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凤不想她竟言此,微有怔楞:“闺房里……小玩意儿多些。”
云瞳闪目一览,见又有只粉青釉刻如意纹瓶立在床头小几上,使手一摸,瓷胎细腻温润:“几处都有……这是你喜欢的?”
“王主远征在外,公子日夜悬念。”若怜见离凤只是颔首,急着替他回道:“此‘瓶’同‘平’,寓意好。”
“不止平安……”云瞳解悟其中,微微点头:“还有平顺、平允、平实、平定等意……”
离凤被说中心事,偏头含羞,又觉她能懂自己,眉梢更添了喜色:“寒总管让自己挑选珍玩……其实画眉阆侧君也对这些爱不释手,只为养着小猫,恐有磕损,便让与我了。”
“嗯,小猫淘气。”云瞳又多看了几眼,命把如意瓶移进花格架子里,原处摆上古铜花尊:“不过这里还是换个稳当些的吧。”
“……”若怜下意识瞥了一眼才修好不久的寝门,暗吐舌头,又偷看离凤有没有脸红,刚要笑,立刻被打发了出去倒茶。
“小玩意儿是不多……” 云瞳看着离凤把如意瓶摆好,也觉花格空落,便叫小南:“我记得司珍库里有座八仙乘槎盆景,金漆梅花树样式的,你告诉管事的给搬过来。”
“王主……”离凤一听便觉太过华丽。
“小玩意儿,当个点缀而已。”云瞳不容拒绝,又看妆台,见孤零零一个白木长方小匣,颇觉不足,又让顺路取个红雕漆镶玉桃大妆盒来:“有个万字锦地福寿纹的进献凤后了。这个小一些,纹饰简单,不便奉上,白扔着也可惜。”
再看边桌,上面摆着一只乌木翘头船,镀金为波,嵌银作浪,细高桅杆上挂着一盏琉璃四面灯。十数彩偶栩栩如生,或立船头,或舞台上,或眺远方。又有两层楼阁,各置八面镂丝银窗。云瞳贴眼看去,只觉中空,便上手摆弄。
“这只是个摆设,还是能装东西的?”
离凤只笑不答。
云瞳琢磨了一阵,去拧最边上的彩偶,就听“吧嗒”一声,弹出一面银窗,露出个条形暗格来。
离凤没想到她能打开,惊讶的“嗳”了一声。
“哈哈,原来这船是只首饰匣子……”云瞳又拧其它,挨次去看,小窗格都是空的。等拧到一个笑得把眼眯成缝隙的绿衣总角小娃身上,船底竟然大开,里面满满藏了东西,拉出一样竟是个悬玉环。
“哎呀!”离凤扑上去就拉云瞳的手:“王主,你……”
“还藏这个?”云瞳啼笑皆非,一边挡他,一边又往外掏:“我瞧瞧还有什么……”
“没有了!”离凤大窘:“别看,别看!”
床头藏格里的东西都被收到这里来了,云瞳每掏出一样,笑声就忍不住更响一些:“阿凤,你不怕别人偷看偷拿吗?”
“谁会跑到人家寝房里来偷看偷拿……”离凤俏脸红涨,使劲儿把东西往回塞:再说这样精巧的东西,谁会瞎摸乱碰!
云瞳大笑搂住了他,贴在耳上说了句什么:“……所以,还是放回床里的好!”
离凤一呆,使手蒙脸:“……才不会呢!”
若怜正巧端茶进屋,见状也添了尴尬:就劝公子不能把东西收到这里……还是让王主找着了吧?
玩闹了一阵,云瞳被离凤死命拉着往西屋饮茶,都灌下两盏了,见他还是脸烫如火,不觉心畅意舒:“看灯还早,咱们下盘棋吧?”
你学会下了么?离凤瞟她一眼,出口却是:“我比不上侧君技艺……”
“怕输?”云瞳挑眉看他:“本王可以让你几子!”
“……”
若怜摆上棋盘,离凤持黑先占了一角。两人一边闲话,一边落子,云瞳乃是新学,不大功夫就落在了下风:“呦,你常日自谦,其实也挺厉害的嘛!”
离凤抿唇轻笑,拿起一个红橘来,剥皮拈瓣,送进云瞳口中:“王主可以慢慢想。”
若怜忍俊不禁,又怕英王输了不快,暗捅自家公子。
“可以三局两胜。”离凤笑道。
云瞳不予理睬,继续琢磨棋局:“这个和排兵布阵一样,想赢不难……”
“我若赢了,王主可能答应一事?”离凤低声问道。
“可以。”云瞳满不在乎:“本王今夜留宿,由着你的喜好使那些东西……”
“啊……”离凤羞不可抑,扭身转头,已忘了去看棋盘了。
云瞳嘻嘻笑着落下一子:“若本王赢了,你也要答应一事。”
“不许……”离凤抢着要说,却不及云瞳话快。
“必须由着本王喜好使那些东西!”
“你……”
离凤本来觉得这一局自己已稳操胜券,哪知云瞳下棋就如她写字一样,东一子,西一子,毫不讲究章法,叫人莫名其妙,下着下着却不知怎的就连成一片了。等离凤着急起来想要补救,已然无力回天。
“还不认输么?”云瞳摩挲着他的长指,反递来一瓣红橘。
离凤目瞪口呆,分开黑白,自己复盘。
“就输给本王有何要紧?”云瞳深深看他:阿凤,我已不能再输了。
离凤并未听见,专心思索:“这怎么输的……”琢磨了半天,仍然不解,指着一处要问,这才发现妻主阖目歪头,不知何时已经睡熟了。
“呀!”他赶紧移开小桌,下榻为云瞳脱鞋,又移来靠枕,让她躺的更舒服一些。
紫卿……
煦阳暖照,冬日静好,离凤出神的看着云瞳,一点一点倾身过来,似要亲吻,又觉羞怯,只颤着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轮廓,便恋恋依去怀中。
若怜轻手轻脚的取了锦被来,见状无声一笑,忙就闭门退出。
……
一觉睡足,已是黄昏。云瞳简单易容,携了离凤出门。若怜获准侍奉身边,也带了一条浅鹅黄色蒙纱,走在叽叽喳喳欢蹦乱跳的小东四人前面,才出角门,肩膀忽然被人狠拍了一把。
“啊?”他一惊回头,蒙纱已被粗鲁扯掉。
三月笑的灿烂无比,圆脸都要贴上人家鼻尖了:“小若怜,好久不见,你想我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我有个急活,没来得及和大家请假,抱歉抱歉!
第641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你想我了没有?”
“……”若怜微一怔愣,立刻撤身退后,与三月拉开了距离。
“诶?”三月呆了一呆,急步逼近:“我是三月啊!”
“大人……万福!”若怜屈膝一礼,连头都没有抬,疏离之意溢于言表。
三月当即恼了,上手掐了他腕子就往怀里拽:“怎么回事?”
“啊……”若怜挣扎不开,惊怕之下便向离凤呼救:“公子!”
云瞳也听见了,停步回头一瞅,眉峰顿蹙:“三月?”
三月一僵,已被若怜趁机拔出身子,躲去了离凤身边。
离凤看他一眼,抿唇未语。
“你看着他们几个,别挤丢了。”云瞳不好多说别的,边指小东四人边瞪三月:“街上人多……”
“是!”三月咬了咬牙,缓下脚步到了小东身后:“东儿,姐姐求你个事儿,看着他们三个哈。”
“嗯?”小东鄙夷的瞥了她一眼,转拍小北肩膀:“你看着小西,我看着小南,三月姐姐看着若怜哥哥,王主看着公子,都别错眼珠,省的丢了。”
三月“刷”的就盯向了若怜。
“好一个不错眼珠……”小东咧嘴儿要笑,忽觉左手被人紧紧攥住,转脸一瞧却是小南:“你干嘛?”
“王主就是这么看着公子的。”小南笑容可掬:“出来玩儿,不错眼珠不可能,我还得帮你找吹糖人的呢!”
“是你看着我,还是我看着你?”小东手上招数一变,从被攥的改成了攥人的:“告诉你多少遍了,这样才对。”
小西鼻子最灵,刚出门就闻见一缕香气,正满处寻摸,忽觉手肘一疼,原来是被小北拿条布带系住了:“我说……”
“你不用说。”小北认真的把布带另一头系在自己腕上,两端都打成死结:“对你这种人,别说用眼睛看,使手都拉不住,必须捆结实了才能保证不丢。”
小东脆声大笑:“不用这样麻烦,你就沿街找卖小吃的大车好了,他一准猫在旁边流口水呢!”
“笑什么笑!”小西想踢他又够不着:“待会儿炸糕出锅了我就买小小的一块,你们有本事都别和我要。”
上元节几乎是碧落王朝每年最热闹的一日,分立六国以来,习俗也未更张。上京自端门至西平门,绵亘十里,列戏为场。歌舞不歇,买卖兴隆,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家家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灯火辉映,通宵达旦。
云瞳和离凤也未骑马乘轿,随着人流牵手慢行,才拐过街角,就见一队舞狮经过,锣敲鼓响,热闹非凡。三头妆扮起来的狮子一会儿捋毛打滚,一会儿腾跃蹬高,循着绣球摇头摆尾,煞是好看。离凤正瞧着有趣儿,不知为何狮子顶到自己面前作揖,忙偷偷问云瞳:“是要赏钱不是?我没带着。”
云瞳“噗嗤”一笑,握着他的手一起搭到了狮子头上:“讨个吉祥彩,来年百事利。”
“哦!”离凤唇开眼亮,少有的笑得欢畅。
云瞳带他摸了狮子头,忽然作坏的又一起把手探进了狮子口里:“呀!被咬住了。”
“啊?”离凤惊叫一声,往后拔手,正倒进云瞳怀中。
彩画狮子还装作不依不饶的晃头来追,激起周围一片大笑。
“小郎君莫害怕,被狮王蹭一口,来年家里添一口。”
离凤看云瞳闪着晶亮目光在看自己,越发红了玉面。
他们兴高采烈的一路欢闹,三月却是越走越不痛快,不痛快若怜没有回头看自己,不痛快他细声细气的回王主的话,不痛快他没了蒙纱还对着别人笑……
“你嘀咕什么呢?”六月才跟上来,已经几次听她自言自语了:“谁又笑了?”
三月冷脸不答,忽见云瞳转头要风帽,若怜笑着捧上,一双小手在灯下白的晃眼。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抢在云瞳前面夺走风帽,抖开了急献殷勤:“王主,咳……我帮您戴上!”
众人皆愣。云瞳狠狠白了她一眼,把风帽抄走,先在被乱碰过的地方使劲掸了两下,而后方细致又轻柔的为离凤戴好:“头顶暖和了,身上就都暖和了。”
“嗯……”离凤含笑,下意识要摸缎带,被云瞳一把将手握住。
“今晚凑合一下,家去另换新的。”
“……”三月好不尴尬,一个劲儿挠头,却见若怜终于偷偷在瞄自己了,一喜之下浑忘其它,又跳过去拽人:“喂,不知道天冷么,你怎么也光着出门?”
六月听得糟心,索性闭眼:谁光着出门了?她怎么看出人家是光着的了?
若怜“腾”就红了脸,动作极快的从三月手中抓回自己的蒙巾,连头带脸裹了个严实,回身快步赶上英王和公子。
“哎……”三月恼的一跺脚,不妨正跺在了六月鞋面上。
“嘶!”六月开口要骂,谁知人竟没了,一看又追去了若怜身边。
“你没想我,总不至于都不认识我了吧?”这一回,三月倒是没再毛手毛脚。
若怜低了头,半晌才答:“认识。大人说是我债主。”
“对!”三月先松了口气,忽又觉哪里不对:“还有呢?”
“……”若怜咬了唇:“没有了。”
“没……”三月一呆,兀自停下脚步。
若怜随之一顿,偏头似要看她,却不知想到什么,身子一凛,急急走了。
“我说你又怎么了?”六月背手行到三月身边:“就你这德性,还看人呢?自己都快丢了。”
“他说没有了……”三月站在大街中央,喃喃自语,愣愣无着。
“傻瓜陶三。”小东自己把着一根棉花糖,却和小南分吃另一根,看三月耷头拉脑的可怜样子,忍不住胡撸开满嘴白毛:“他说‘没有’,你不会说‘有’吗?”
“别添乱。”六月皱眉。
“你不懂,别添乱。”小南咕哝着嘴儿劝小东。
“谁不懂?”小东眨眨大眼睛:“不就是气人玩儿嘛?十二姐姐以前就是这么气我的!”
“啊……”三月似有所悟,抢了小东手里的棉花糖,撇开六月,又追上若怜。
“你别蒙我!”人多,她喊的格外大声:“明明还有。”
若怜摇了摇头。
“就是还有。”三月把棉花糖一径往他手里塞。
“那您说……还有什么?”若怜深瞧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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