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在尝试收买你。”简说,“但不是用这把小提琴,而是……一件你会感兴趣的案子。”
她抬起眼,微笑,“现在,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
两分钟后,给雷斯垂德发送了线索的夏洛克穿着自己的战袍睡衣盘腿坐在了简对面,食指相对,一脸平静。
“走路姿势,声音,手的位置,很明显是一个军人,”他用平平无奇的语调和快到犹如八级听力的语速告诉简她想要的答案,“耳后还没褪去的晒痕,证明你长时间暴露在强烈的紫外线下,即使过去了五个月?——不,六个月依然还能看到,热带无疑。新长出来的头发——是我注意到了,习惯留长发的人不会像你这样把它们全部塞在围巾里,鉴于它们烦人且不怕冷。你在回到英国后才蓄发,而什么情况下一位二十多岁的健康女性会在热带、紫外线强烈会造成晒伤的情况下剪去长发?——除了被迫待在偏僻,湿热,高温,虫蚁繁多的地带,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而在这个地球上所有军官都想去的地方只有那么几个,排除不符合条件的,只有那么一个——”
“委内瑞亚。猎人学校。”
简挑了挑眉。
“你的眼睛,”夏洛克指了指自己的,“停留在一个地方的时间过长,比起看,更像是盯视。这是狙击手在长时间专注一个目标时,下意识养成的小习惯。而且他们会在进入一个新环境时首先注意到最危险、最具威胁力的事物——”
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拆信封的小刀。墙上的弹孔。尖锐的鹿角。也许藏着枪的抽屉。放在桌上的手机。以及夏洛克·福尔摩斯。
“那么,走狗应该怎么解释呢?”简兴味盎然,“我的发音可是从我的秘鲁战友那里学来的,连本地人都发现不了我来自英国。”
夏洛克的目光慢慢上移。
简一看就笑了。
她带着红色的贝雷帽,全身上下唯一稍微鲜艳一点的颜色。在最早的时候贝雷帽是由牧羊人发明的,戴在头上可以遮风挡雨,脱下来可以擦汗,放在地上则能当坐垫。后来它逐渐成为官兵作战的象征,直到现在。英军皇家陆军第五空中机动旅的官兵都戴着一顶红色贝雷帽,主要任务是“迅速在海外执行各种应急作战任务”。它的前锋部队是其伞兵团,该团是英国陆军之最精锐部队,也是世界上职业化素质较高的部队之一。它有一个极具威慑力的称号:“红魔鬼”部队。
军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制服情节,她也不例外。即便回到了国家,那种踏在坚硬水泥地上的不真实感依旧会让人在晚上难以入睡,心里渴求抱着点熟悉的东西聊以安慰。有的人会保留旧子弹,有的人则会带走教官给她戴上的一顶贝雷帽。
事实上,这顶帽子不仅仅是她身上唯一的一点颜色,也是崭新昂贵的大衣,靴子,围巾中格格不入的旧物。虽然上面一点破损痕迹被修补得很好,但夏洛克·福尔摩斯仍然一眼就看了出来它对简的与众不同。
“ZF走狗”——来自大侦探先生对简的最高褒奖。是的,他不否认,主观且任性的结论。
“您推测得全都对,只除了一点……”简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提琴盒,微笑,“每一个聪明人都是人间瑰宝,我可没有毁灭世界财产的打算。”
所以,他很安全。暂时的。
夏洛克不以为意,他打了个哈欠。
“不是每一个。”他懒洋洋地强调,“事实上,像我这样的,独一无二。”
的确。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像夏洛克这样走到哪儿哪就出事的血案体质,除了\"主角\",千百年来她只在岛国发现过一个类似的——
“最后一个问题,福尔摩斯先生。”简倾过身,注视着夏洛克那双金、绿、蓝三色融为一体的独特眼睛,语气充满了真切的好奇,“您又是怎么推测出来我的名字呢?”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用一种听上去镇定自若的,却隐藏着些许得意洋洋和理所当然的淡定语调开口说道——
“我不是尼安德特人,多伊小姐。”他说,“我看电视,我也用谷歌。”
但凡和“谋杀”,“惨案”沾上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认脸能力就会迅速上升,任你化妆打扮成佝偻驼背衣衫褴褛的老婆婆他都能在一条街外认出来,更别提在那两个充满了吸引力的字眼旁,还被那个女记者曝出了两张正脸照,他想忽视过去都不行。
“如果你是来求我为你的哥哥翻案——”夏洛克盘腿坐在单人椅子上,神色平淡,“我拒绝。”
意料之中。简笑了笑,“你只说对了一小半,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你。”
【开始语(hu)言(you)的艺术了吗~】
夏洛克疑惑地瞥过来,“我?”
“我相信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简脊背挺直,面带微笑,“而她有一个你与我都有所不及的终极技能——”
夏洛克挑眉。不是他夸奖,整个英国能够在智力上超过自己,在武力上胜过对面这个女人的,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颇为不屑地撇过头去,然后就听见简多伊慢悠悠地开口。
“——降智打击。”
作者有话要说: 实名艾特隔壁小学生,死神の柯南。
第39章 三十八
降智打击, 如果一个智力比你低的对手想要打败你, 那么首先他需要将你的智力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线上, 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俗称:菜鸡互啄。
其可怕程度完全超过“夏洛克·福尔摩斯居然爱上了女人”这样的设想。
夏洛克觉得每一个字分开来他都能秒懂, 但合在一起却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的意义,他确信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不论是从哪本书上(包括他最不屑的天文学)都没见过和“降智打击”相关的字眼, 这让他开始怀疑对面这个女人说话的真实性。
——他绝不承认其中还有知识面受到质疑的缘故。
夏洛克思索片刻。
“你指的是像安德森那样,拥有拉低一整条街智商的能力?”他问。
哇。简惊了一下, 对这位侦探异于常人的理解能力毫不犹豫地表达了惊叹。要不怎么说天才的脑回路就和别人不同呢?常识他无法理解, 充满了奥秘的天文学与动人的爱情故事他觉得是扯淡,反倒极为艰深晦涩的东西他能够很快地推测出相似的含义,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印象深刻,福尔摩斯先生。”简顺理成章地夸奖他,“让我几乎以为解释会是对你智商的极大侮辱。”
夏洛克镇定自若地理了理衣领, 表情不动, “你可以再大声些, ”他说,最好让整栋楼的人都听见来自她的赞美之词。
“不过比起那位可怜的安德森先生, 我们这位共同的敌人可要了不起得多。”简话锋一转, 成功引起了侦探的兴趣,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倾身, 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大胆猜测一下她会怎么做,”简缓缓开口,“首先,也许她会试图先成为你或者你身边人的朋友——当然了‘你的朋友’这个身份更具挑战性, 更有可能她会选择那些你在乎的人,比如——楼下那位精明善良的夫人。”
夏洛克露出奇异的脸色,食指相对,没有出声。
“接下来,一点浪漫的神秘感必不可少——鉴于大家都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痴迷于那些未知而危险的东西,可以推测出好奇乃天才之本性,你必定会为了一些充满悬疑色彩的鱼饵而轻易上钩。”
夏洛克在心底掷地有声地进行了反驳,反而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仔细倾听简的每一句话。
来意不明的女人侧头想了想,继续慢慢说道,“这种神秘感也许是通过一些你预料不及的至理名言而达成,也许来自你所无法解决的谜题线索……总之,一定是必不可少的点睛之笔,或者充满启发性的灵光一现,能够帮助你破除一桩悬而未决的谜案,从此留下深刻印象。”
就像“那个女人”一样。
听到这里,夏洛克终于忍不住了,他断然否决了简的推想,“这不可能!”他可不是什么金鱼随随便便就会上钩,而在迈克罗夫特的“呵护”下茁壮成长的自己也绝不会被一两句毒鸡汤所打动——更何况,这个世界上能够启发他破案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是智商上的绝对碾压,毫无回旋余地。
对于夏洛克的笃定,简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一句话就将侦探先生打回原形——
“是吗?那你倒是先告诉我,太阳系内九大行星有哪些?”
夏洛克·福尔摩斯“……”华生!
简观察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动,忍不住笑了,“看来果然就如博客上所说,大名鼎鼎的咨询侦探,居然连小学生都了解的常识都毫无所知——如果下一个案子偏偏就和它们有关呢,难不成福尔摩斯先生又要求助于万能的谷歌吗?”
再次被击中心扉的侦探,“……”
对此完全不能反驳的夏洛克沉默片刻,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继续说下去。”
简挑眉。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不可自制地,你会对她产生好奇,会想要了解有关于她的一切,调查清楚她的来历,她的与众不同……然后你就会发现,她并非是你推理演绎中的那个人——她更有能力,更聪明,也更危险。”
危险,就是吸引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首要因素。
“一个对手。”简说,“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不就是我们这种人毕生之爱吗?”
侦探审视着她,没有出声。
“好了,降智打击进行得差不多了。”简托着腮,慢慢为这个故事加上一个完美结局,“突然,一个爆发性的大事件发生了,促使你们不得不站在同一阵线上,接着你会发现原来那个人不仅仅吸引了你,她甚至吸引了比你危险得多的敌人,所谓的幕后指使者——”
“当然了,毫无疑问,最终,你们会携手共同解决这个案子。往坏的方面想,也许你们会互相表明彼此心意……而从此以后‘世界上最难搞定的男人没有之一’你的身边就会多出一位神秘美丽的福尔摩斯夫人,犹如完美拍档,环游各地,解决谜案——简直完美至极,不是吗?”
简说完,看向垂眼沉思的卷毛侦探,微笑,“你喜欢这个故事吗,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缓缓抬起眼,盯着她。
“愚蠢,肤浅,夸张,漏洞百出。”他如此评价道,“简直拉低了整个太阳系的智商。”
理所当然地说完,他顿了几秒,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我开始后悔浪费在这间屋子里的十五分钟了,这比读华生的博客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简像是没听出来他话语里满满的嘲讽,她状似思考般地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在我看来,除了使用‘降智打击’这个全屏无差别范围技能外,这个世界上能够完全俘获‘夏洛克·福尔摩斯’芳心的女人/男人大概根本不存在。”
夏洛克觉得这个简多伊也许和自己有仇。按照平常情况,此刻他已经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人,充满表达出自己的乏味和嫌弃心理。不过夏洛克并非常人,他有他的倔强,越是看上去平淡无奇甚至嬉笑玩闹的人,越是藏得最深。而这个听起来就荒谬至极的蠢故事,从这个简多伊的口里说出来,带着玩笑般的调侃口吻,反而罕见地激起了他的警惕。
他一面保持住自己脸上的平静无波,一面在心里快速分析她所说的这个可能的未来敌人的特征,总结起来无非是以下几点:性别女,爱好福尔摩斯,擅长灌毒鸡汤,表现欲和实际智商成反比,迷恋反社会人格,功利心极强。
如果简多伊说得是真的,那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凡是自诩聪明且有反社会倾向的人,毫无疑问都是喜欢受到大众关注的。就好比一个变态连环杀人狂,将警察玩弄得团团转之余,偶尔会好心地留下一两点线索供他们高-潮,看着媒体犹如小丑一样哗宠取宠,大肆报道,而他就在暗处静默不语,微笑着享受光环加身,走上神坛的快-感。
而这样的人,为了得到来自警方或媒体的一手消息,通常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甚至很多次破案之后才会有所发觉,原来凶手曾是被采访者,亦或是被无意撞到的路人,默默无闻的清洁工。人们总是最容易忽略身边的细节,凶手恰恰能够利用这一点安全躲过追捕,逍遥法外。
简多伊不是个蠢蛋,夏洛克心想。虽然也是条金鱼,但至少能够蹦跶得比她的同类更高。她必定是有备而来,说的这番话也不太可能只是故弄玄虚。如果把那个听上去无聊且荒谬的故事当成真的来分析,综合以上所有特征,近几年来频频在他眼前闪过其名字,符合特点的人,不多不少,只有三个。
而其中和简多伊存在着直接间接利益关联的,却只有唯一的一个——
当年参与过调查“议员秘书性-侵谋杀案”,在媒体界犹如黑马之势迅速崛起,被喻为“接棒下一届普利策奖”,在民间口碑极佳且近年来风头极盛的独立电视台女记者,乔伊·亚当斯。
虽然夏洛克就如平常一样没花多少时间就得出答案,但他依然存在着一个疑惑。
“为什么是我?”他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她是一个极为优秀的特种兵,和那些退役的军人不同,被召回国后可以受到很不错的待遇。即便她的哥哥锒铛入狱会对她的前途有所影响,但依然,ZF不会轻易放弃这个人形大杀器,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她会受监管一段日子,然后再次被秘密召用,执行特殊任务。
——只要她愿意放弃为自己的哥哥翻案,她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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