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什么毒?”
岳和一压剑背,容溪通激灵灵打个冷战。
“哗!”两旁央金军士方从惊乱中清醒过来,见主帅被制,呼号狂叫,各自持仗架刀,拉弓撘箭,对准了十数中原男人。
“谁敢近前,我就……”大蛮猛的扬起手中大刀。
“别,别,退下,都退下。”容溪通急迫大喊,自己都弄不清是为性命担忧,还是怕哪个兵士莽撞,伤及聂赢,没法向温朵娜交差。
“你家汗王……妙计。”聂赢冷声一嗤:“还没过河,先就拆桥,不怕自己也掉回水里吗?”
“聂将军请别误会,汗王绝无加害之意。”
“哼!”
“真的,真的。”容溪通忙就解释:“将军文韬武略,出类拔萃,难免让人……生出忌惮。汗王不过是想请您……适当休息几日,少动脑,多吃饭,少使力,多睡觉,呃……绝不会损伤哪里,只要不被……”
“不被什么?”岳和见她支吾,立刻怒声追问。
“不要被四翅蝶虫咬到。”
“那是什么东西?”
“呃……”容溪通只道聂赢已被咬到,所以才会栽下马来,眸子里显出烦恼之色。
“拿解药来。”秦肃不说半句废话。
“我没有。”容溪通喊的格外突兀。
“哪儿有?”岳和眯眼盯着她一举一动。
容溪通下意识咽了口吐沫,似乎在想该怎么回答:“汗……汗王才有。”
“容溪通将军。”聂赢暗自又试了一把真气,胸隔间略有疼痛,却不碍掌控,便站起身来:“请转告温朵娜大汗:大龙与央金结盟罢战,使百姓安享太平,利在今日,功在千秋。莫为一点贪心,而毁全族大业。聂某乃一无足轻重之人,不堪驭使,请她贵手放过。今日言尽,后会无期。”
“聂将军,你要去哪里?”容溪通惊道。
“请令兵士们让路。”聂赢一指浮虚小道的入口。
容溪通倒吸一口凉气:“走不得啊。那是仙家开出的登天路,凡人如何能行?”
“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大蛮一嗤:“你赶紧把道让开。”
“聂将军留步。”容溪通见聂赢执意要走,急的搓手跺脚:“你就真有本事走出去,也还得掉头再回来。”
“为什么?”岳和暗自猜想:这毒不寻常?
“你中毒没什么,可一挨了咬,也就坚持个三五日。”容溪通不得已交了底:“解药太阴山外可没有。”
“死便死了,我不会白给温朵娜当铺路石子。”聂赢使个眼色给大蛮几人,令拖起容溪通,强闯浮虚道口。
央金兵士们张着弓,架着刀,面面相觑,亦步亦趋的跟着。
“让开,先让开。”容溪通毫无办法,己身为质,还在着力劝说聂赢:“聂将军,你再想想,汗王并无恶意,你何苦自践死路?”
聂赢不再言语,将半幅面具扣紧,当先跃入道口。
秦肃走在最后,等看众人已离险境,方点住容溪通穴道,往旁一扔:“将军别送,想想怎么对你主子说吧。”
“喂……嘿!”
过了好半日,央金兵士们才靠着生拉硬拽把自家大将军救了回去:“咱要不要去追中原蛮子?”
“怎么追啊?”容溪通气急败坏,指着左右:“你,你,还是你,谁敢踏上浮虚仙道?”
兵士们各个退后低头。
“不追……跑了聂赢,回头汗王问起……”众人大变脸色。
“就你们能唠叨,我不知道吗?”容溪通只剩了怒吼,可望望那条又窄又小都没光亮的夹缝,怎么也迈不开腿:嘿,枉我自诩是个英缇娜什,还没几个中原男人有胆量。唛噜嗓……丢死个人了。
正懊恼不堪,忽听有急迫喊声由远至近:“容溪通将军,出事了,出大事了。”
“啊?”容溪通一愣,赶紧站起。
“将军快看,梵音谷要塞方向怎么燃起火信了。”
“怎么回事?”容溪通拢手一望,大吃一惊。
“不只梵音谷,将军你看那边。”兵士又朝一侧指去:“耒因要塞也燃起火信子了。”
就在此时,报信的兵士已冲到面前:“禀告将军,前面大乱,有人四处杀戮放火,还夺下了好几处寨子。”
“谁这么大胆!”容溪通吼道:“是摩尔度丞相反叛,还是玛克洛亥和司丕勒那些死鬼的小啰嗦作乱?”
“不是,都不是。”报信的兵士一脸惶乱:“是龙国派来交付雍州地契和护道助民的中原人,打着聂家冠军侯旗,前两日至山门即止,很讲规矩,今日却如凶神恶煞一般,长驱直入。”
作者有话要说:
邻近年底,快要忙了,能抢一章是一章。再次提醒亲们,做好准备。
第749章 黄雀在后-3
浮虚小道天然形成,若苍龙背脊,蜿蜒腾空。两旁万丈深壑,上下悬壁凌空,落阶如垂瀑,陡坡似折刀,行人至此,远望青松白云,手攀黑石铁锁,耳边厉风呼啸,脚下深渊无底,目眩神迷,胆惊眼闭,唯叹迢迢仙路,竟寸步难移。
大蛮脚下打了个滑,险把自己摔下崖去,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这也叫路,还什么神仙奶奶开凿出来的?等我有了空闲,修条好走些的让她们开开眼。”
“你打算怎么修?”岳和面壁贴腹,寻个空隙喘一口气。
“凿石孔,楔石桩,挂封锁,搭木板,总得叫人能迈步子啊……”
“先保活命,再说其它吧。”秦肃跟在大蛮身后,刚提醒了一句,就见聂赢惊险跃上了旁边一块三四尺高的‘定心’大石桩,膝软身斜,头重脚轻,佩剑也没能拿住,竟撞岩脱手,直坠渊底。
“侧君!”
“少爷!”
大蛮几人吓得不轻,各自匆急跳上石桩,接住已瘫扑在地的聂赢。
“歇……歇一歇……”聂赢甩掉面具,露出一副惨白面容,发丝一缕一缕湿哒哒的粘在鬓角,凤眸勉力睁着,却毫无神采。
岳和一把握住他的腕脉,先度了一道真气过去。
“少爷你怎么了?”大蛮心疼的咧嘴便哭。
“侧君中毒了。”岳和面色紧张起来。
“那毒不是说没事?”
“没被虫子咬过时没事,但现在……”秦肃把手从聂赢后颈上撤了下来,缓缓摊开,手心里趴着两只小虫,形如黑蝶,各有四翅,染着殷红几滴血渍。
“什么东西?”大蛮叫道。
聂赢也是一愣:“容溪通说的四翅蝶?”
“侧君,我先帮您把毒逼出来。”
岳和立要行功,被聂赢抬手拦住:“非常时候,别耗无谓气力。”
“哎呀少爷!”大蛮已经急了:“你再耽搁一会儿,啥都晚了。”
“温朵娜不是蠢人。毒死我,对她没有半点益处。”聂赢镇静如常:“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在她回来之前先出太阴山。这里崖高路险,到了夜间更难攀爬,咱们快走。”
“你都站不起来,怎么走啊?”大蛮急道。
秦肃见此情景,深吸一气,俯身将聂赢背起,拿盘绳缠紧在腰间:“侧君勿再使力,随我行走便好。”
此时若令他们弃我而去,必不肯应,只得暂当这累赘了……聂赢无奈伏倒,暗自长叹:“我记得前面还有个往生洞,也是可以歇脚的地方。”
“少爷,毒真不要紧么?”大蛮仍是不能放心:“容溪通怎么说就能坚持三五日?”
“三五日就到雍州了,我自有解毒之策。”聂赢强笑安慰:“让大家跟上,各自小心。”
“那好……”大蛮又查了一番盘绳是否束紧,对着秦肃唠叨不休:“肃哥,你这么瘦,能行吗?还是换我来背吧。”
你才不行呢!气短身沉手脚笨。秦肃一把推开大蛮,倒看了若有所思的岳和一眼,率先离了‘安心’石:“我也不逞能,你也别发呆,待会儿咱们轮流。”
大蛮只道这话是同自己说的,连连点头:“我在下面走,护着你们些。”
一行人又踏上艰险行程,走不多会儿,岳和忽然离了队伍,径自往回攀去。
“小和哥哥?”大蛮惊讶大叫:“你走错方向了。”
“没错。”岳和见与他们已隔开了距离,方停下答道:“你们保护侧君先走,我去拿解药。”
“啊?”大蛮一呆:“去哪儿拿解药?”
“去王廷。”岳和言道:“侧君说的对,温朵娜只想做交易,不想害死人,哪儿会听任侧君意外而将解药带在身上?她必定将藏处交待过容溪通了。”
“岳和!你不要去。”
聂赢虽是急切大呼,可那声音十分虚弱,任谁听来都知他血亏乏力。
“容溪通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她说虫咬之后会毒发,侧君真就毒发;她说毒发之后撑不过三五日,侧君只怕真的撑不过三五日;同理,她说要回太阴山找解药,解药就一定还在太阴山。”岳和坚定言道:“九戎不比中原,虫多毒诡,事不可测。进雍州解毒,此侧君权宜之计,为怕我等葬身此处,故意言之。”
“岳和……”聂赢已无气力大声阻止,只得在秦肃耳边言道:“你快叫他回来,万不可再投罗网。”
秦肃眉头紧皱,并未出声。
“侧君勿忧,我速去速归。”岳和三蹬两跃,无比灵巧的重又蹿上‘安心’石桩:“秦肃你警醒着些,爬个山而已,别给暗卫丢脸。”又朝大蛮笑道:“你肃哥瞧不起你呢,粗手笨脚的怕摔了侧君,快拿出真本事来堵他的嘴。”
笑声清爽闲逸,一如往日,回荡山间,渐至不闻。
聂赢遥望碧空,苦笑连声:“暗卫都是这样不听招呼自行其事么?”
秦肃淡淡应声:“侧君不也如此。”
聂赢一窒:“同袍兄弟,你怎不拦他?”
秦肃不答,另问一事:“若咱们从浮虚小道出去,温朵娜已通报李季,正守株待兔,如何是好?”
聂赢不禁勾唇:“放心,温朵娜不会这么干。”
“为何?”
“她把我控制在自己身边,才能谈判得利,若拱手交给玄帅,不是下了一步废棋么?”
……
哈赤前营
温朵娜把玩着一支雕翎箭,不时斜睨叶步娜:“把聂赢在太阴山这消息告诉图格亲王的,是阁下吧?”
叶步娜赔上笑脸:“我只说他来了,没提他都干了什么。”
“嗬……”温朵娜一嗤:“图格亲王开口要他,是为何故?”
“这个……小使实在不知。”叶步娜打个哈哈:“小使只是奉命行事,请汗王体谅。”
“玄心平写信来,请我派人护送聂赢回龙;紫云瞳写信来,更请我务必保护好她的侧君。若我连招呼也不和那两边打,就把聂赢送给了斯王……”温朵娜挑眉问道:“钦使大人觉得合适么?”
叶步娜笑的不慌不忙:“汗王有何要求,尽管提。”
温朵娜见她说话上道,展颜一笑,丢了雕翎箭,拾起小酒盅:“天怪热的,先喝一杯。”
讨价还价直到黄昏,眼见再得不着什么便宜了,温朵娜方假作棘手:“聂赢这种男人很麻烦,她妻主英王都管不住,我有何德能,让他乖乖前来?”
“您的本事,别人不知,我王还是知道一二的。”叶步娜拱手相敬:“因此不与九戎其它部落头领联络,只和您谈。”
温朵娜被奉承的十分满意,这才露出口风:“我已命容溪通去请聂赢,须臾将至,钦使大人与我同去迎接吧?接到了,把人敬奉斯王,我就先回央金了。”
“哦。”叶步娜眸光一亮:“多谢汗王。”
两人出帐上马,一路说笑。温朵娜言道:“白度母降诞日,本王酒醉坠马,亏得钦使相救,尚未面谢。”
听得一个谢字,叶步娜便知她以后不想再提此事,先做了断,便敷衍笑道:“汗王得白度母保佑,有灾趋避,诸事大吉,谢小使何来?”
“诶!”温朵娜摆了摆手:“田产、良马还是男人,你随便开口。”
叶步娜斟酌一番,低声求道:“那晚梅骨朵大人推给我一个小郎,是聂赢身边亲侍,睡过一宿,颇觉合意,不知能否……相赠?”
温朵娜眉梢一跳,故发惊怪:“不是我央金族人,你来和本王讨要?”
叶步娜笑道:“聂赢都能拿住送人,何况他带来的一个不知名小侍?因汗王有言在先,小使方敢放肆。”
“哈哈哈。”温朵娜边笑边摇头:“你在为难我啊。”
“若是汗王惦念之人,小使便不强求。”
温朵娜暗道:聂赢身边还真有一个让我惦念的,可惜……不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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