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王亲贵胄纯粹闲得没事干了。白袍管事暗自腹诽一通,面上堆起彻悟的表情:“我懂了主子,这个遇仙洞本来不用开门也能进去,只是得遇机缘。睿王她们都曾有此幸运,又都生了异心,想把这处秘境据为己有,就通过种种方法,强行让它显露在人前。”
孙兰仕一笑:“我同滕师这样说时,得她夸赞:小孺女真可教也。”
白袍管事下意识挺了挺胸膛,自觉也得了大人物们的夸赞。
“还有几点是该搞清楚的。”孙兰仕不过得意片刻,转脸又是另外一副神态了:“第一,进得去,能否出得来。”
“出得来,睿王和她宴请的宾客都顺顺利利得出来了。”
“怎么出来的?”
“走出来的啊。”白袍管事眨眨眼睛。
“你不觉得奇怪么?”孙兰仕幽幽问道:“三月之内遇仙洞门只能开启一次。我亲自试过,血入杯池之中,只外溢,不注流,山中也再没任何响动,与记载一致。”
“那是睿王宴客时,门没关上?”白袍管事说完,自己都挠了挠后脑,疑问又多了出来:“开门那么费事,关门会不会……”
孙兰仕朝她背后一望,努了努嘴儿。
白袍管事连忙回头,却见那座石雕门不知何时已悄然闭合,惨白颜色的兽头本就狰狞可怖,如今瞳孔里更散发着森森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这,这这,主子……”
“门肯定是在打开之后又关闭了。至于何时关闭,怎么关闭,无论朝廷史料还是民间传闻,都未有记述。”孙兰仕言道:“但有个说法你听说过么:睿王为归元秘钥造了遇仙洞。”
“听说过。”白袍管事仍然不明所以:“难道这两者之间会有关联?”
“估计确有。”孙兰仕又想到了沈励,淡淡一笑:“至于是怎样关联,也许这次之后我就能彻底明白了。”
白袍管事赶紧跟着点了点头:“那除了这件,主子还有其它疑问?”
“第二……”孙兰仕背手踱步,踏过枯叶凋枝,“沙沙”作响:“你说睿王她们精心制门,就为自己能经常欣赏风景,或宴请宾客?”
白袍管事听她语气就知该答:“不会。”
“那为什么要费这些气力?又是血引,又是机关。”
白袍管事呆了又呆,老实答道:“奴才不懂,请主子赐教。”
“我也不懂。”孙兰仕说得也坦白:“但这关系到遇仙洞的大门我们为什么要再次打开,又该在何时打开……”
遵命行事不就完了?白袍管事没敢把心里话吐出来,自己咬住了舌头。
孙兰仕忽然停步,往东一望,暗生嘲讽:恭王也好,圣上也罢,你们也许都想简单了……
……..
小坡之上,四月推开舆图,揉了揉发僵的脖颈:“主子说了这么多,我还是糊里糊涂的。您就吩咐我们该做什么吧?”
“吩咐你们莫要掉以轻心。”云瞳正色言道:“遇仙洞里必有古怪。”
“到时找着洞门,奴才进去探探。”九月站起身来掸掸袍袖:“主子静等消息就是。”
“姐姐把这差事让我吧?”茶十一嘻嘻笑道:“我还没见过仙人呢,不知她们长几个鼻子眼睛。”
“就跟我见过似的。”九月一嗤。
四月翘着一足,打着哈欠,从旁逗趣儿:“让给她,让给小茶,万一捉着个仙家美人,洞里就拜堂成亲了。老九你这种两个鼻孔朝天翻的,任谁不理睬,岂不有伤仙子之心?”
茶十一听得眉开眼笑,朝九月拱了拱手:“先谢过了。”
九月把手一摆:“谢什么谢啊?万一洞里等你的不是仙家美人,而是魔道妖孽,小丫头家家的能把持住么?骨头怕不要被啃成渣滓了。还是姐姐替你料理得好。”
“只要美,管他是仙是鬼,是魔是妖呢,来者勿拒。是吧,主子?”四月挤眉弄眼,正在胡乱玩笑,冷不丁头顶高树上传来一声惊呼。
“紫卿!”
云瞳也是一愣,举头看去,却见一条黑影,似只伤了翅膀的云雀一般,不顾高险,扎头撞下,直扑自己怀中。
“我可找着你了!”
那声音惊喜中带着委屈,急迫中含着哽咽,又怯又娇,如泣如诉,令人一闻断魂。
“我以为来不及了呢…….”
“呀,仙家美人?”茶十一定睛看去。
“呸,邪魔外道!”九月仗剑怒喝。
“奔主子来的。”四月往前冲了一步,又停下。
云瞳只觉头皮发乍,心里发凉,真希望是听错了,看错了,不是那个男人:“小,小鬼儿?”
顾崇搂住她脖子再不撒手,又往腮边唇角胡乱贴去:“是我,我找了你好多天了,怎么都找不着。我怕你骗我,没来瑶山,不知去了哪里。这辈子就再见不着了。”
“你…….”云瞳竟有些说不出话来,见四月几人偷偷在笑,忙拉了顾崇转到一棵大树背后:“你怎不听我话?”
顾崇腻上来想亲她的唇,不妨被心上人偏头躲开,芳心顿时一缩:“还真生气了?”
云瞳紧盯着他,凌乱的长发,染灰的衣袍,脸上油彩都好像变了颜色,大约已几日未曾妆洗了。
“你跟着我干嘛来?”
“我就想跟着你……”
云瞳一窒:“我以为咱们已经说清楚了。”
顾崇咬着唇瓣,吧嗒了一下眼睛:“紫卿……”
云瞳不禁抚额,一时急未择言:“你跑到这里来,阿凤怎么办?”
原来她只惦着那个男人……顾崇呆了一下,接着就冒出了重重一“哼”,语气随即变冷:“不知道。”
“你?”云瞳气闷不已:“你受我之托,就该忠我之事。”
顾崇憋着多少情话要同她诉,不想见面竟是这样场景。委屈,不甘,气恼,伤心全都扭在了一起,当即发作开来:“我是想忠你之事,但你托付之人不领情。我护着他,他还嫌不自在,非赶我出来。”
“你说阿凤?”云瞳有些怔楞。
“在你心里,他最乖,我最坏;他最听你的话,我最能给你惹麻烦,是吧?”顾崇本来含着没能践诺的愧疚,打算要向云瞳好好解释一下,谁知醋劲儿上来,根本管不住自己:“所以他排第一,我不知被扔到了那个犄角旮旯里…….”
“别说这些。”云瞳把话打断,眉头皱起:“阿凤为什么不让你护送去大祭司身边?”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要偷着干什么?”顾崇恼道:“人家都明白说了让我滚,我还非得死皮赖脸的跟去么?哼!”
云瞳一僵,还没来得及细问,忽听得山体巨震,狂风大起,滚滚黑云如层峦墨嶂一般挡住了秋日最后一缕光晖。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啦,开会啦,春晓忙不过来了啊。
第854章 尽入彀中
“怎么了?”顾崇呆望西空,如处梦魇:“天忽然黑了。”
“快走,这里危险。”云瞳大喝一声,把他猛往外推:“顺山道往东,家去等我。快走,快走。”
“家去……”顾崇摔了个趔趄,再回头发现已与云瞳隔开了距离。狂风阵阵咆哮,摧折得树歪枝抖,人陷其中,根本睁不开眼睛:“紫卿,紫卿!”
“主子在哪里?”
“保护主子,立刻集合。”
“你们那些刀啊剑啊的是预备过家家儿玩的吗?还不快拿起来。”
“都不要慌!”
喊声纷杂,乱像丛生,顾崇好容易揉开迷眼,正要再找云瞳,忽见半空中亮起几点寒光,如烟花般接次闪动,却都一瞬即逝。
“谁在放暗号?”顾崇立时生了警惕,撑起腰肢,跃出石围,正值头顶一道厉闪劈过,照亮了半山坡,百来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蹿出,向着自己这边快速移动,偶有兵刃露出,冷光如电。
“不好!”顾崇大惊,回身高喊:“紫卿,小心……”
话还未完,忽被人从后扑倒,一股熟悉亲切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全身。
“奶奶的,你还有闲心管别人,自己都成靶子了。”
顾崇知是又回到了爱人怀抱,歪头露出笑容:“当了靶子,你才能找到我。”
这一回云瞳没有迟疑,就着他半扭过来的脸庞压了个狠辣的烫吻,似在惩罚男人一般:“敌人已经围上来了。叫你拖拖拉拉的,走不成了吧?”
“我不走。”顾崇咕咕哝哝地说着。
“小累赘。”云瞳叹息着把他搂的更紧:“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喂,睁眼,现在不是做梦的时候。”
一句走,一句留,都是情意。顾崇心生喜悦,眯缝着狐狸眼笑了:“你的阿凤才是累赘,我能打能战,用不着你保护。”
云瞳嗤之以鼻,往他臀尖上揉了一把,大约是想揪住那条正骄傲着“摇啊摇”的“狐狸尾巴”。“什么能打能战,你连件趁手兵器没都有。”说着,就把肋下寒水剑解递给了顾崇:“娇气包,拿得动么?”
顾崇心下感动,口里却不肯服软:“别人的嫁妆?我才不要呢。你自己当心肝宝贝揣着傻笑吧。”
云瞳瞪起眼睛,作势要打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是我的心肝宝贝,没说送你。不过借你使一下子,保护好亲亲的紫卿。瞎嘚瑟什么啊。”
顾崇这才接剑在手,反搂住云瞳,娇咯咯笑道:“原来这样,紫卿真乖。”
云瞳无奈至极,又想去掐“狐狸尾巴”,忽听侧方传来茶十一懒懒的声音:“主子,暂停一会儿打情骂俏吧,有块大石头朝您怀里鬼公子的头顶砸下来了。”
云瞳已觉金风异响,不待听完示警,抱住顾崇就地连滚,只听得“轰隆”一声,巨石就在他们刚才说话的地方砸落碎裂,激起一片尘屑。
“咳咳咳。”九月甩甩胳膊,揉揉鼻子:“十一你个笨蛋,有那啰啰嗦嗦报信儿的功夫,不会把石头推到山下去吗?砸死几个人形‘臭虫’也是好的。”
茶十一正往回收银钩,闻言“嗳”了一声:“我报完信儿就要推石头的,谁知晚了一步,没推着。”
十月听得皱眉,四月却“哈哈”大笑:“明明你是成心,怕妨碍了主子英雌救美。”
茶十一眸子大亮,嘻嘻附和:“对对对,我是成心的,不能抢主子风头。”
九月嗤道:“推开石头,别妨碍主子和公子打情骂俏,难道不是一件功劳?”
“也对啊。”茶十一摸摸脑瓜瓢:“姐姐一说我才想到。等下次再这么立功吧。”
还有下次?四月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茶小慢的绰号真不是□□的。”九月鄙夷的撇嘴:“性子慢,脑子也慢,除了舞钩子打架,干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
顾崇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瞅着那几个女人,悄在云瞳耳边说道:“你的月侍真好玩,还有绰号。那个三月叫什么?”
“不知道。”
“我看她缺心眼儿,就叫陶小缺好了。那六月呢?成日装的一本正经……”
云瞳伸手把男人的脸掰到前面来:“不许胡思乱想,不许东瞄西看。山还没裂完,敌人都上来了,你妻主我还是赤手空拳,就指着你能打能战了。”
……
天摇地动之初,沈励和陈琅就都被从树上震了下来,惊讶不知状况,便先寻了个避身之处。
“遇仙洞这就开门了?”沈励满心疑惑:“紫云瞳的影子都没见着呢。”
“不像。”陈琅伏地细听,神色平静:“声响一波一波的,是从相反方向传过来的。”
“不会是飞来峰你的落仙门里出了什么事吧?”沈励扭头看来。
陈琅其实有些不安,但脸上丝毫不露:“为什么不能是神仙顶出事?”
沈励颇感意外:“怎么,你派人去动了手脚?”
陈琅连连摇头:“那多伤和气啊!我同阿璐毕竟是多年挚友。”
沈励大约见惯她那副道貌岸然,不由冷声哼笑:“那就是什么人被你怂恿着去了?”
我给神山送了个消息,不过试探一下,他们就真来折腾…….陈琅不动声色,虚拥沈励肩头:“这可都是为了你。唉,我以后没脸见阿璐了。”
沈励忽然身躯大震,脸上也变了颜色。
陈琅没想到这句话竟能让他感动,虚搭的手臂就直直落了下去:“阿励,我说的是真心话……”
“不是!”沈励大喊一声,眸光越过她脸颊,直对背后黑了半边的天空:“出事的不是神仙顶。”
“啊?”陈琅急急回头,还没瞧的清楚,就觉脚下又是“轰隆隆”巨震,树抖如根拔,风啸若妖嚎,眼前一切都在晃动。
“怎么,怎么这样像…….”沈励死死攥住陈琅,声音断断续续,比旁边的花树颤得更厉害:“亦……你想起什么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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