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别闹。”邱韶边拽衣服边趿鞋:“孙兰仕现是圣上眼里红人,她大雨夜里来见我,必有要事,耽误不得。”
“大人这皇亲国戚当的……”宠侍公子小嘴儿噘的老高:“就不能和皇上说说,离了这鸟不拉屎还一堆污糟破烂事的地方么?”
“小宝贝儿,你不懂。”邱韶“叭叭”在他唇上亲了两口:“乖乖等我,去去就回。”
等转来前面,还未等见礼寒暄,就见孙兰仕急迫问来:“邱将军可得了韩侯消息?”
“嗯?”邱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是回乡祭祖去了吗?”
“那是上月底的事了。”孙兰仕低低告诉:“她将回合江大营,走的是……西川一路。”
“西川?”邱韶一愣:“本督未曾接到邸报,大人是从何处得知?”
孙兰仕握拳轻咳:“下官奉旨……总督粮道……”
邱韶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下官也不明韩侯心意:为何不经赤凤王帅大营而非要取道西川!”孙兰仕故意皱眉:“会否也是好奇临渊显世的传闻……”
“嗬……”邱韶嗤笑一声:“不想韩侯年纪越长,玩心越大啊!”
“咳!”孙兰仕脸色大不自然:“合江不愧天堑,道路迂折,方向难辨。下官押粮,几次迷路。就怕韩侯……呃……那个……也会……”
原来她是把韩宜盯丢,跑到我这里求助来了。邱韶暗生鄙夷,面上还得装作关切:“哎呀,大人怎不早说?邱某难得能请韩侯做客一回。这便派人前去寻找。”
“谢邱将军。”孙兰仕先是眼睛一亮,转而又生犹豫:“韩侯母女既然没和您打招呼,也许是想……想……咳咳……观景散心。请将军低调行事,莫惹她老人家不快。”
狗屁观景散心!邱韶听得恼火:谁知道那老狐狸又想折腾什么!仗着在军中资历老,拿住芝麻大点的错处就给我小鞋穿。现今又偷偷摸摸跑到西川来,我得防着她窥探布防、偷画舆图,把合江天堑的便宜全占到她玄甲军去。
“邱将军?”
“知道了。”邱韶已然算计好了那些地方需着重布置,不许韩宜擅入:“孙大人放心,从这里回合江大营,只有枯藤岭一条道路。我分派些人马,随您去东峰口守候,不愁见不着韩侯母女。至于别处,本督会加紧巡查,一有消息,立刻告知大人。”
孙兰仕展开愁颜,躬身行了个大礼:“将军如此帮忙,下官何以为报?”
“不必客气。”邱韶把臂同欢:“咱们以后还是亲戚呢!”
“啊?”孙兰仕故意一愣,又作腼腆:“下官糊涂,竟忘了令郎将为承嗣睿王之正君。恭喜将军。”
看来她也已经以驸马自居了!邱韶一笑:“同喜,同喜。”
作者有话要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过有时还得看老天!
第563章 崖下
倾盆暴雨下了半宿,到早上渐渐停了,只剩大大小小的水珠儿顺着崖壁枯叶滴答垂下。一只苍鹰正在林石间穿行,忽见前方起了一道寒光,森冷夺目,银辉骇神,不由平伸两翅,翱翔空中,似怕遇险而匆匆逃去。
“呦!”一声痛叫响起,接着就是剑鞘封合之声:“乖乖,真是个邪门玩意!”
一个团身矮脚、白发长须的老者被撞翻在地,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撕下条衣襟裹住左臂伤口:“出鞘饮血的臭毛病,怎么几百年还改不掉?”
寒水剑自然不会答他,虽躺在污泥烂石上仍是冷艳依旧,傲骨十足。
“不和你置气……唉,我按规矩办好了。”老者慢吞吞站了起来,走去旁边倒弯着的大根枝杈旁,把个看似人形的黑影担了下来:“把你先前的主人葬了,也算了结你一桩心事。”
“啊……”黑影摔落在地,发出一声微弱的□□。
“咦?”老者随手攥了一把,好似被烫到一般又缩了回来:“怎么还软软和和的?人死了不该僵成个直棍么!”他瞧瞧放置一旁的寒水剑,又瞅瞅脚下这具蜷拢无力的躯体,眼睛先是眨来眨去,后又瞪成铜铃,等了半晌,忽然双膝一跪,不管不顾的磕起头来:“求你死吧,赶紧死吧。你死了,寒水剑就是我的了。”
“咚咚……咚咚……”没少使力,却不见那人僵成直棍。老者不耐烦起来,上手一顿扒扯,把他整个捋直:“我说你现在死了没有?”
“啊……”想是碰到了哪里,那人无意识的歪下了头,小脸从泥湿的长发中露了出来。饶是双目紧阖,牙关死咬,唇边干涸着一大缕血渍,仍能看出本来是个美人。
老者呆呆盯了他好大一会儿,忽然忙忙跳起,朝着密林深处边跑边喊:“谭大少,谭大少,你的宝贝徒弟挂树上快死了。”
“什么谭大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现在要喊我谭老爷子!”树丛后又拐出个下巴光光的老头,拎起个铁算盘就朝跑来自己面前瞎吵吵的长须老者打去:“你怎么不长记性。”
“快……快……你徒弟……”长须老者不由分说架起他胳膊一路飞奔:“死了,说话就死了。”
“放你爹的狗臭屁。”谭老爷子挣脱不开,只得连声怒斥:“张小满你再不松手,我就把你这身骨头全抽出来做成算盘珠儿。怎么躲你躲了半辈子,跑到这么个荒山野岭的还能遇上?我这运气……我这运气……”
“快看,快看……这不是你徒弟么?”长须老者打断他的牢骚,用手一指:“爱臭美的小孔雀,现在可照不了镜子啦。这回变成个污糟蛋蛋,跑到阎王奶奶跟前发脾气,再把小鬼们吓着。万一来找我的麻烦,哎呀,我不是他师傅,我真不是他师傅。”
他颠三倒四的一通说,烦的谭老爷子又举起了铁算盘,忽而看见地上横着的寒水剑,心头一跳,再看看那没有生气的男人,蹭蹭几步上前:“呀!韩家的梅花月郎,我前些日子才见过。”
“狼?什么狼?”长须老者没有听懂:“小孔雀一眨眼变成翘尾巴狼了?”
“给我闭嘴!你眼睛长那么大,分不出孔雀和狼来吗?”谭老爷子吼道。
张小满被训的扭腰背身,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谭老爷子伸手在韩越心脉上按了按,又查伤口:“还有气儿……你怎么发现他的?”
半天不见人回答。
“我问你话呢!”谭老爷子回头一看,见张小满正抱臂瞪天:“说话啊,发什么呆。”
张小满指指自己的嘴,含混不清的咕哝着:“你让闭嘴,我怎么说话!”
谭老爷子哭笑不得,把他那一副修剪的漂漂亮亮的长须整个薅了下来:“小满啊,你带这东西干嘛?都不方便我掐你腮帮子了。”
“哎呦……”张小满猝不及防,疼的跳了起来:“我拿吸尾草粘了半日呢……你赔,你赔。”
谭老爷子笑道:“还是现在这样分不清公母的模样我喜欢。”
“……谭知深!”张小满怒道:“你才白长眼睛了呢!”
“啊……”韩越被输入了一股内息,大约难受,低低呻.吟。
谭老爷子被吸引回来,掌下放缓,半晌又抬头观望:“你说他方才挂在树上?哪儿啊?”
“那儿!”张小满走过去比划一番:“脸朝下,腰弓着,背上系着一支铁箭,卡在树杈间了,好像个吊死鬼。”
谭老爷子接过他递来的长箭,见箭头泛着一层幽暗的绿光,禁不住皱眉:“粹毒的飞流星?”
“有毒?”张小满吓了一跳,上手就往谭老爷子怀里摸去:“我刚才玩它半天呢,肯定蹭上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快把你的还魂丹给我。”
“闹什么闹!”谭老爷子赶紧拿箭挡在前面:“再闹,使这玩意捅你个大窟窿。”
“呜呜……”张小满嚎了起来,一指寒水剑,又伸左臂:“它已经捅过我了……”
谭老爷子翻翻白眼:“你是不是偷着拔剑来着……活该!”
“谭大少,你救我!”张小满抱着他不肯撒手:“你救我,救我嘛!”
“现在咱俩得一块救他……”谭老爷子一指韩越:“救活了他,让拿寒水剑当席敬。”
“啊?他不死宝贝也能归我?”张小满眼睛一亮。
谭老爷子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那快着,快着!”张小满咧嘴一笑,更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了:“小孔雀很好的,经常鼓捣来好东西孝敬我,我也不想他死。”
“都说了,他不是小讶,是梅花月郎。”谭老爷子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该明白的时候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又明白,这脑瓜子怎么和人长的不一样?”
“翘尾巴狼也行。”小满又推了推他:“快治吧。治活了他,寒水剑就归我了。”
……
韩越脑中一片白蒙,渐渐泛起些颜色,湛蓝的天,棉白的云,黄绿的落叶,靛青的山石,他和母亲并马而行,一路轻松自在的闲聊。
“我和你爹说了,等回上京聘几位像样的教养公公,好生教你。”
“他们能教我什么……”自己浑然不知唇边已挂上了笑意:还不如跟那个好色无赖的人学呢……
“少爷想让他们教什么,他们就教什么。”韩茂看他一副待嫁小儿郎娇态,不禁抿嘴儿轻笑。
母亲皱眉叹道:“是不是天下做母亲的都一个样?儿子养的再大,也舍不得给人;养的再不成器,也舍不得多骂一声?”
忽然间,头顶就有轰鸣之声……韩越虽在晕蒙中,身子也是陡然一颤:黑漆漆的夹缝,从天而降的巨石,数不清的蒙面人,挡不完的寒刀雪刃……
“快走!”身后乍空,母亲已腾身而起,陷入重围。
他勒不住惊马,眼前已是百丈悬崖。箭急风紧,闪避不开,马失前蹄,玉山骤倾,就那么一瞬,后背被什么东西贴着皮肉硬生生穿过,别住了寒水剑……他听得母亲失声大叫:
“月郎……”
下坠之中,马在山腰被木石挡了数下,他凭着本能,终于挣开困蹬,几次想抓住些东西救命,都是不能……再后来,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了,耳边只有那声怒极悲极的呼喊:
“月郎……月郎……”
……
“他伸手抓我,看来是快醒了。”谭老爷子朝张小满笑笑:“你个老东西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内力强的不像个人了!”
“谁是老东西?我是张小满,六国没人比得了的、玉树临风、花枝招展的张小满!”
“嗬……好好好……”谭老爷子看他似乎要撂挑子,忙搭上笑脸:“那你还粘胡子干嘛?光溜溜的细皮嫩肉,给人随便看呗?”
一提起胡子,张小满又裂开了嘴:“为找那副美髯,我在六国跑了好几个来回……你居然给弄坏了,你赔,你赔!”
“赔,赔,赔寒水剑还不够么?”谭老爷子嗔他一眼:“再施一股,八分力就够。”
随着内息缓缓流动,韩越渐有意识:“救……救我……”
“救你呢!”张小满应声:“看在你有个让我动心的宝贝份上。”
“救救我娘,我娘和茂姨她们……”
“嗯?”谭老爷子一愣:“这周围还有别人么?”
“没见着。”张小满摇了摇头:“就这一只翘尾巴狼,大概离群了。”
“救救我娘……救……”韩越喃喃不休。
“再救一个,你拿什么来换?”张小满瞪大眼睛:“震魂枪有么?莹罗甲也行。”
“我……我……”
“谁?”张小满使劲儿眨眼。
谭老爷子噗嗤笑道:“他说拿他自己来换。天下闻名的大美人哦,啧啧,这价码……真遗憾我是个男人,要不起!你快收着吧。”
“我也是男人啊。”张小满炸了毛,丢手甩了韩越:“我的胡子呢?赔我的胡子。”
温暖纯厚的内息一撤,韩越只觉肺腑剧痛,“啊”的一声竟强行睁开了眼睛,天在旋,树在转,人影在模模糊糊晃动,笑嘻嘻的老头似乎面熟,气哼哼的那位却辨不清男女。
“谁?”他有气无力的问道。
“醒了?”谭老爷子一指自己和张小满,咧嘴笑道:“我俩是你的恩人,记住这个就成了。”
……
韩飞与青峦密谈一夜,相互试探,用尽机心。每当被问如何打算,韩飞就打个哈哈:“回去尚要和母亲商议,毕竟玄甲军主帅还不是我。”
青峦也不说破,一笑言道:“只要姐姐不弃,小妹愿为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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