锦言记得很清楚,前世她遍体鳞伤的回到府中,这位二姨娘上蹿下跳的撺掇的她差点进了庵里做姑子,后来是因为兄长许恪得到消息后匆匆从书院赶去益州,通知了在益州驻守的外祖一家,年近七十岁的外祖父一得信,直接跳上了马车,一天一夜未合眼赶到京城,这才从许朗手里保下了她。
只是外祖父那样维护她,而她最后还是亲手将外祖一家送上了断头台。
二姨娘冷笑道:“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会不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姨娘倒是比我还清楚。”许锦言微抬眸,眸中似有戏谑之意。
这句话说的隐晦,但背后的意思却直指二姨娘是幕后黑手,操纵山贼企图劫走许锦言。二姨娘瞬间白了脸,慌忙道:“大小姐可不要乱说!”
许锦言笑道:“我说了什么,我不过以为姨娘早得知我救了王妃和世子所以贻误了回府时间,难道竟不是么?”
二姨娘被噎了一噎,李知书接过话来道:“锦姐儿,你也别怪她,大家都是担心你,那天你房里的李嬷嬷说你被山贼劫去了,我们得了信就立刻赶回来准备报官去救你,既然你现在平安归来,自然一切都好。只是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你突然就不见了?”
李知书的话语温柔和煦,像是真情实意的关心,但可惜只是像,而并不是。
李知书当然知道她是被山贼劫走的,因为这件事本就是李知书一手策划,她这般的问话分明就是逼许锦言承认自己被山贼劫走,因为在李知书心里现在的许锦言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无端消失。
如果无法解释,那她就只能承认自己曾被山贼掠走。那么无论她有没有被侮了清白,李知书都能将这样的污名栽到她的头上。
上一世她到底被这样的“关心”欺骗了多少次?
许锦言微笑,将目光缓慢的自上而下扫视着李知书,李知书的相貌极好的结合了美艳和温柔,虽然已经上了些年纪,但那样的体态和容貌,依然不输任何青春女子。
娘就是输给了这样的美貌吧,她回忆起自己的母亲,那是一个寡淡至极的女子,出身将门,眉眼间有着世上女子没有的英气。
四年相处时光,一岁到四岁,母亲便溘然长逝,四年里她似乎从来也没有见过母亲的笑。那英气至极的眉眼总是笼罩着永远也冲不散的愁意。
当年母亲受许朗花言巧语以一品护国将军之女的身份嫁给六品朝议郎,京城到处都是母亲不知廉耻的传言,前世许锦言迷恋赵斐,更被诟病有母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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