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琅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望着那黑山似欺压下来的云堆,脸上渐露惧色。
“看不见了,连神仙顶都看不见了。”沈励的声音抖起来:“那年,那日,也是……”
“不,不一样,不一样的。”陈琅一连说了七八遍:“这个方向怎么会看见临渊?阿励你是心有魔障,想多了……”
沈励闻得临渊两字再不管其它,什么风摇云动,石落路塌,都挡不了对儿子的惦念,他猛就甩开陈琅,一跃向西,直插山道:“小莫还在遇仙洞里。”
“阿励,阿励!”陈琅一个眼错没能拉住,只得奋身追赶:“遇仙洞门没开,你还进不去呢…….”
沈励被块大石绊了一下,差点栽倒,却忽然醒悟过来,回身去抓陈琅。
陈琅收足不及,与他撞在一处,眼前金花乱冒:“你看天又亮起来了,先别慌。”
“紫云瞳在哪里?”沈励厉声问道:“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
陈琅一窒:“你又要干什么?”
“只要紫云瞳到了遇仙洞,洞门自然就会打开。”沈励神情阴冷,眼神却染着癫狂:“我差点忘了,这个局本来就是为她设的。”
“为她设局,她不一定入局。”陈琅急急言道:“紫云瞳绝顶聪明,亲来瑶山不定是何目的。什么心急如焚找解药,什么念绝智昏为情殇,也许都是幌子。”
“她知道遇仙洞?”
“肯定查过。”
“查过,就不敢进了?”沈励面露讥诮。
陈琅反嗤问来:“为什么要进?自己搞不明白的地方,敌人还可能拿来做套。如果是你,你会上当?再说了,就凭恭王手底下那些人,哪个有本事能把紫云瞳逼进遇仙洞。指着孙兰仕?她连遇仙洞在哪儿都未必清楚。”
“她会不清楚?”沈励怒道:“就是她把小莫丢进洞去的。”
“未必。”陈琅叉腰望天,缓了一口气:“还是那句话,你不懂女人。”
“是么?”沈励冷哼一声:“我懂紫云瞳就够了。”
陈琅皱眉朝他看去:“什么意思?”
“别人没本事逼她诱她去遇仙洞,我可以。”沈励勾起了唇角:“她一直想要归元秘钥,好几次设计抓我。现在,这愿望就更迫切了,我让叶秋给她带话儿,能帮她找到姣水案的真凶,还她心爱之人一个清白。她动心不动心?我还知道叶秋为了她舍弃的儿子是谁,在什么地方。你说,哪一件不可以同紫云瞳做个交易?她见我现身,一定会倾力追来。”
陈琅听得呆住:“阿励,你……你聪明过头了吧?”
“说,紫云瞳在哪儿?”沈励逼近她问道:“恭王联络你,你没有拒绝,一定知道不少隐秘消息。”
“遇仙洞一开,紫云瞳可就也进去了。”陈琅往后退了一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你上次还和我说,担心她在洞里见了令郎,会有不测事出。”
“此一时彼一时。”沈励一指半空黑云,嘶声吼道:“没看见都快变天了吗?小莫现在命悬一线。”
“没到那个时候。你看这风都停了。”
“少说废话。”沈浪目露凶光:“你的儿子好好待在飞来峰,你当然不着急。”
“……”陈琅想要劝阻的话就这么生生被噎了回去。
“紫云瞳对遇仙洞不熟悉,我会先她一步找到小莫。”沈励“刷”地抽出弯刀横在了陈琅颈下:“把紫云瞳的藏身之地告诉我,否则……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阿励!”
忽然间,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厮杀呐喊之声,两人都是凝神侧耳。听不片刻,陈琅暗叫“不好”,就见沈励眉尾勾起,眼露杀气:“原来就在我身后啊,有人先动手了。”
“等会儿,你听我说……”陈琅急急言道。
“别跟着我,你去神仙顶。”沈励把刀往下压了压,逼得陈琅偏开了头:“不是想同我鸳梦重温么?也罢,事成之后,陪你一晚,这辈子也算做个了结。”
陈琅瞠目结舌,又为他满不在乎的拿□□当筹码,心中极度不快。
沈励也不等她点头摇头,抽刀跃后,几个纵身就没了踪影。
陈琅一抹颈上,见真有殷红血丝渗出,不禁咬牙切齿,骂的却不是那个给自己又添伤痕、又找麻烦的男人:“紫云昂!孙兰仕!好你们一堆臭丫头。我终于明白这个局是怎么设的了……敢把亲老子娘也陷进去,你们……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完成任务啦。最近剧情大家感觉迷惑是正常的,书里人物也都迷惑着呢,睿王就是让人迷惑,我们叫她紫小迷好不好?书里书外尽入彀中,多应景。我们可以一起猜猜猜哦。
第855章 张网
山谷“轰隆”声已止,刀剑铮铭声渐闻,陈琅吹了阵冷风,略略平缓情绪,听有一道口哨响起,她警惕的向四周望望,返身转到树后。
一个黑衣人正焦急等候,见她到来,立刻单膝跪地:“门主,事多有变。”
“说。”
“往飞来峰去的小斜道被人通开了。”
陈琅一愣:“那往神仙顶去的两条山路呢?”
“都被封锁了。”
陈琅面色难看了起来:“被谁封锁了?”
“兖城官军。”黑衣人言道:“言奉紫云瞳之命。”
“嗬…….”陈琅摊手大嗤:只怕是孙兰仕矫令而为。她看紧自家老巢可以理解,却为何要通开别处道路?难不成把飞来峰当成了遇仙洞所在?转而一想,“哎呀”一声:“不会有人稀里糊涂的跑到我落仙门去了吧?”
黑衣人显然也作此想:“门主,方才那阵山摇地动十分蹊跷。会不会是咱的机关被人触动了?”
陈琅心中一紧,下意识抬头往西空看去,黑山似的云堆正在慢慢消散:“那些小机关还能把老天吓变了颜色?不是。”
黑衣人松下一口气:“那就好。”
陈琅的眉头却未解开:“大祭司法驾进山了么?”
“探报还在路上。”
“这么磨蹭?”陈琅暗道:法驾毕竟招摇,也许她们是改头换面而来。“瑶山现有几拨人马?都是什么来路?埋伏在哪里?”
“属下无能。”黑衣人摇了摇头:“查不清。”
陈琅心中明了,也未怪罪:“还有什么事?”
“奴才本来要报英王行踪,不过……”她顿了一下,倾身侧耳,厮杀声不时可闻:“有跟奴才一样装束的人已经动手了。”
陈琅冷笑道:“这是把方才山中异响误当成进攻的暗号了。”
“奴才们如何行事,请门主示下。”
陈琅沉吟片刻:“你先回去告诉常节和文卿,要把门户看好。如真遇人‘迷’路,就把她指引到这个地方来。”
“是。”
黑衣人去后,陈琅深深叹了口气:阿励让我去神仙顶接应他,只怕是异想天开了……这局棋,我并非一方持子之人。唉,早知有今日烦难,莫如当初回来时还要那个王爵……
……
血祭台边上,孙兰仕听得连串震响,也是大吃一惊,顾不得吩咐左右去探究竟,两手先护住祭杯,唯恐它就在眼前坍裂了去。
“主子小心。”
黑、白管事双双持剑上前,孙兰仕却忽然大喝一声,叫她们别动:“你们看见什么没有?快低头。”
沙土之中露出一条指宽的白线,迅如厉闪一般,自祭台中央蜿蜒至远,转瞬又被厚重的尘灰盖去了踪迹。
黑、白管事不过眨了下眼睛,只道是自己做梦:“怎么好像瞅见龙行地下的样子了。”
“来人,把这儿都扫开。”
孙兰仕隐隐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可指挥着忙活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祭台大半深埋土下,露在外面的仅是残垣断壁,或有神道八通,或有为坛三垓,但均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中间是一大方形石围,内套圆池,多挖沟壑,有似迷宫,间竖细柱,拱尾相连,曲面如一凹凸小石盘,中似凿空,又卡着一个杯型物,细颈重耳,身有四面,各嵌凶兽,以长尾相拧,直入“黄泉”。这方围、圆池、神盘、祭杯雕刻无不精美,器型却皆古怪,令人一见即生敬畏。
“可惜历世太久,铭文大半磨损了。”孙兰仕心生惋惜,拿手指去刮祭杯上的焦痕:“不过看见这个,倒让我想起曾在书中读过的一则传说。”
“主子,山摇地晃的,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您先避一避吧。”白袍管事自己被吓得心惊胆颤,见孙兰仕还在不着边际地说些闲话,忍不住一劝再劝:“天色也不对,像要下暴雨了。”
孙兰仕置若罔闻,容色不改:“传说魔鬼迦施罗有一玉杯,乃四兽共献,蓄酒可迷情,奉血可夺魂,迦施罗爱不释手,曾以血补酒入杯中,与天神同饮……你们看,这东西的样子像不像?”
黑、白管事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作答,忽见孙兰仕拔手而出,发出“嘶”的一声。
“主子怎么了?”
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入了杯中,顺壁而下,发出一线妖异的光芒,不等人瞧个清楚,已然闪逝,与此同时,众人脚下却又开始了颤动。
“遇仙洞的门要开了?”孙兰仕吃惊不小,把无意间被刮破的手指紧紧攥劳:不会,不能……总需把祭杯充满,上苍才会念你虔诚,许你飞升入道,履洞遇仙。那传说里也是,酒仅半盏,天神推却不饮,迦施罗只好滴了心头血入杯,混为佳酿,这才诱惑了天神。
等了片刻,果然天地又都安静了下来。白袍管事却觉分外不祥,心跳快的似要破出胸膛。
“主子,主子,不大对劲儿啊。”
“是不对劲儿。和之前情形很不一样。”孙兰仕绕着祭台走了一圈,踏踏地,又摸摸石:“真想凿开看看,又怕毁了这个机关。”
“机关?”
“当然有机关。这边杯满,那边门开。”
白袍管事怯怯指着半空:“奴才想,这机关会不会是天神奶奶们修的?”
“倒不如说是魔鬼迦施罗修的。”黑袍管事朝祭杯努了努嘴儿:“奴才看这里好像血池地狱。”
孙兰仕听得一皱眉:“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乌云压顶,乱石狰狞,黑、白二管事一个看天,一个瞅地,惧意不减反增。
忽在这时,有人急急前来禀告:“主子,穷奇那边动手了。”
“啊?”孙兰仕猛地转身看来:“谁叫她们动手的!”
“刚才地动山摇,她们以为是您……”
以为我施放血引,开了遇仙洞门?孙兰仕变了颜色,大骂穷奇:“笨蛋!猎物猫在那里两日了,我要收网不早就收了,还等得到这会儿?”
眼见诸事不利,黑袍管事更添忧虑:“主子,她们已经打草惊蛇,咱们是否还要……”
孙兰仕立命:“请高微娘子到这里来。”又问报事之人:“我说起过的那个男人,你们可查到踪迹了?”
“奴才们抓紧去查。”
孙兰仕狠狠攥了一下拳:沈叔,也该出来了吧,你就不怕赶不上趟儿?
此人方去,又有报事的接连而至。
“主子,有一队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走了后山斜道,奔西去了。”
“有否遇着拦挡?”
“没有。”来人答道:“不过方才大阵异响,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哦?”孙兰仕眯眼冷嗤:“我说什么来着,山险林深必有古怪。天下哪儿那么多仙鬼秘境,多是叵测男女故弄玄虚罢了。”
“要不要去查一查?”
“无需尔等添乱,自然有人去查。”孙兰仕把手一摆:“还有何事?”
“大祭司法驾往瑶山而来。”
“嗯?”孙兰仕颇感意外:“因何而来?”
“前些时日云翻七彩,日染黑金,天显异象,大祭司得了神谕,要登神仙顶拜谒。”
孙兰仕愣了一下:“现到哪里了?”
“还没进山,但也离此不远了。”
孙兰仕想了一想:难道圣上和恭王两方都要大祭司来作个见证?那就不能硬拦了。“往兖城送信给董岩松将军,派兵迎候。”
“信儿应该是早送到了,还惹来另外一桩麻烦。”报事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禀告了一番。
“什么?”孙兰仕一惊:“看准了,真是英王的公子?”
报事人点头:“兖城淳于司马亲自护送,本要去琅郡谒见大祭司,但闻法驾正来瑶山,所以也想走个方便…….”
“人,已经放进来了?”孙兰仕得到了肯定答复,眸光微亮,唇角勾起:真是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啊。她转又叹了口气:“瑶山这么大,进路这么多,我也看不过来;英王让董将军帮忙,她还偷着给人走后门,真没办法。”
黑袍管事言道:“英王所托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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