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让朕做媒一事,朕准备过几日便与班家提一提,只是成与不成,要看班家的心思。”云庆帝有心补偿给班婳一个德貌双全的郎君,加上容瑕又愿意娶婳婳,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他这个表弟一家子脑子比较奇怪,这事能不能成,还真是两说。
“请皇上尽量帮臣说和说和,郡主牡丹国色,若能娶到郡主,乃是微此生大幸。”容瑕笑道,“微臣是真心想要求娶郡主。”
云庆帝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干咳一声:“朕知道。”
不管容瑕此刻是真心想要娶婳婳,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此刻也只能当他是真心的。
人有亲疏远近,身为帝王也有自己的补偿心理,他喜欢这种为了自己敬爱的长辈付出的感觉。尤其是这个长辈的后人还很省心,不插手朝政,对拉帮结派也没有兴趣,没有野心得让人就算多偏爱他们一些,也不用担忧他们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大长公主去世,最难过的当属班淮,短短一个月多内,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若不是妻贤儿女孝顺,他难过得恨不能陪着大长公主一起去了。
班家人是真心实意的在吃素,就连顿顿离不了肉食的班恒,也都没有偷偷吃过一口荤食,可见大长公主的离去,对于班家人来说,是一件无比伤心的事情。
“父亲,”班婳见班淮穿上一件月牙色的衣服,但是用料十分讲究,便道,“您要入宫?”
“陛下晋封我为国公,我早该进宫谢恩了,”班淮看着女儿似乎瘦了一圈的小脸蛋,有些心疼道,“天气转暖了,有时间就出去转一转,别只待在家里。”
“我知道,”班婳对班淮笑了笑,“等天气好了,父亲您带我们去别庄玩,好不好?”
“好,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都去泡温泉。”班淮脸上露出了笑意。
班婳站在大门口,目送着班淮离开,转头见班恒站在身后,问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班恒摇了摇头,蹭到班婳面前道:“姐,听说府里养的说书先生又想了新故事,要不你去听一听。”
“是说书先生想的,还是你想的?”班婳早就听身边的下人说了,弟弟有事没事就找说书先生嘀嘀咕咕,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
“说书先生想的情节,哪有我想的合你胃口,”班恒拉着班婳的袖子一拽,“走走走,去听听。”
班婳知道弟弟这都是为了自己,忍不住笑了笑:“谢谢你,恒弟。”
“谢什么谢,”班恒不自在的扭头看旁边,“自家姐弟说什么谢,你也不照照镜子,最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等以后见到其他女眷,你拿什么跟人比美,咱们老班家出美人的好名声,你还要不要了?”
班婳伸手在他耳朵上轻轻一拧:“见你这么关心咱们老班家的名声,我感到很欣慰。走,书我暂时不听了,我先去听你背《诗经》《论语》。”
“哎哎哎哎,姐,你饶了我!”
大月宫。
班淮跟在王德身后,沉默地走进了正殿。云庆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表弟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
“贱内嫌弃微臣发了福,减下来便最好了。”班淮勉强笑了笑,不提大长公主的事情。
“我知你是为了姑母一事难过,朕的心里也是……”云庆帝绕过御案,走到班淮的身边,语气沉重道,“是朕害了姑母。”
“陛下,你怎可这么说?!”班淮惊愕地看着云庆帝,抱拳道,“微臣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常常在微臣耳边提起您,说您字写得好,说您又背了什么书,还常说微臣若是有一半像您,她便心满意足了。家母仙去,微臣心中虽哀痛难忍,但是对于微臣母亲来说,能护您周全,定是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事情。您若是这般说,岂不是让微臣母亲一番情谊辜负了?”
这话里已经带了几分责备了,本不该朝臣对帝王说,但对于云庆帝而言,这不是冒犯,而是班淮的心里话。感动于姑母的情谊与表弟的真诚,云庆帝在班淮肩头拍了拍,“水清,是表兄我说错话了。”
这句话云庆帝没有用“朕”,可见他说这话时,是用了真情的。
“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也不用说谢恩不谢恩了,”云庆帝让班淮坐下后道,“以你我的情谊,便是封你为郡王也使得,只是礼部那些老头子整日掉书袋说酸话,我便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微臣何德何能,竟让陛下如此为难,”班淮面上露出感动,“陛下待微臣已经很好了,只是微臣是个糊涂人,这国公的爵位……”
“此话不要再提,只给你国公的爵位,朕心中已是觉得委屈了你,”云庆帝摆手,“朕只盼你们过得安稳无忧才好。”
“多谢陛下。”班淮双眼湿润,眼眶发红看着云庆帝,小心用袖子拭去眼泪,他才再度抬起头看向云庆帝。
这种眼神云庆帝最是受用,表兄弟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云庆帝忽然道:“姑母临终前,跟我说了一件事,朕觉得这事挺有谱的。便想跟你提一提,成与不成,皆看你与表弟妹的想法。”
班淮抽了抽鼻子,声音略有些沙哑,“陛下,不知是何事?”
云庆帝把容瑕背班婳进殿,又当着大长公主的面说自己是班婳夫君的事情讲给了班淮,随后道:“我思来想去,容郎才貌兼备,确实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便想多事做一个媒,不知表弟意下如何?”
班淮:???
容瑕?
容伯爷确实不错,从内里到外貌都没得挑,但是……容伯爷跟他女儿怎么能扯到一块去?
“陛下,这会不会……有些委屈容伯爷了?”班淮虽然是一个看自家孩子就自带美化光环的父亲,但是自家女儿有哪些毛病,他心里还是明白的。
懒散,奢靡,脾气不太好,挑食,还爱炫耀,这一堆堆的毛病在自家人看起来,那是可爱真性情,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那就不一定了。班淮不敢赌其他男人会像他一样包容女儿。当年定下谢启临,是因为他打听过谢启临脾性好,哪知道他心眼不好。再后来答应沈钰的提亲,是他觉得沈家势微,日后只能依附班家,定不敢做让女儿不高兴的事情,谁知道这位竟然得中探花以后便大变脸。
他现在觉得容伯爷这年轻人哪哪都好,但是鉴于他挑女婿的眼光不行,所以这个时候反而不敢轻易答应了。
“这怎么会是委屈?”云庆帝瞪大眼睛,有这么说自家女儿的么?!
“陛下,这婚事大事不是儿戏,微臣……微臣实在拿不定主意。更何况如今我们正在孝期,也不宜谈论婚事,”班淮想了想,“要不再等等,我回去跟贱内商讨一番再谈这事。”
“孝期也没有关系,反正只是暂时定下来,不用他们马上成婚,”云庆帝想得很周全,“如果你们愿意,我就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这个婚事是姑母生前定下的,朕就是见证人。”
班淮心中大定,不管这事成与不成,对婳婳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到时候他们两个年轻人若是能够成婚,你可别忘了给我送谢媒礼。”云庆帝越想越觉得容瑕与班婳很配,就凭这两人的长相,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日后再生几个小娃娃,也不知会美成什么样。
若是教出一个像容瑕那般的小才女,倒还能跟太子的孩子订个亲,这也算是改进皇家后代的长相了。
万事俱备,只欠太子生下儿子和两人成亲了。
云庆帝伸手拍了拍班淮的肩:“表弟,容郎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你可要抓紧点。这孩子有些抢手,朕还是想把他留给自家人,让外人抢走了可不划算。”
班淮:他们这是在抢货物么?
作者有话要说:容瑕:???黑人问号脸。
第57章
被当做货物抢的容瑕正在家里待客,因为尚在孝期,官员们都不能饮酒作乐,所以他用来请客的是两杯清茶。
客人的身份也不低,乃户部尚书姚培吉,朝中要员。
姚培吉是个狂热的书画爱好者,所以他对容瑕十分有好感,平日与容瑕称兄道弟,完全不介意两人之间有三四十岁的年龄差。事实上,若是他能求得一幅容瑕的墨宝,即使让他叫容瑕兄长,只怕他也是愿意的。
“好画,好意境,”姚培吉看着墙上挂着的猫戏花草图,激动得面颊发红,对容瑕道,“伯爷的画技又精进了,这小猫就像是活了一般。只是为什么这只猫的头上,要捆一朵牡丹花?”
容瑕笑眯眯道:“这只是在下的一些小趣味。”
“作画随心而来,便更有灵性,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姚培吉轻抚手掌,忽然觉得这朵牡丹简直就是点睛之笔,把这只猫衬托得更加憨态可掬,并且还带着一些小小的任性。
猫么,就该任性一点才可爱。
姚培吉拉着容瑕说了好半晌的画,然后感慨道:“伯爷如此多才,不知世间何等女子才能配得上你。”
容瑕笑而不语,只是给姚培吉敬了一杯茶。
“我见那石相爷府中的女二公子秀外慧中,又极有才华,与你倒很是相配,”姚培吉抿了一口茶,笑着道,“不知伯爷可有此意?”
容瑕面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半晌后才道:“姚大人说的可是石相府中的二千金?”
“正是他,”姚培吉道,“贱内常常提起这位千金,我昨日忽然想到,这家姑娘倒与你很是相配。”
“只怕要让姚大人失望了,”容瑕起身对姚培吉行了一礼,歉然道,“不瞒姚大人,在下前些日子已经定了一门婚事,只是现在乃大长公主孝期,不宜提此事,所以还请姚大人替在下保密。”
“什、什么?”姚培吉惊讶地看着容瑕,容郎君竟然定亲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好在他是个品性风雅的人,见容瑕这么说,便没有再追问下去,“既然如此,那老夫便祝容伯爷与未来你未来的夫人情比金坚,白头偕老。”
“多谢姚大人吉言。”容瑕起身郑重地向姚培吉行了一礼。
姚培吉见容瑕满面红光,笑容灿烂的模样,在心中感慨,看来容伯爷是真心喜爱未婚妻的,不然也不会笑得如此舒朗。只可惜石家的心思成不了了,他这便去石家走一趟。
容瑕见姚培吉有了去意,再三挽留不住后,便送他到了正门口,知道姚培吉乘坐的马车离开以后,才让门房关上了大门。
右相府里,石晋正在家中养伤,听到父亲身边的小厮叫他去待客,他便换上一件半旧不新的素色长袍,跟在小厮身后走了出去。之前因为大长公主遇刺身亡一事,他作为禁卫军副统领,受罚五十大板。好在他是右相之子,执杖行刑的人有分寸,所以他的伤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倒是同与他打了五十大板的统领比较严重,据说现在都还下不来床,也不知道禁卫军统领一职还能不能保住。
到了正房正厅,他见来人是姚培吉,就猜到了是何事,便与姚培吉见了礼。
石崇海原本并不想让女儿嫁给容瑕,可是眼见容瑕在读书人中越来越有声望,并且十分受皇上重视,还在朝中越来越有实权,便觉得女儿嫁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古往今来,都是男人向女人求婚,可没有女儿家求着赶着问男方娶不娶的,所以他思来想去,便拜托姚培吉帮他探探口风。
“刚才在容伯爷府上赏了一幅猫戏图,十分的有意思,”姚培吉在容瑕那里已经喝了一肚子的茶,到了相爷府这边,只用茶水略沾了沾唇角便放下了,“老夫今天多了一句嘴,问及了容伯爷的婚事。”
姚培吉绝口不提是石家让他去问的,而是说自己多嘴,倒是顾全了石家人的颜面。
“谁知道这位伯爷是个不解风情的人,竟是对男女之情半点不上心,”姚培吉摇头叹息道,“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老夫当年像他这个年龄,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石晋略一挑眉:“容伯爷不愿?”
姚培吉笑眯眯地看着石晋:“可不是,他就是不愿提亲事。”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家让我做的事,我也做了,可是人家没那心思,你们也就歇一歇吧。
石晋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石崇海闻言便笑道:“年轻人喜欢自由散漫的生活,又没有家中长辈督促,自然不愿意过成亲的日子。”
不过是丧父丧母孤星之命的人,竟也有资格对他女儿挑三拣四,真是不识抬举!
姚培吉只当没有听出石崇海话里的嘲讽,在石家略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送他出门的是石家管家。
上了马车以后,姚培吉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儿,显得心情极好。在别人看来,他就是附庸于石崇海的朝臣,原本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喜欢石家拿他当一个跑腿的,家中有后辈在,也不是宾客众多的忙碌时刻,石家却让一个下人送他出门,真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人家容瑕在皇上跟前那般得脸,都是亲自送他出门的,石家的脸当真就那么大,连送他几步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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