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夏秋雪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顾景澜半眼,只要拉着她回家。
她诸多叛逆,自以为生了一副反骨,不愿归去。
两人在街头拉扯,难看极了,夏秋雪说:“你不回家,翅膀硬了要和野男人同居了是吗?”
无意的三个字,把顾景澜贬低的一文不值,她听不得妈妈这样说自己喜欢的人,和夏秋雪大吵。
其实细细想起来,那时候的顾景澜虽未作声,心内也一定受了伤。
他那样冷漠的少年,逐渐被她慢慢捂热,逐渐抛弃了冰冷的伪装,面对她时会笑,会皱眉,会生气,会在她蛮横地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取暖,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她的五指,紧紧地扣住。
可他给她买的围巾,被夏秋雪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他给她买的烤红薯,也在拉扯中掉落,摔在地上,染上脏污。
她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吃烤红薯,要他一辈子都记得,这是难能可贵的第一次。
却没想到,那也是第一次,顾景澜直面她的母亲,也早早地获悉到,她的家庭并不允许她和他在一起,他未发一言却早已败下阵来。
……
半个小时后,小区的物业把初壹丢掉的垃圾送到了顾景澜的眼前。
顾景澜嘲讽地勾了勾唇,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现在当真与往日已有不同,可纵有金钱傍身又如何,面对初壹的母亲,他仍陷在旧日的自卑里。
那一年夏秋雪在发现两人恋情后带走初壹,第二天有单独找到他。
对着初壹大吼大叫的夏秋雪,在单独面对他时却万分客气,夏秋雪了解了他的家庭状况,知道他需要靠资助上学,还表达了一番惋惜之词,表示也可以资助他。
看得出来初壹出生在一个有文化有底蕴的家庭里。自始至终,她的母亲都微笑着,得体大方,言语间找不出一点儿错漏,也只字未提离开我女儿之类的话,表现的很平静。
可初壹却没有来上学,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很多,听说她母亲带她去检查身体。
他沉默的立着,第一次感觉到难堪。
贫穷从来都不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可面对喜欢的女生的母亲的体贴相助,还是第一次觉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差距来。
他明明是个很无趣的人,却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之前初壹和他说的言情小说里的爱情都需要经过五百万的考验,她在他怀里咯咯笑成一团,“我要是女主,我才不要五百万。”
初壹豪气冲天地竖起一个手指头,“我要一个亿。拿不出来算什么豪门,还玩拆散!信不信老娘发达了甩她一个亿买她儿子哦!”
她总是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理论,说起来让人忍俊不禁,又觉她爽快大气。
可当现实发生在他眼前,他没脸拿钱,也没加钱的勇气,只有婉拒的自尊心。
窗口的冷风吹得一室冰冷,他垂眼打开漆黑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堆验孕用品,目光渐渐落在那根显示两条杠的验孕棒上。
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嗡嗡地响了两下。
那一夜他有做保护措施。
可他太了解她,也果敢地能够确信,她除了他,并没有别的男人。
而避孕套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险。
她竟然怀孕了。
怀了……
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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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二更
顾景澜其实不怎么喜欢孩子。
初壹以前喜欢摸他的唇线,薄薄一条,说他寡情。
他不否认,只知道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只能给她一人。
可如若有一个新的生命,是属于他和她的,他想,自己也许会去努力的对她肚子里的那一小团儿好。
——只要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想到刚刚少女一脸郁闷,把这袋玩意儿藏了又藏的模样,估计希望不大。
他皱了皱眉。
-
初壹丢完垃圾,心情沉重,中午回家吃粉蒸肉也没吃几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想吐。
但菜是她点的,她妈去买了新鲜荷叶,包裹着肉泥,加了粉,齐齐地码在蒸锅上,像一个个绿色的荷包。也正因着她想吃,夏秋雪做了很多。
初壹强迫着自己多吃几个,见还剩了不少,便拿了个保鲜盒装着,给张淼带了一点。
张淼吃得满嘴都是油,直赞夏秋雪手艺,“我说呢,你早上跑这么快,原来吃好吃的去了!”
初壹不置可否,坐在桌前画设计稿,可任凭她怎么让自己沉下心来,画笔在纸上来来回回地扫了两下,最终还是搁下。
今天没什么生意,再加上没状态,怎么都平复不了心里的躁郁感,干脆走到门口点了根烟。
鬼使神差的,晃荡去了附近的妇幼保健院。
一路行来,做人流的和待产的完全是两种状态,一群怀孕的女人,因着不同的选择,走向两个不同的分叉口,一边满是新生的希望,嘴角带笑,一边是脸色惨淡的发愁。
初壹戴着口罩,沉默地走到人流区,有哭哭啼啼的小女生,也有满不在乎的同龄人,还有一些不想要二胎的。
大多数人对女人打胎的感官不好,说的全是女人不自爱,作践自己。有个嚼泡泡糖的女人来了两回,实在听那女生哭得厉害,安抚地说,“没事,我流过一次,没你想的那么疼。这儿的医生技术好,回家好好养就行了。”
那女生听了,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地打哭嗝:“我不想流,可我也不想生。”
初壹也让她哭得心烦意乱,不远处有人在介绍流产过程。她听了一会儿,小腿直哆嗦。刮宫听起来就好疼,听说全凭医生经验和手感,要是刮不干净,还得再来一次,再加上那些老生常谈的打胎对身体的损耗很大,甚至还可能引起不孕不育的问题,她听不下去,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流是肯定要流的,她不怕疼,只是那些七七八八的后遗症让人心生胆怯,平日里胆子再大,在这些地方也还是传统和保守的,又觉得悲惨,自作孽不可活,心里悲戚戚一片。
许是在医院给的打击太大,脑子乱哄哄的,初壹早早收工准备回家睡一觉。
回家的路上,眉心突突的跳,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又走两步,眼圈不自觉地红了,她眨眨眼,心想着夏秋雪还在家,不能被母亲察觉出异样。
可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向来很灵。
一打开家门,就见顾景澜,手里还攥着她丢掉的显示着两条杠的验孕棒。
她心下一凛,眼皮跳得更厉害,显然她妈出去了,不然顾景澜哪里能这么安然地在她这等着,早就被夏秋雪赶出去了。
初壹皱着眉,最近没一件顺心事情,又想抽烟。她不看他,兀自逼自己冷静下来,站在玄关处换鞋,声音平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顾景澜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初壹换好鞋子,扫一眼他手里的验孕棒,淡淡地说,“改天吧,我今天很累。”
她是真的有点累,精神根本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进入不了战斗模式,只想蒙头在床上睡一觉。说完就往洗手间里走,有点逐客的意思,哪晓得顾景澜眼疾手快,一脚抵在她即将合上的门板上,很执着地说:“壹壹,我们聊聊。”
初壹用力地抵着门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谈什么,聊什么?聊医生怎么刮她的子宫?她真的很想踹他两脚,可实在没力气和他battle了,只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哥,你先让我方便一下行么。”
顾景澜沉默了一下,慢慢退开。
初壹“砰”得一声把洗手间的门关上,清静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巴巴的。反正要和顾景澜磨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对着镜子补起妆来。
就这么一点小事,她慌什么?不就是怀个孕,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景澜等了五分钟,见房门紧闭,里面的人仍旧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敲了敲门,初壹在画眉,听见声响后扬声怼他,“催什么催,等着!”
屋外的人又耐心地等了二十分钟,再次敲响了洗手间的门。
还没等初壹出声,顾景澜已经开口,“壹壹,我知道你怀孕了,我们结婚。”
她扯了扯唇角,“谁怀孕了,搞笑吧你。”
顾景澜没和她继续扯这个话题,说了一堆话,七七八八的,回忆过去的有,展望未来的也有,他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初壹却莫名听得怒火中烧。
所以他一开始,是想为以前负责。
现在呢?
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冷笑一下,一把拉开洗手间的门:“是,我怀孕了。但和你没关系,你不要自作多情好吗?”
话还没说完,眼前覆下了一层阴影,他走上前,她机敏地快速地往后退一步,却被他抓着,一手垫在她的脑后,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洗手间的门慢慢合上,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也顺势被他抵在门上。
这个吻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异常汹涌。
初壹没料到他会这样,瞪大眼的同时,双手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捶打着挣扎。她有些怒了,用上几分力气,可他也预料到她的动作,压着她的同时,一手捉住她两手的手腕举过头顶,叫她被迫挺起胸膛,下巴被他的另一只手挑起。
她的战斗力向来爆表,可面对他,一切挣扎都像是在软绵绵的欲拒还迎。挣扎无果,气息也被掠夺,只好用力地咬他的唇。
很快,血腥味就在两人嘴里扩散开,他的唇破了,她咬得很重,也感受到他短暂因为吃痛而僵硬的身体,可没用,他抵着她,死死地吻她。
他疯了吗?
初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们的距离那么近,气息交缠,她几近缺氧,双腿软绵绵的,唯有揪着他的衣襟才能够站稳。
他紧紧地闭着眼,唯有睫毛轻轻地颤动,他的睫毛很长,以至于让眼睛看起来无形中添了几分多情,而此时此刻,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闭着,其实他亲吻的时候很迷人,只是她的心里没了当年的欢喜,全成了委屈。低声地呜咽着,眼里不自觉地盈满泪。
唇瓣被他反复地吻着,几乎要快没知觉,直到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突兀地铃声让她一哆嗦,神智清明一些,这才记起来夏秋雪还要回来,复又继续挣扎了起来,总算在一个喘气的机会推开他。
“顾景澜,你发什么疯!”
与过往的冷沉不同,他的眼里充满了侵略性,唇角带一丝殷红,野性十足,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抹了一把脸,心里犯怵,摸索着去抓自己的手机。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了,初壹接起来,电话恰好在她接起时挂了。夏秋雪已经进了屋,听见洗手间里的铃声响,走过来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壹壹,你在厕所里干嘛呢?电话也不接。”
门没锁,但好在她抵着门,夏秋雪应该推不进来。
初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是被夏秋雪吓的,二是顾景澜就把她圈在怀里。他轻靠在她的耳边,慢慢地贴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周围,又热又痒。
她缩着脑袋,明明想大骂他变态、流氓,可又不敢被夏秋雪发现,只好扯着嗓子应付着道,“妈,我洗澡呢!”
夏秋雪“哦”一声,“你慢慢来,我刚和你王阿姨逛街回来,饭还得有一会儿。”
初壹皱着眉,一手抵在顾景澜胸前,声音因着他不断的靠近变得有些颤,只说了一个“好”字,就走音的厉害,赶紧捂着自己的嘴,重重瞪他一眼。
洗手间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又急又气,眼泪掉下来两颗,被他变态的吻掉,她气极,想甩他巴掌,手腕又被他牢牢地攥着。
男女力量悬殊,纵然她战斗力爆表,可顾景澜这些年似乎精进了不少,无论是身手还是力气,都比她要好,手腕再次被羞辱地举过头顶,她除了恶狠狠地瞪他,什么都做不了。
想叫他滚,可怕出门时被夏秋雪看到。
把他锁在洗手间里不现实,夏秋雪总归要用厕所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声音低沉:“壹壹,生下来,你和孩子我都会负责。”
负责个屁。
她不想理他,迅速冷静下来后,迅速有了决策。
“顾景澜,我先出去,房门和厕所门我都会开着,等会你找时机出去。我和你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摩挲着她的唇边,嗓音暗哑,“嫁给我。”
她已经没了和他来回推拉的缱绻温情,心里只有支开他的焦急,语带嘲讽地说,“顾总,求婚不是这样求的。”
他动作停顿下来,若有所思。
初壹趁机打开门闪身出去,顺带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夏秋雪在切西红柿,看到初壹走出来,随口问道:“洗好了?”
初壹应一声,掩耳盗铃的试图挡住洗手间的方向,“晚上吃什么?”
“吃简单点吧?我把肉圆和粉蒸肉热热,再加个西红柿蛋汤,好吧。”
“行。妈你去我房间里给我拿本书呗。”
夏秋雪看她一眼,“都要吃饭了还看什么书,吃完再看。再说了,你自己没手没脚啊?没看见我现在正在忙哦。”
初壹撒娇:“我今天店里活特别多,累的要死,你帮我拿下嘛。”
夏秋雪白她一眼,真是拿这个任性的女儿没辙,“去去去,哎呀,都说女儿大了父母享清福,也就你个祖宗还作威作福,现在连个男朋友也不找,你说说我怎么放心的下你……”
夏秋雪解了围裙,往卧室方向走,初壹心里一喜,正准备让顾景澜走,却见夏秋雪走了一半,忽的改了个方向,“你等会,我先上个厕所啊。”
初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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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更
初壹吓得脸色惨白,连喊了两声妈,“哎呦,我肚子难受,您先去帮我拿个止痛药呗。我琢磨着我大姨妈快来了,今天难受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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