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点头,放心得很,即刻命人护送明珠前往。
也怕顾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特意带上了顾相宜,一车前去。
马车颠簸,顾相宜哭得双眼通红,这会儿靠了车壁上,绞着手帕,就连声音都低低的:“命运真是可笑,本来救明王的应该是我,现在能牵制他,帮到太子的人也应该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穿越了几千年,就是为了太子,我那么爱他,他也是爱我的我不相信……都是你占了我的命盘……”
明珠伸手拨开窗帘,迎着凉风,回眸:“的确可笑,分明是你母女心怀鬼胎,倒委屈得不行,你为太子?你占了别人的一切,害顾家走到今日地步,还怪起别人了,真是可笑得我都笑不出来了。”
顾相宜抬眼看她:“你有什么好笑不出的,现在你为明王心尖尖,他多少秘密都知道,定能帮到太子,救了顾家日后还能当太子妃,他还夸你泪痣动人,什么泪痣,那明明是我小时候不小心戳的,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说到最后已是咬牙,真像个为情所困的小女子了。
可其心歹毒,明珠冷冷瞥着她,目光沉沉:“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以为太子还有真情意?你以为顾家还有活路?不过是太子顺着这条线,想多抓条鱼罢了,你与我没什么不同,都得死。”
顾相宜呆呆看着她,已近崩溃边缘:“不,我不能死,你可以的,你现在就去见我娘哦不,是你娘,一大家子人等着你,只要你配合东宫,只要太子扳倒卫瑾,都能救下来的!”
明珠不再理她,回手挑开窗帘,夜色沉沉,明月当空。
她定定看着那空中圆盘,长长叹了口气,她在卫瑾身边十年,就像他豢养的娇宠儿,原本她呢,是想嫁个可靠的男人,生两个孩子,过最普通的日子,现在看来,什么都是个空了。
马车一路狂奔,近了顾家门前,只听外面嘈杂声一片。
二人先后下车,眼前浓烟滚滚,漆黑的夜里,顾家府院当中大火冲天,外面的禁卫军离得老远,三五成群站了一处,正是观望。
负责送她们来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过来回话:“是顾家人自己放的火,现在怕已经没有活口了……”
看这火势,想必已经着了好一会儿了,之前就有困死之意,本就是拿她们来威胁顾轻舟的,两边都没打算留活路,现在里面的人自己放火,他们更省心了,当然不会上前。
浓烟当中,明珠看着这冲天火光,怔了片刻。
看来,终究是母女无缘相见,顾夫人已经先走一步。
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她忽然拉住了顾相宜的手腕。
女人才被浓烟呛得咳嗽:“咳咳……你干……干什么?”
明珠只管拉着她往顾家大门走去:“顾轻舟两儿一女,儿子都阵亡了,女儿与太子有婚约,怎会在这个时候造反?你不顾养恩,只为自己,以至于招来灭顶之灾,还说什么顾家能有活路,不过是一箭双雕之计,现在顾夫人看透了,我也不能再做软肋……”
浓烟当中,眼看着火舌已经卷出了大门,近在眼前,顾相宜此时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什么,惊恐得尖叫起来:“啊!”
禁卫军已经注意到她们了,小太监脸色大变,抖着手指着明珠:“快!拦住她们!顾家老小都不在了,抓住顾家小姐,还能胁迫顾轻舟……还有那个谁!”
明珠当然也听见了,现在被抓,一边是顾轻舟,一边是卫瑾,那就是要以她为质。
顾相宜百般哭泣,可她走了这么一会儿浑身无力,怎么也挣脱不开。
冲天大火当中,仿佛有个温柔妇人在对着她招手了,明珠紧紧抓住顾相宜的手腕,直直朝着大火冲了过去。
“早就听闻顾夫人性格刚烈,现在看来,真是母女同心,你个罪魁祸首,既认她为母,我便带你过去见她!”
她双眼含泪,脚步不停,今日扑进火中,明日便为奸臣之女。
此事瞒将不住,但凡卫瑾对她有一分怜惜,猜出一二,依照着他的脾气,也不会放过东宫,那样的话,也算为顾家上下报仇了。
可即便是铁了心了,还觉不甘,若能重来,双亲俱在,不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若是重来,也还是想过普通日子,就是依稀记得少年曾说过,那带着她走过千山万水的话,想着还未走过,可惜了。
若是重来啊……
回眸看了眼,那耳边的红宝石耳饰在这暗夜当中,与火光衬着她的脸,最终还是被卷进了大火当中。
是夜,顾家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卫瑾得了消息从宫中赶回明王府,只来得及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珠花。
天亮了,遍寻不得的明珠,一夜之间成了罪臣之女,尸骨不存。
赐婚的旨意也到了,可他仿若未见,到底是手执长戟杀进了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雨降落,爱你们么么哒!
第3章 日后相见
热浪扑脸,顾明珠下意识抬臂遮脸。
到处都是浓烟,她闭上眼睛捂住口鼻,可再抬眼时候,四周场景已变。
顾家的高墙大院已经不复存在,此时她身处一所破屋当中,一样的是外面火光冲天,她一时怔住,再一低头,发现自己少女身量,穿着粗布裙子,正站在屋中唯一的床榻前。
破床上少年面如冠玉,可是长了一张俊秀的颜面,只是此时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这一幕似曾相识,顾明珠不敢置信地上前两步,再一细看,不是少年卫瑾又是哪个!
似在梦中,她定定看着他,此时到处都是烟,呛得人眼睛酸涩,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火星落了过来,她下意识伸手去遮,烫了她手背上,疼。
不是梦,不是梦。
只是她诡异回到了十年前,初遇卫瑾时候。
院子里好像有人声,她竟然听见养父丫头丫头地叫着她,明珠隐约记得当年有过这样一幕,她上前查看一下他胸前伤处,下意识觉得背后有盆水,登时转身。背后的架子上果然有水,飞快举起水盆倒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再回头两手拉着少年手臂,转身一背,他这便到了她的后背上。
还真是……重。
梁上已隐隐有了火苗,顾明珠拖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少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门口冲了过去,背后房梁坍塌,火苗迎风而来,她突然很想哭。
断然冲进顾家大门的时候,她想,这如果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现在背上背着少年卫瑾,忽然觉得那就是一场梦了。
一路冲到大门口,养父徐春城背着药箱采药才回来,正被两个村民拉着跺着脚。他一脸急色,见到明珠可松了口气,冲上前来了。
这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细软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暂时先将卫瑾放了树荫下,他身上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胸前都是血,周围都是淳朴的村民,有的人拿来了水,有的人拿来了些干粮,徐春城挨个谢过,直鞠着躬。
江口这边闹了疫情,徐春城在村里住了这些天,帮着大家看过不少病,他每日带着大家去采草药,已经和他们都熟悉了。
顾明珠此时浑身无力,怔怔看着少年。
树荫下,阳光斑驳,卫瑾还在昏迷当中,她瘫坐在他的身边,虽然这一切都是这么玄妙,她诡异地回到了十年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她们在一起的的那十年,反而更像梦了,但是她知道,那不是梦,不是梦。
那么真实,那个什么从几千年穿越过来的女人,从小占了她爹娘,现在还在京中享福。
她抬眼再看那被火烧干净的木门,若有所思。走进火海时候,进的是顾家大门,走出火海时候,却是十年之前。
这是个机会,可以重新来过。
徐春城跟邻居商量了一下,想把卫瑾暂时安放在空置废弃的空屋里,最近疫情流散,好多空房。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少年抬进了隔壁破屋当中,明珠恍惚跟在后面才想起来,以前他们就是这么做的,等到府衙派人找到他们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当年顾明珠细心照料了他,才有的后面十年之缘。
理顺了一下记忆,当年她和养父路过江口,因为疫情留了下来。
紧接着就无意间救下了发烧重伤的卫瑾,又耽搁许多日,等他醒过来之后,他才送了铜牌给她们。
她和卫瑾之间,就从那个铜牌开始的。
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母亲的遗物,是外族的一种信物,如果一直按着以前的路重新走一遍,那么等她回到京中,顾轻舟夫妇已经回老家奔丧,见不到了。
她顿时反应过来,不能再走以前的路。
她错位的人生,她亲生的爹娘,都得找回来。
现在,她不能在这里等着。
徐春城上前给少年胸前衣衫剪开,一看伤处,下意识回头看了言明珠:“丫头,他这伤怕是再不能移动了,需要好生将养将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捡到他了,都是缘分,缓些时候再去京中吧。”
卫瑾一手垂在床边,少年时候他们也曾相伴,此时看着他,明珠想起那些日日夜夜,趁着养父给他换药的时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轻轻一握,随即放开了。
等徐春城给他换上药了,天已经快黑了,幸好有好心的村民送来了衣物和火烛什么的,在旁边点上了火,明珠在少年身上摸索,终于在他里衣贴身处,摸到了那块铜牌。
她假意惊住,叫了养父过来:“爹,你看他身上穿的,都非同一般,我特意看了,那双鞋还是军靴,这样的人就是结缘也不知是善缘,还是恶缘。刚才从他贴身处摸到了一块铜牌,上面还有字,虽然看不懂,但是是个稀奇物,不如你拿着去报官,万一是富家公子,有什么事的话,也能有个交代。”
徐春城从来在乡下,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听明珠这么一说,也没了主意:“那……那你说怎么办,现在我们怎么办?”
命运将从这里开始不同,她要回京中。
她想着那十年,想着自己总是奢望的普通日子,顾明珠将铜牌塞了他手里:“爹,你现在就去报官,今天的大火起的也蹊跷,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害他,把他交给官府,我们走我们的。”
徐春城嗯嗯点着头,没有多想,拿了铜牌就往出走。
等他走了,明珠关好房门,才是回头,从此她和他就没什么交集了吧,没有交集的话,那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毒酒,不会再有什么公主,什么太子了吧。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失了会神,再缓过神来时候,浑身发冷,这才想起来身上衣裙都湿透了,尤其背后还有卫瑾的血。
隔壁大婶还送了她一套她女儿的粗布裙子,顾明珠到烛火下面仔细看了下,还算干净,这时候屋里没有别人,只有昏迷着的少年,她并未多想,拿了手巾就解开了腰带。
毕竟是这么多年,被人娇养得习惯了,内衣裤还是穿了自己的,只裸了后背,才要擦拭,忽然耳尖地听见一声叮咛。
她侧过脸来,才一回眸,立即看见少年睁着双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明珠立即拢紧外衫,吹灭了烛火。
黑暗当中,她摸索着换下了衣裙。
系上腰带,也未上前:“你……醒了?”
嗓音略哑,不能让他记住她,这样也好,她们之间的缘分,就由她亲手斩断。
黑暗当中,少年的声音也沙哑得很:“我这是在哪里?”
明珠尽量压低了声音:“你受了重伤,我和我爹碰巧遇见了,他已经去报官了。”
丝毫不提对他的救命之恩,也不提火海铜牌什么的,她站在床侧,在暗夜当中,定定地看着他。
很好,她看不清他,他也定是看不清她。
就是刚才,他即便看见,也只是她的后背,以后……以后也不一定记得。
卫瑾眼帘微动,床边的少女身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皂角味道,那是在火海当中,他最无力的时候,昏昏沉沉地在她后颈上闻见的。
好半晌,她都没有再开口,他知道她为什么吹灭烛火,也不让点灯:“你叫什么名字?”
他烧了几天,此时嗓音破锣一样。
顾明珠想了下,哑音道:“我没有名字,乡野村姑,能有什么名字呢!”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走开了些,当年走投无路进明王府找他时候,他也是这么问她的。她也是这么回答的,结果,他饶有兴致地想了片刻,说,明珠,掌上明珠,以后你就叫明珠。
别的她都舍得,唯独这个名字,她不舍得。
那是她留在前世的唯一印记。
沉默片刻,少年没有再问,他呼吸浅浅,好半晌都没有动静了。
顾明珠松了口气,才要从床边走过,垂下来的腰带被勾住了一般,她下意识伸手拂过,冷不防拂过少年的手,当即愣住。
些许窸窣的声音,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却还抓着她的腰带。
她不得不向前一些:“你……”
话未说完,卫瑾已在暗色当中抓住了她的手腕,他动作不快,因为剧痛一声不发。只是摊开了她的掌心,一个小小的还带着身体余温的东西放了她手上。
他随即躺倒,伸手捂着伤处,几乎是咬牙开口的。
“日后若有难处,去京中明王府以此物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发红包了,天天都有红包,更新时间暂时为晚上9点半,其余时间都是改错字。
第4章 擦肩而过
秋风萧瑟,明月高悬。
顾明珠攥紧了手心,落荒而逃。
快步走了出来,她关上房门,整个人都失力一样靠了门上。
一天当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间各种情绪搅乱了她的心。摊开掌心,迎着月光,能看见一个小巧的银耳扣静静地躺在上面。
这枚银耳扣,她也记得。
少女之前,她的日子都过得极其艰苦,因为没有娘亲在身边,什么穿耳附珠的事从不知道。卫瑾生来不详,他左耳上一只戴着这个耳扣,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她没有耳洞,非叫人给她右耳垂上打了个耳洞,然后他随手扔掉了银耳扣,特意用御赐的红石做了一对,他们一左一右,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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