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睫半垂,室内的白炽灯光给他的脸上了一层冷白的色调,有一种十分强烈的距离感。
她悄悄移开了视线,思考着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忽然有人递了一包零食到她眼皮下。
辉月下意识接过,然后懵逼地顺着递过来的手抬头看。
是那位宗像先生的一位部下。
“我让他去买的。”那边正在听报告的宗像礼司微微回首,朝她露出一个笑,“菅原小姐和轰君一直没吃东西吧。”
“是,谢谢……”
带着点“您连这个都注意到了”的惊叹,辉月向被支使着替他们买了东西的那位队员道了谢,然后拆开一包仙贝,掰成两半,下意识递了一片给轰,然后一边啃着食物一边旁听两人的对话。
轰焦冻拿着仙贝没有吃,而是看向处理完事物的宗像,“恶灵这种东西,一直都存在吗?”
“一直都有哦。你听说过国常路家吧,世代相传的阴阳师家族,就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
轰焦冻:“所以我们这一次也是撞上了恶灵作祟?”
宗像礼司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不单纯是。”
说完之后他看向了辉月,鼻间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嗯?”,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我没有吗?”
少女叼着仙贝回视他,没弄明白青年的意思。她“咔擦”一声把仙贝咬断,然后和他对视了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吃的,又看了看轰焦冻手里的,恍然大悟,于是飞快地挑出一块草莓大福,拆开给大佬上供。
“谢谢。”宗像礼司愉快颔首。
轰焦冻冷静地咬了一口辉月刚刚给他的仙贝,“所以,‘不单纯是’是指除了恶灵还有别的东西?”
“可以这样说。”
宗像礼司淡定地把辉月上供的大福吃完,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然后低头对上了少女亮晶晶的目光,充斥着“大佬你还要不要呀我这里还有”的询问。他轻笑了一声,“谢谢,不用了。”
然后他这才抬起头解答轰焦冻的疑惑,“青春期综合征,可以用这个名字概括。”
第55章 松动的封印
宗像礼司的话音落下后, 医务室里一时间一片安静。
坐在病床边上的两位少年少女满脸问号地看向他。
“青春期综合征,是现代社会诞生的新型病症, 多发在青少年群体中, 因为青春期的躁动和现实的压力产生的一种集体性超自然现象。”
宗像礼司十指交叉搭在膝上, 身体微微后倾着靠上椅背,“就像你们这一次遇到的。嫉妒、怨恨、诅咒、绝望……所有负面的情绪在特殊的磁场下凝成实质, 在某种偶然情况下依附上仓库里的恶灵,两者之间发生微妙的反应,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看到的。”
他优悦又动听的声音慢条斯理,仿佛在形容哪个化学实验。然而顺着他的话,辉月和轰又想起了仓库中那个全身长满嘶嚎的怨魂脸的恶灵小姐, 脸色同时变了一下。
“嗯?看起来那位恶灵小姐的相貌确实有些……特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男人略微顿了一小下,绅士地用了个比较礼貌的形容词, “真遗憾我没能亲自见到。”
辉月面有菜色地抬头看他,青年话音里的兴致让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用言语引着他们回忆那个让人狂掉san值的场景的。
太恶趣味了吧,这个人!
迎着少女委屈兮兮的目光,宗像礼司轻笑了一声, 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总而言之,虽然是个可爱的名字,但带来的麻烦和名称完全不匹配。这个病症在其他地方也已经有过案例了,你如果感兴趣之后可以向我那位负责这件事的部下询问。”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对轰焦冻说的。
然后,这位因为这么点“小事”冒雨跑来了冰帝的scepter4的大佬,来这里坐了十多分钟, 喝了杯用饮水机的热水冲泡出来的简单到简陋的茶水,还捞了辉月一块草莓大福,然就走了。
……就走了?
所以他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辉月盯着宗像礼司潇洒离开的背影,叼着仙贝满脸懵逼。
她低头看看病床上堆着的食物,又摸摸自己被宗像临走前揉了一把的发顶,忽然有种错觉:这位大佬的行为就好像在外面散养了一只小动物,偶尔听到它的名字想起来了顺便拎着食物跑来看一眼,看看小动物成长得怎么样,毛色是不是还光鲜顺滑,投喂完临走前还没忘记撸一把毛。
辉月“咔擦”一声咬断了仙贝,满脸深沉。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位宗像先生貌似养猫养得很开心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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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scepter4的队员们是不是都被吩咐过了要照顾大佬的猫,菅原辉月和轰焦冻没被怎么刁难,简单地做完笔录就被放回家了。
因为当时天色已经将近全黑,某位橙棕发色看起来性格十分活泼的青年还好心提出要送他们回家。
轰焦冻婉拒了他的好意,表示校门外有家里的司机等着,然后辉月也跟着享受了一次轰家的专车服务。
回到家吃完妈妈特意给她留的饭,辉月去了书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父上提了提,不知为何他爹听完后情绪十分淡定。
“这样啊,我知道了。”
菅原永之一手撑着额角,思考了一下,然后关切问道,“辉月有被吓到吗?”
辉月懵逼地摇头:“……没有。”
毕竟她的小伙伴当时看起来比恶灵小姐要吓人多了。
“真棒。”,亲爹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心。
菅原辉月望着她爹柔和平静的表情,忽然有种“恶灵”什么的是一种很正常的自然现象的错觉。
然后,她就晕晕乎乎地被亲爹菅原永之哄着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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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
辉月行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
头顶的白炽灯投下白惨惨的光,两侧是暴露着金属外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的味道,像是哪家刚修建好的医院。
她迷迷糊糊地顺着走廊往前走,身后是一眼忘不到边的黑暗,空荡荡走廊中只听得到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尽头出现一条岔道,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夹杂着脚步越来越近,几个白大褂簇拥着某个人穿过拐角,脚步匆匆地往前,零星地传来几句低声讨论。
“实验体”、“电流”、“矢量”等等的字眼,辉月听不明白,但是视野里终于出现了除了她以外的人,她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穿过机械质感的走道,领头的白大褂停在某扇舱门前,输入密码、校验指纹还通过了瞳孔和声波的检测,那扇极具未来科技感的大门这才缓缓向两边开启。
辉月茫然地跟在这群人身后,他们好像根本看不到她。她像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幽灵,混在一群生人中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保密设施严密的地方是哪儿。
她跟着这群人走了一段路,七拐八拐地走过几个能够把人绕晕的岔道,最终停在一扇金属大门前。
领头的白大褂用同样繁琐的手续打开了门,一群人鱼贯而入,然后极有条理地走到各自的岗位开始工作。辉月跟在他们身后,左右打量。
这里似乎是一间实验室,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在里面忙碌着,中央高悬的电子屏上刷过长串复杂难懂的数据,所有人自顾自地忙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即便有交流声音也是低而沉的,气压十分沉闷。
辉月像个不请自来的观光客,仗着没人看得见她,漫无头绪地在实验室里打转。现有的知识储备并不能让她看明白这群人是在做什么实验,她只能无聊地左看右看,从东边走到西边,直到对上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
她茫然地回望那双死气沉沉的阴暗眼眸。
眼睛的主人紧盯着她不说话。
辉月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穿过拿着文件匆匆路过的研究员,停在那个巨大的圆形装置面前。
“……你看得见我?”
她望着半浮在水中的那个小小的白发红眸的孩子,讶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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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挂钟时针轻轻往前走了一格,针尖指上了3点。
伏案在书桌前的男人仿佛被这小小的响声惊动,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时间,端起桌上已经冷透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单手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夜深人静,窗外的灯火透过半开的窗帘不依不饶地想制造点虚假的热闹,但静悄悄的夜色把一切都浇熄了。家里的其他人明日一早上班的要上班,上学的要上学,这个时间点早已入睡。
菅原永之咽着冷透的咖啡,嗓子没来由地感觉到点腻味,他放下笔,把桌上的文稿往里推了推,起身准备去客厅倒杯茶。
书房的门一开,房里的灯光一直蔓延到了客厅的斜侧角,正好是放饮水机的位置。菅原永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端着杯子走过去,刚刚弯腰按住出水口,身体忽然微微顿了顿。
冰冷的冷气顺着脚踝缠绕上来,异常的触感让他低下头,方才还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眸瞬间清明,他的眼睫微微往下压了一下,看着漫过了脚面的白雾。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地直起身,顺手把瓷杯放上饮水机旁的吧台,单手抄兜,不紧不慢地穿过客厅往卧房的方向走。
连绵不绝的雾气像冲刷上海岸的潮水,他就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走向潮水的源头,最后停在了次卧的门前。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铺进来浅色的清辉,白色雾气翻涌着从门缝底下不断涌出来。
男人伸手搭上门把,眼皮耷拉着看了一会儿底下绵绵不断涌出来的白雾,走廊尽头的月光照在他悬在半空的腕骨上,白得发冷,他手腕往下微微一压,推开了门。
雾气像忽然泄闸的洪水,房间里的白雾几乎和床面齐平。而他的女儿埋在柔软的床铺中央,侧着身子把自己团成一小团,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清冷的月光从床头的玻璃窗照进来,挂在床柱的帷幔垂下长长的流苏。床铺上方的空间里飞着一只蓝紫色的蝴蝶,扑扇莹莹辉光,带动着细碎的光点如宇宙中的行星带一样绕着沉睡的少女盘旋飞舞,在察觉到门口进来的人时,它掀了掀翅膀,朝着他飞过去。
菅原永之伸出手,任由蝴蝶落在指尖。
他倚在门前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在睡梦中皱起眉心,但气息尚算安稳。
男人落着蝴蝶的手指轻轻往上抬了抬,房间中响起的声音清朗柔和,却是仿佛支配者的强势语气。
“去吧,保护好她。”
蝴蝶乖顺地飞起,绕着他转了个圈,然后飞回房间中央的床铺,落在黑发少女的枕边,翅膀轻轻颤了颤,不动了。空气中漂浮的细碎光点也缓缓落下,以一种守护的姿态陪伴着少女入眠。
菅原永之又靠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绵延的雾气在经过他时小心翼翼地让了条道,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样。直到床中央的女孩子眉心微微松开,轻声嘟哝了句听不清的梦话,翻了个面又重新睡过去,这一次她的气息彻底安稳下来。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搭上门把手,望着门内熟睡的少女往后退了一步,关上了门。
然后他重新直起了身,把另一只手也插回了口袋里,转身走上走廊。他漫无目的目光划过头顶阴影中交缠的藤蔓花纹,一边拖着漫不经心的步伐往书房走,一边冷静思考自己的女儿今天在外面遇到的那些东西中有哪些是不太对的。
封印松动了啊……菅原永之抬手摸了摸侧颈,带上书房的门。
虽然也的确是时候了,但也不应该这么快才对。
他若有所思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倒数第二格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厚厚的企划方案。他的目光掠过封面上那行“关于《月亮与公主》的改编……”的印刷体,视线一目十行,手指搭在文件边缘,保持着极高的频率往后翻页。
他并没有把这份文件全部看完,只以极快的速度阅读了其中的几个重点,然后他就直接翻到了文件最末尾,右手摸过桌上的钢笔,在授权人后的空白处签上了名字。
第56章 致我那些不要命的同学们
在那之后, 时间过得很快。
上学路旁的树木枝丫上的叶子越来越少,渐渐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孤零零朝天上支棱着。辉月每天晨跑的那条路两边的风景日渐萧瑟, 清晨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刮过。
天气越来越冷, 辉月像只进入冬眠状态的小动物, 每天循规蹈矩地上学放学,不但越来越不爱动弹, 连向周围感知的触角都收了起来。因而,学校里某个和她相关的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彼时她正和自己的那个热爱八卦的前桌妹子一起在教学楼下的小卖部买可可。
菅原辉月当时正有些走神,因为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但仔细想又想不起来。那阵时间她浅色的眼瞳深处好像总弥漫着一场经久不散的大雾, 跟谁说话都先跑三分神, 初冬的寒风都没能把这层雾气吹散。
直到前桌妹子忽然爆出一个和她有关的大八卦,短暂地把她不知神游到哪里的神魂拽了回来。
“前段时间在学校的论坛上传得可疯了, 说是你和爆豪同学吵架了然后移情别恋。但是大部分人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影山同学。”前桌妹子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纸杯的盖子,看着她时,目光透出一丝八卦和好奇,“还有好多人得到消息之后特意跑去找影山同学谈话了。”
菅原辉月正喝着热可可, 好歹没一口呛着,听着自己新鲜出炉的绯闻一脸木然,“……他们找影山谈了些什么?”
“嗯,有很多种。”前桌妹子掰着手指开始数,“有爆豪同学的拥护者,去警告影山同学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有菅原同学你的后援会, 去告诫影山同学要对你好一些不准花心的;还有菅原同学和爆豪同学的cp粉,哭着求影山同学不要第三者插足的……”
菅原辉月:“……”她在折寺中心读了三年书,第一次知道自己和小胜居然还有cp粉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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