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骨朵看她似乎还有吩咐,就站着没走。
“你晚两日再去紫胤上京。”温朵娜言道:“我身边懂中原话的人少,能看明白文书诏命的更没有。”
梅骨朵应命,又悄声问道:“我去上京怎么和英王谈?”
“你把玄龙给我央金的好处先说一遍。”温朵娜仔细交代:“末了补上一句:玄心平还要聂赢。”
“……”梅骨朵眉头顿皱。
“本王尚在斟酌,毕竟聂赢是英王侧君……”温朵娜低低笑了一声:“且看紫云瞳怎么答复。”
“……是。”梅骨朵忍不住替自家主子磨起了尖牙。
“聂赢本事太大……我有点儿拿不住他。”温朵娜抱臂沉思:“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乖乖听我的话?”
“……”梅骨朵揉起额角,这回真是一点没装。
“汗王?”帐子里忽然传来库尔勒娇怯叫声,似因苏醒过来,不见人在,颇含失望。
温朵娜忍不住扒开寝帐一条缝隙往里看去。
“男人就该老老实实躺在女人身下……”
梅骨朵听温朵娜嘀咕了一句,心下一惊:“汗王,有些男人,还是别惦着他为好。”
温朵娜转头看来,轻嗤一笑:“你呀,不会被那个蛮子小妖精迷了心窍吧?本王教你,男人啊,甭管他是何心性,有何能耐,都不过是一件礼物。要么,用来犒劳自己,要么,就去馈赠她人……”
……
过不几日,就有玄龙大将李季带了十余随从,手持玄心平亲笔信函前来接洽,极伸睦邻友好之意,并贺温朵娜登上大汗宝座。
“玄帅问候汗王,已将央金一切要求上奏国主。”李季笑道:“不日便有喜信儿,请您放心。”
温朵娜见她态度谦卑,言词恭谨,心中十分高兴,便也开门见山:“请将军上复玄帅,只要她言而有信,许我央金族民土地粮食,我也一定说到做到,助她固守龙国北疆,从雪璃手中夺回长阳。”
“好,好,好。”李季连来敬酒:“只等圣旨一下,玄帅会亲来拜望,与汗王重缔盟约。”
和谈顺利,宾主尽欢。
临走之时,李季又从怀中取出一信:“聂老封君写给其孙,拜托汗王转交。”
“好说。”温朵娜笑意盎然,等送走李季,自己先拆封看过,方使梅骨朵给聂赢送去。
……
“少爷,信上写了什么?”大蛮好奇凑近。
“为给温朵娜看的信,你说能写什么?”聂赢随手放在了案上:“陛下将娶国后,几家重臣都有适龄千金,争的不可开交;玄承荫病势日沉,恐将不起,给朝廷上书,欲令其女接掌大司马一职;玄心平全力防范雪璃,急与央金缔盟,还让我务必促成此事……”
“玄承荫那个老匹妇就让她这么死了?”大蛮别的不理,只追这一事:“老天奶奶也不睁眼,不将她雷轰火烤,反令寿终正寝,真是……太不公平了。”
聂赢默默出了一回神,仍把心思放到了国事上:“李季今来太阴,态度谄媚,对温朵娜有求必应,大失我龙国威严。唉!又让爷爷写这种信来,泄露朝廷底线,简直是……”
“不就为了和央金重修旧好,早点罢兵么?”
“那也不能是这样的修好法儿。”聂赢皱眉言道:“我早同玄心平说过,要两拳并举,时分轻重,迫使央金向大龙求和。可她这般软性,竟弄成了大龙在向央金求和的局面。温朵娜何许人也,岂不更要得寸进尺?”
大蛮耸耸肩膀:“朝廷那些重臣们……嘿,就这德性。”
“你看斯瑾提是怎么与温度娜谈的,寸土不让,微利必争。大龙可倒好……”
“少爷别生气了。”大蛮连连解劝:“您一早上没吃东西,要不要喝点粥?”
聂赢摇了摇头,忽觉有些晕晃:“你近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大蛮也看出聂赢脸色不好了,使手一摸,觉有发热:“您是太累了吧?成日绷着脑筋,哪成呐。”
“可别生病。”聂赢叫拿湿毛巾来捂一捂:“马上还有大事要办呢。”
正要歇息,忽见秦肃来报:“侧君,央金王请您赴宴。”
大蛮闻言皱眉:“怎么老请您过去吃酒?这人死皮赖脸的,被拒绝个两三次,还不明白避讳。”
“今儿得去应承。”聂赢强自起身:“不能让温朵娜毫无顾忌,在和谈中事事如意。”
……
不久,温朵娜打探得玄龙已将雍州之外驻军全部撤走,并送来了丈量分割好的土地房屋契册,请央金百姓们回去耕种居住。雍州城里也已张贴了告示,备述龙国与九戎修好之策。李季又往来数次,带了国主玄承璧诏旨。
“雪璃边军近来几次挑衅,妄图侵我北疆,已遭玄帅严厉回击。”
温朵娜明白李季的意思,便举旨笑道:“我把这个拿去给斯瑾提看,她就不敢再有动作了。”
“如此,玄帅也能尽快赶来太阴,与汗王酒聚。”李季不放心的又问:“璃兵真能消停下来么?”
“将军只管放心。”温朵娜只是简单言此,暗作筹划。
翌日,小夭随梅十二动身前往紫胤,临行前禀告聂赢:“少爷,和您预计的完全一样。十二说央金王正在调兵谴将,把邻近大龙一侧要塞的人马都布防到了太阴山另一侧,似要对九戎其它部族施压。”
“嗯。”聂赢点头:“温朵娜应该已和斯瑾提谈的差不多了,现在是要逼另外几位汗王承认她对央金的统治权和对哈赤的所有权。”
“咱们朝廷给她的好处太多了。”小夭已听梅十二详告了一番,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温朵娜有恃无恐,还把这些红利都当成了筹码,去向紫胤伸手。”
聂赢叹道:“玄帅想一鼓作气夺回长阳,奈何……”
“温朵娜才不会出兵呢。”小夭一嗤:“她那花花肠子比咱玄大帅得多出百十来圈。十二请您务必小心。”
“我知道。”聂赢很觉疲乏,近来都是强打精神:“再过两日,温朵娜会去哈赤,我就借机离开太阴。”
小夭一愣:“您打算怎么走?别又是浮虚小道,那可太危险了。”
聂赢拍了拍他肩膀:“李季已向温朵娜说明,为表诚意,将遣咱家男军沿途护送央金百姓迁居。到时我混迹其中,温朵娜也不便阻挡。”
“哦。”小夭略微安心:“少爷,那我晚走几日,陪着您。”
“不。”聂赢摆手拦住:“这里跟着我的人都要化整为零,先走一个是一个。你我等回英府再见吧。”
“好,少爷……”小夭直是依依不舍:“您可一定得来啊,老太爷也是让您去上京的。”
聂赢笑了笑:“容再逍遥几日。这次回去,以后再也没机会出门了。”
“其实,有咱朝廷那些个软骨头硬脾气的‘犽鲁’左添堵又添乱,英王她又吃什么亏了。”小夭忿忿不平:“您辛苦了大半年,又得什么好处?”
“不说这些了。”聂赢看他把央金话都骂出来了,低声一叹:“夹缝之中,能让北疆百姓们哪怕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呢,我已别无它求。”
小夭洒泪而别,几日之后,温朵娜果然启程去了哈赤。秦肃打听到已有小队男军持冠军侯旗入山,便奉聂赢之命要求相见。
“汗王就料到会有此事。”容溪通闻报,合掌大笑:“哪能让聂赢随便溜掉。”
她假作急切,赶来偏帐,进门便喊:“聂将军,汗王传令过来,说雪璃图格亲王指名道姓的要见您,不知因为何事。”
秦肃、岳和互视一眼,暗道:这是英王的布置吧?二驸马果然开口了。
聂赢不动声色:“我不认识图格亲王,也不想见她。还是把雍州这边的事儿尽快办妥为宜。”
“诶。”容溪通大摇两手:“这边已经没什么要紧事儿了。玄龙皇帝谕旨明发天下,与我央金盟约已成。可雪璃那边仍不承认,还想出兵,真令人头痛。这次,好不容易图格亲王提了个条件,汗王已经应允,请聂将军务必帮忙。”
“一定要去?”聂赢凤眸闪动。
“我送您去。”容溪通狡黠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亲们惦着眸眸,眸眸惦着阿赢啊。
第748章 黄雀在后-2
“一定要去?”
“我送您去。”
“好吧。”聂赢假作失望,叹了口气:“唉,不知几时能回,容我收拾一下。”
“不急,我在外面等。”容溪通退出偏帐,点齐了一队人马。
帐子里,大蛮连连跺脚:“少爷,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温朵娜又同意您去见斯瑾提了呢?”
“借口罢了。”聂赢早已准备好了随身兵刃:“她在李季面前都不明说我在太阴山,又岂能让我同家下人随意联络?”
“那咱们怎么混到男军队伍里去?”大蛮看他内穿细甲,外罩戎袍,肋下佩了宝剑,脸上挡了面具:“您这副打扮只怕连帐子都出不了。”
聂赢一笑:“我就没打算混回家去。”
“啊?”大蛮目瞪口呆:“可您同小夭说……”
“怕他惦念,信口而言。”聂赢刚扣好面具,便觉有些憋气,只得先摘下来:“让容溪通送咱们一程,途中见机行事。”
“侧君也不打算去斯王大营么?”秦肃闻言皱眉:“英王定有安排,何如……”
“英王是有安排,可温朵娜不会照着她的安排行事。”聂赢低声言道:“太阴山地势险峻,多有陷阱,央金王不定在哪里设伏,等着囚我,怎会把我安安生生的交去斯王大营?”
岳和一愣:“何必费那些气力?加派兵将围困这里,侧君也走不脱啊?”
“那不就当众撕破脸了?”聂赢笑道:“温朵娜是要拿我同英王交易,不是授人口实,被数落忘恩负义。”
“她就是只白眼狼,还非要披上层羔羊毛。”大蛮狠狠啐了一口。
聂赢淡淡一笑:“各谋其利而已。”
待等计议妥当,众人随容溪通出了王廷,奔后山行进。岳和见聂赢上马时载歪了一下,忙近前扶助:“侧君?”
“不妨。”聂赢又把面具扯松了些:“久不捂这劳什子,都不习惯了。”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岳和看他正出虚汗,有些担心。
“嘘!”聂赢谨慎的往两旁山峦一望:“快到浮虚小道了。”
容溪通打马飞快,只想早些赶到前面设伏之地。那里林海蔽日,烟瘴弥漫,藏着无数奇虫异草,经温朵娜洒毒其中,更是诡异难防,中原人不服水土,一经进入,但挨叮咬或吸瘴气,莫不昏厥。到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擒住聂赢,送到个稳妥地方,等着紫云瞳和玄心平开价,看从哪方能为央金赚取大利。
汗王真是神机妙算啊!容溪通正在感概,忽听马后一片惊呼。
“少爷!”
她忙忙扯缰驻马,回头一看。
聂赢不知何故竟从马背倒头栽下,旁边亲卫一拥而上,乱声大叫:“少爷怎么了?”
容溪通一愣:这还没到地方,他就晕了?
“容溪通将军!”男兵中有人朝她急切呼唤,似是聂赢确有状况。
一人晕了,别人还都醒着,也无烟雾遮挡,不便翻脸动手。见与计划不同,容溪通脑中混乱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行事了。
“将军快来,快来呀。少爷怎么不好了。”又是一声惶惶急呼。
哎呀,聂赢可不能死掉,别是他已被虫子咬到了吧?容溪通想到温朵娜嘱咐,赶紧翻身下马,急奔近前:“聂将军!”
就见聂赢已摘去了半幅面具,眉头锁紧,双眸紧闭。
容溪通弯腰刚要探问,忽觉膝窝一疼,不知被谁狠踹了一脚。她狼狈扑倒,接着就听耳旁劲风袭来,待要缩头,颈上又生寒意。岳和、秦肃各持一剑,把她死死逼住。
“别动。”
容溪通一惊,撑地要起,又被大蛮从后踏倒。
“聂将军你……”
聂赢已然睁眼,紧紧盯视着她:“你家汗王给我下毒了吧?”
“……”容溪通不想他直接问此,顿时一僵。
岳和精明非常,已察觉女人神色有异:“快说!”
“呃……哪有此事?”容溪通赶紧陪上笑脸,却不知自己笑得有多假、多慌、多难看。
本是假装昏厥,引她前来,不想真诈出了什么,联想近来时感胸闷乏力,偶有低热,原以为小恙,难道竟是中毒症候?聂赢已生疑心,暗提真气一试,似无不妥,又朝另外几人望去。
秦肃、岳和会意,都谨慎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大蛮不明所以,急怒间又踢容溪通:“你们这些黑心贼,竟敢恩将仇报!”
他们都无异样,唯我不大对劲儿……聂赢稍微一想,已然转过弯来:便是那两顿庆功宴上温朵娜施了暗算。平日我都同暗使亲兵们一例吃饭,唯有那个场合,我是独自一桌。此毒无色无味,也不骤起病症,仅似劳累之后略感风寒,故而使我失察,未作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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