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不建议继续瞒着厉锋行事,厉锋目前是任务组成员,作为干将型队友,能用到他的地方会很多。人力有限的状态下,唯一能做的是相信厉锋、摈弃前嫌,使用好每个人的长处。
趁此机会,十音干脆在车上,将案件背景向众人一并作了介绍。
“我们任务初期的终极目标,是连根挖出念章基金背后的新型毒品供应链,抑制南照地区新型毒品的传播。但通过云队这几个月的追查,发现这支念章基金之所以暴露在我们警方面前,很可能是由于它的对手企图借我们之手行打击之实……”
“所以我们要抓住良机一箭双雕!”彭朗摩拳擦掌,对那位臭名远播但素未谋面的云队长神往之极,在这种压力之下,云队独自工作几个月还能出成果,简直难以想象。
“云队那么厉害?”
“那当然,传言是不是都说他纨绔子弟?”苗辉得意地一扬脖,一边斜睨厉锋,“那些全都不可信。”
厉锋近来在工作上受挫不小,特别是靶场一案,他的自信心几乎落花流水。在品县,虽说四队与626队协作,去年底至今屡破制毒窝点,但这种工作已经进入了一个循环的常态。
毒源地究竟在哪里?那些窝点制毒原料的来源,很类似那种集约配送,送货流程十分隐秘而辗转,他们审不出来,一直无法突破。
主要的工作量都集中在了海量的案卷归纳、整理,没有成就感的重复工作,当然都是必要工作,但热情也很容易就被这样消磨掉了。
原来云海一直在作着这样的努力?这人的韧劲,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厉锋仍是忿忿不平。他私下对着江岩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云海去得,他就去不得?
他也愿意不计安危去做这些,他也顶得住八方压力,不怕饱受怀疑,为什么领导就从没考虑过派他去做事?
江岩吐得脸都白了,这些事情看得却很通透:“你爸只有你一个儿子,谁敢让你冒这个险?”
“云中岳也只有云海一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那能一样?”江岩笑,“云海身上流的是什么,是他们云家一脉相承的那腔热血。”
“我没热血?”厉锋更不服,“是男人谁不想建功立业。”
江岩不以为然,斜眼看他:“你知道你这一句‘建功立业’,比起云海落了多少下风?我们海爷可没兴趣建功立业,他的理想是夜不闭户,海晏河清。”
“更不着调。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江岩自问很懂得云海:“你根本不懂,他是理想主义者,骨子里所求很少,他巴不得早点退休隐居,躲起来过他的小日子,你肯么?”
“呵呵,三妻四妾的小日子吧?”
“……你总这么说他,到底是有什么依据啊?”
厉锋又不说了。
苗辉正在户外店购置攀岩用具、帐篷和工具。十音已经采购完毕,补给品,除干粮、肉制品罐头和常规药品,她还补给了不少饮用水及治疗蛇虫叮咬的药品,数量远超他们五人几日所需。
厉锋并不是好糊弄的,当即问十音为什么不开车直奔沧东?
十音早有准备:“一来年会时间没到,二来,里头可能还有一支受困的节目组,里面有重要涉案人员,需要我们实施支援和保护。”
“梁先生?”这问问题的还是厉锋。
江岩这才反应过来:“孟冬怎么了……”
十音讶异:“厉队知道这个节目?”
厉锋点点头:“听我爸提过。”
从藏毒案起,梁孟冬就已经涉案,这个无须过多解释。但节目关系到厉南平,十音在斟酌,要不要追问?
厉锋倒是主动展开说了一下。
年后他在家那几天,正巧遇到禁毒局宣传处的人带了两名编导专程上门拜访父亲,就为了请示这个宣传类真人秀节目的拍摄流程。
禁毒局虽是父亲分管,但通常管不到如此细节,这节目在流程上也太郑重了,居然需要父亲的特别批示?厉锋虽有疑惑,当时并没兴趣了解。
当时表妹也在家,大一的小姑娘,对娱乐节目有着天然的关注,格外问客人要来文件看。客人不好意思拒绝,递了脚本给表妹看着玩。
“梁老师!”表妹是梁孟冬不久前在南照音院新收的学生,她看到了梁孟冬的名字,不由自主念出了声。
厉锋听到这个名字,才生了些好奇,拿过那文件扫了眼。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份节目人员名单,有两个人名是被荧光笔特别标记的,一个是梁孟冬,另一个名字他不认识,应该为女性,姓柯。
十音确认:“柯洛妮?”
“对。”
不过,有一点厉锋没提,那天厉南平有个临时会议到家较晚,那三人便一直等在父亲书房。厉锋曾经途经了一次,恰听见里头三个人正讨论氯.胺酮。他暗吃一惊,随即又想,这是一档禁毒主题的宣传节目,难道是节目所需?
但此刻仔细回顾,厉锋暗觉蹊跷丛生,百公斤氯.胺酮,那几人嘴里反复提的是什么词……剂量?百公斤的剂量?什么用途?
氯.胺酮,分离性麻醉剂,俗称k.粉。
市局626队印发的禁毒宣传册里,清晰警示了它被吸食后易出现的症状及其犯罪用途。
过度兴奋、幻觉、幻视、幻听、危险行为,及运动功能障碍,对记忆和思维能力造成严重损害。易被当作迷药使用。
究竟要不要告诉十音?厉锋依然在犹豫,十音有事先去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冬:大纲菌你看看主演表,我台词呢?
大纲菌休息了,晚上给你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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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所提拉赫玛尼诺夫钢琴三重奏搜不到可以去作者weibo~哈哈
第68章 人海微澜 九
亚热带与热带交界之地的三月,午后的日光很肆意,蓊郁叠翠。
这是得天独厚的地方,北回归线附近仅存的绿洲。
遮天蔽日的植物妖冶而矫健,它们一直在等待雨季,好争相开出艳丽的花。密林的深处,各种陆栖脊椎动物奔走、穿行。
云海早到两天,但他还没有找到孟冬所在的那个摄制组,按照定位,应该就在附近了。但实际并非如此,这个植被交叠之所,看似定位就在前方,在现实的景观中,眼前却可能是悬崖、没有出口的溶洞、水势湍急、前路难辨的河流……要怎么过去?
其实十音和云海都没能顺利会合,此刻她和云海正在通话,云海的定位就在前方,但出现在十音眼前的,分明是一处悬崖。
“你上来,我前头路都没有,跳到你的点上去,那不得摔死?”十音对着电话说。
“你下来。”
“老大你一个人,我那么多人呢,上来。”
二人其实是在阐述观点,口气听起来倒像杠上了。
苗辉江岩知道他俩是杠惯了,兀自在发笑,厉锋听不下去,太看不上云海了。
但云海应该隔得很远,植被密布的空气中,十音截获不到他的声音,估计方位上依旧有一定的误差。
“我纯徒手,连一把登山镐都没有。”云海在话筒里说,“你从你的地势观察一下,我这地势部分区域有瘴气,很多路需要绕,还有条河,可能通地下水源。我昨天在一个地方扎营,找到过一个镜头盖,一小截松香。”
“老大,”十音嗓子发干,“你别吓我。”
“你真得下来。今天吴狄提供的方位离这里很近,我怀疑摄制组也许迷路了,也许有人受伤……我从M国那头进来前,那边的山民告诉我,这一片叫仙鹤谷,虽说穿过去,两边各自是我省的沧南和沧东,但没有当地人带很不好穿越,我本来不信,结果自己都差点迷路,好在现在已经摸清了。”
“节目组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十音颤声问,“这在M国那边属于什么地方?”
“从前是种植基地,后来被军政府勒令改种甘蔗。仙鹤谷周边都是查鹏的势力范围,本来只执行了一半,其余那半照样在种罂粟。但他去年突然主动归附了那个财团,有了新的制毒基地,离仙鹤谷很近。”
“他们选这里绝对是故意的。”
“别多想,”云海说,“抓紧找到人。”
根据云海实测的他所在地海拔高度,十音计算了一下,找了个安全支点,往崖下探看。
十音正在检查脚下地质,测算保护绳的固定点,彭朗在打下手,点数并检查锚钩,厉锋有反对意见:“这不安全。”
苗辉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暗地对彭朗嘀咕,看到没,四队的人真没吃过什么苦。
厉锋觉得匪夷所思:“这附近没有保护装置?就这么徒手降下去?”
开玩笑。
他最看不上云海的就是这点,还和十音杠,他有什么理由不上来,让姑娘下去救他?也不看看这有多危险?
云海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遇到十音那么死心塌地的傻姑娘。
苗辉不齿的却是厉锋,厉队难道没做过徒手速降?
别看四队的人平时各个走路生风,果然都是狐假虎威,队长就是个空降的公子哥,什么历练都没经过,好意思处处比着我们云队!
“这地方又不是游乐场,连蜂窝网络都没有覆盖,哪来什么保护装置……这种荒郊野外,难道还给我们配个攀岩教练不成?”
厉锋被说得面上一阵青白,十音不想浪费唇舌,表示这里崖壁斜度得当,她可以先攀下去看看。上头有他们看着,主绳可以用于辅助保护,锚点和锁扣只要运用得当,行动是非常安全的。
苗辉争着先下去,十音已经给自己的腰上系了安全扣,绑好了主绳:“小苗你经验多,替我们守着固定点,我带彭朗先下,如果下面什么都没有,肯定得折回来再做一次攀岩,还挺消耗体力的。我俩最近日常一直在训练,体能状态应该相对好些。“
苗辉点点头,厉锋是个特别要脸面的人,关系到体能,那还得了:“那我陪你下去。”
十音接来苗辉递来的登山镐:“厉队,你就听我的。你和小苗一会儿其实更辛苦,行李、饮用水和食物、电台、所有的设备都得你俩护送下去……还得把江岩弄下去呢。你就在这儿等我信号。”
“……好吧。”
彭朗体能的确不错,已降了小半程,边喝水边与十音朗声说笑,十音也在相近的位置,擦了汗,抬头与上方的苗辉反复确认固定点的安全性,又指点着彭朗下降时的每次锚点选择。
江岩俯在崖边,低头看快深不见底的崖壁,相当绝望地闭上了眼。
苗辉宽慰他:“以厉队的体魄,一会儿背着您下去绝没问题。”
江岩被嫌弃,更郁闷了。
厉锋给自己点了支烟,给江岩苗辉一人递去一支。江岩本要接,苗辉赶紧阻止:“厉队,这个习惯可不好,这会儿这里还是旱季,不安全的,您还是忍着到有水源的地方抽吧。”
厉锋一手将烟捏灭了,有些烦躁。
这会儿只有在对讲机里,才能听见十音和彭朗的声音了。
电台的声音有些嘈杂,彭朗已经落地,正用对讲机和苗辉确认周边情况:“余队说我俩先探一探路,让你们继续等信号。”
苗辉:“收到。”
彭朗身边的十音在给云海打电话:“看不到你……什么,你的意思是氯.胺酮?”
厉锋是偶然听到的,一怔。
他听不见,云海是在告诉十音,刚才在一处地上找到几个蛇皮袋,每个蛇皮袋内都套有一层塑料袋,袋底有粉末状残留物,他通过嗅觉初判为氯.胺酮。云海在这种药品上的判断力通常无误,十音正不安地与他讨论。
这么糟心的地形居然有人穿越这里运毒?
这种运毒成本,着实是算不过来的。何况现在蛇皮袋是空的,里头的违禁药品去了哪儿?
厉锋心神不宁,他拿起对讲机,往里喊了声:“十音?”
那头十音随口应了句怎么了,但她没怎么在意,继续在和云海对话。
厉锋犹豫了,想了想仍是没张开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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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地形相当复杂,十音和彭朗是从最高处直落而下的,但底部灌木交叠,几乎无路可走。反而侧面有些斜坡,虽没有行人踩踏的痕迹,但目测有路可通。
十音屏息聆听,辨认出某处有水声,泠泠如歌,同时,这声音她在云海那端的听筒里也听到了。
“彭朗,你跟我去找水源,标记好回来的路,等会再来找小苗他们接应我们。”
十音拨开密布的植物丛,顺着水声艰难前行,继续与云海核对位置:“我从声音判断,我俩可能就在某一段水源的两头,我在下游,的地势比你低,我要试着向这条河的中间,也就是斜上方走,剧组扎营地可能就在那里。按照声音方位,你应该向下,我俩正好会合。”
“好。”云海应着。
无论在什么地形,他俩配合过无数次,已经有十成默契。
往崖壁侧方位置向上攀了一段,十音知道离那水源近了。但十音听不到水声了,她告诉云海,那溪流好像在某一处阻塞住了,并不在流动。
云海那里的位置也发生的变化,“我听见脚步声,但不是你的,”十音对着话筒说,“有人的呼吸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有些乱,我认不出来……有回声,应该在一个洞里。”
十音领彭朗顺着水声的来处继续攀爬了一段。
彭朗有些惊讶于队长的听力,呼吸声?什么地方?
“云海?报你的位置。我这边没有河,但好像看见了一个溶洞入口。”
交杂痛苦、又仿佛是畅快无比的粗重呼吸声,男人、女人……那声音愈来愈近了,因为太过混乱,从声音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十音心情复杂,难道是因为那些氯.胺酮……她明白它的药性和功效。里头的人声绝不止二人,她脚步虚浮,勉力攀上一处略平坦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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