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往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可伊什塔尔却依旧清晰地,吉尔伽美什因为挚友的逝世时的悲痛,以及成长。
而她,是那样的喜爱着傲慢且不可一世的吉尔伽美什,比星辰爱慕着月亮更加的喜爱,比绿叶衬托着花朵更加向往。她无法想象哭泣的吉尔伽美什是什么模样,更无法想象失落且迷茫的王是何模样,所以她选择在一开始就断绝根源。
如果王的灾难是因我而起,那么,只要我离开就好了吧?
伊什塔尔这么想着,随众神一起站在了西渡的轮船之上。而她最后一次回头看到的,是乌鲁克王宫那辉煌璀璨的金色高台,是绽放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之上,辉煌璀璨的城墙与不落的文明。
她想,这样,她的太阳,就不会在仰望月亮时,露出那样寂寞的神色了吧?
只是即便是《吉尔加美什史诗》,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的关系缺篇断章不说,还将恩奇都的离开归功于她想吉尔伽美什求婚,被惨剧之后恼羞成怒的报复。就好像她什么都不曾改变,就好像她的所有努力都没有意义一般。
“为什么你的乌鲁克里,没有恩奇都呢?”伊什塔尔看着吉尔伽美什,如此问道。
贤王看着伊什塔尔,他脸上狂妄且不可一世的笑容逐渐淡去,看着伊什塔尔的眼神晦暗不明:“很重要么?”吉尔伽美什的双臂交叠盘在胸前,“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而过去的事情不需要再被提及,这是你教给我的不是么,伊什。”
“那是恩奇都!”伊什塔尔蹙起眉头颇不赞同道,“其他的都可以算了,可是吉尔,那是小恩。”
恩奇都,是她请求众神所创造出的,给吉尔伽美什的朋友,更是她的朋友啊!
吉尔伽美什看着伊什塔尔,他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到伊什塔尔还未来得及发现就已消失不见:“他是神造之人,”那一瞬间吉尔伽美什想了很多,虽然有更好的说法,可是对于伊什塔尔,他不愿意隐瞒,“诸神不再,他也一并离去了。”
不同于刚刚失去挚友的英雄王,时过境迁,贤王已经能够很平静的提起这件事情了。
“什么?”蓝色的眸子紧缩,属于英灵的那部分鲜红以瞳孔为中央向四周渲染,“是神力?”虽然对魔法并不精通,但是一些普通的知识伊什塔尔却还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怎么会……不还有你么?”
吉尔伽美什身体中,流淌着属于神明的三分之一血脉,那一部分神力,应当足够恩奇都活下去才对啊:“我计算过的,我问过的,我……”伊什塔尔抬手抓住了贤王的手指,“为什么,我算错在了哪里?”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像是沙漠中行走的人遇见了生命的绿洲,伊什塔尔自己或许并未察觉,她此刻看着吉尔伽美什的模样,是哀求的。
“你在害怕什么,伊什?”贤王低头看着附身于小丫头身上的女神,看着她因为情绪失控逐渐显露的红瞳,“从诸神时代开始,你就在害怕着什么,畏惧着什么,躲藏着什么。不是我,更不是诸神。”
面对伊什塔尔,一惯唯我独尊的王,弯腰将她抱起,将她放在了一侧的高台上。如此,便能够与她双目相交:“告诉本王,伊什塔尔,无论是灾祸,磨难,又或者是命运的捉弄,告诉本王。”
他可以用千里眼去看,只是最初是不屑,而到了后来却是因为尊重。只属于贤王的成熟和包容,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你是我吉尔伽美什唯一的女人,无论是什么苦难灾祸,我都会站在你的面前,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伊什。”
“告诉我,伊什。剩下的事情,王会判断,王会决定,王会执行。而你,只要站在王的身后,被王所庇护就已足够了。”吉尔伽美什的手指抬起,贴上了伊什塔尔冰凉的脸颊,“在我的身后,你永远都有选择和任性的权利。”
伊什塔尔看着这样的吉尔伽美什,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贤王的手指:“不应该的……”她看着吉尔伽美什,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溃散,“我明明,做出了不一样的决定的,我甚至带走了诸神,将诸神从这片土地上带离的。”
“小恩他,为什么会死?”伊什塔尔看着吉尔伽美什,眼神中满是哀求,“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怂恿乌鲁克的百姓……”
“Ish!”吉尔伽美什看着已经魔怔的女神,不得不喝止了她的胡思乱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朽的存在,即便是神明不也被我们从神坛之上拽入尘土之中了么?”他丝毫不顾这对于旁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秘密,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何须不老不死?永生是凡夫俗子们不切实际幻想,那些目光短浅的鼠辈,以为永远的活着便意味着不会终结,于是腐朽,于是溃烂,于是堕落。这样的永生,这样的幻想,根本不需要!”
伊什塔尔愣愣的看着吉尔伽美什,恍惚间她看见了那个站在悬崖之上,背对着太阳,对着她伸出手并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把她拉上来的金发少年。
那是他们的初遇,不是神明与王者,只是一个忘记自己拥有神力的女孩,和一个不想处理家务而逃家的男孩而已。
“我们见证了最初,缔造了转变,预见了未来,如此,便没有任何畏惧死亡的理由了。这才是人类的辉煌与精彩之处啊,伊什塔尔,永生不死的话,又要如何去明白这样不朽且值得被传颂的伟大呢!”
伊什塔尔愣愣的看着吉尔伽美什,看着他脸上的雀跃和满足,听着他的欢愉与兴奋:“但是……不会感到孤独么?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话,即便是吉尔也会不开心的吧。”
“不是还有你与恩奇都么,”吉尔伽美什不以为意,甚至他因为伊什塔尔此刻的疑问,发出了愉悦的笑声,“这就是一直在困扰你的事情么,伊什?本王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难题,能够让你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愿面对。”
“却没想到是这样普通的,简单地,甚至连思考都不需要就能够得到答案的问题啊!”吉尔伽美什抬手,按在了伊什塔尔的头顶,然后他前倾身子,将额头抵在了伊什塔尔的额头上,“果然,离了本王的指引,你会迷路呢。”
额头与额头贴在一起,伊什塔尔甚至能够感受到吉尔伽美什的呼吸:“有你们,本王怎么会孤独呢。”伊什塔尔看着吉尔伽美什的红眸,看着他眼睛中流淌的温柔与爱意,松开了抓着他手指的手,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吉尔伽美什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那么的像她最喜爱的红宝石啊。
又或者正是因为像极了这双眼睛,她才如此偏爱那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吧。
“Ish,本王是乌鲁克的王,只要我还是那个被世人所传颂的王,只要我的名字还与你们相连,只要世人提及‘伊什塔尔’或者是‘恩奇都’之时,会想到我吉尔伽美什,那么本王,就不会孤独。”
贤王语气温和:“我是那个时代的王,作为人而诞生,作为王而成长,作为神明被百姓信奉,最后又以人的姿态死去。Ish,这样的人生,难道不值得你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叫好么?是什么,让你觉得,本王会孤独?”
贤王的声音放轻了不少:“伊什,你并不是在替本王感到委屈不是么?”他太了解眼前的女神的本质了,“不过,本王准许了,将你的委屈寄与本王身上,将你的悔恨宣泄在本王面前,只是因为你是伊什塔尔。”
“你所经历的事情,所受过的委屈,通通都告诉本王吧。”吉尔伽美什揉乱了伊什塔尔的头发,“本王会替你报复,本王会替你出头,本王会酬劳那些予你援手的臣民,本王会惩罚那些不敬神明的杂粹。”
“本王准许了,在本王的面前哭泣,诉说你的委屈,发泄你的不满,然后当这一切过去,你仍需要从新站起来,继续走下去。”吉尔伽美什抬高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本王与挚友的祝福,带着乌鲁克的祈愿,继续走下去,Ish。”
伊什塔尔看着这样的吉尔伽美什,看着他脸上的纵容和笑意,已经堆积在眼眶的泪水最终还是没忍住,倾泻而下:“我以为我至少改变了你和小恩的命运,”伊什塔尔的眼眶红了,“可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改变。”
“所以,命运。”吉尔伽美什很快抓住了伊什塔尔委屈至此的因由,“你看到了命运,却自认为无法改变它,因而委屈对么?”
吉尔伽美什有着能够看到未来的千里眼,他也曾看到自己的未来:“你以为,你竭尽全力的挣扎,却什么都没有改变,才会如此哀嚎,是么?”他看着伊什塔尔的,红眸中流淌而过的是浅淡的笑意。
这么多年,伊什塔尔从未改变,真的很好:“是什么给了你‘未曾改变’的错觉呢,伊什?”他所看见的未来,与他所经历过的未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伊什,无论你看到的是怎样的未来,但是本王所经过的那些——”
贤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却是让本王觉得,不枉此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啊~
第22章 二十
“——却是让本王觉得,不枉此生了。”
“即便,小恩依旧早早的离世?”伊什塔尔红着眼睛如此问道,“即便这一次,导致小恩过早离世的人,依旧是我?”
她一直在避免的事情,她做了那么多一直想要挽回的事情,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什么都不曾改变,什么都不曾变化。
对于这样的疑问,吉尔伽美什报以大笑声:“哈哈哈哈,你竟然是在操心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么?”他毫无芥蒂的回答道,“无论你所看到的未来是如何的,可伊什,挚友最后是战死在提亚马特的面前的。”
他没想到这点儿事情会让伊什塔尔如此在意:“他是作为最初的兵器,也是最后的武器,为了‘人’而战死的,这样的价值,Ish,难道不值得我们与有荣焉么?”
伊什塔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吉尔伽美什,似乎在质疑自己所听到的事情。
“何须哀叹,何须惋惜,何须悔恨?伊什,如此的人生,难道不应叫好,难道不应欢呼,难道不应庆祝么?”贤王松开了按着伊什塔尔头顶的手,站直身大笑起来,“若是这样,你仍觉得悔恨,那便哭泣吧。”
“没有人能够完全的预见未来,伊什。即便本王有着千里眼,不也曾经做出了将神妓误认为是挚友的荒谬举动么。”对于年轻时自己的黑历史,吉尔伽美什毫不遮掩,“犯错,跌倒,然后重新爬起,这不是人类值得被夸耀的地方么!”
“可……那都是不应该犯下的错误。”伊什塔尔红着眼眶,看着吉尔伽美什,“如果我能够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或许小恩就不会……”
“没有人能够完全的操控未来,即便是神明也不能够,伊什。”吉尔伽美什大笑道,“凡俗的贤明正是如此啊,这才是为什么本王会喜爱你的缘由,伊什。明明是神明,却有着人类的思想和判断,甚至为此舍弃了神明的身份,以人类的姿态去思考和反思!”
贤王大笑着:“不过这样,才是你伊什塔尔啊!”
如此的独特,如此的耀眼,如此的不同,如此的……令人捉摸不透。
千里眼无法看到你的未来,神明无法讲述你的命运,就连你的过去,当我回望,偶尔也会发出‘为何要如此’的惊呼和感叹。
这样,才是你,乌鲁克的女神,伊什塔尔啊!
伊什塔尔看着贤王,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吉尔,”她看着自己的王,“在我所预见的未来之中——”
“你们还真是闲啊!”吉尔伽美什的声音从仓库堆积的集装箱上传来,那是属于英雄王的语气,比之贤王更加的自傲和肆意,“驱使本王去做哪些杂粹才做的事情,还不感恩戴德的罪过,已经决定好怎么赎了么?!”
肉眼可见的,原本一本温柔的贤王,周遭魔力肉眼可见的暴躁了很多。至于伊什塔尔,得益于英雄王此刻绝妙的打断,她就算是有再多的感动和倾诉的想法,也被中二的金闪闪打断了:“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你是什么语气,女人?”英雄王站在制高点上,身着黄金甲居高临下的看着伊什塔尔,“本王屈尊,甚至浪费了宝库之中的武器去解决那些恶心人的虫子,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竟然还再此质问本王?”
“是仗着本王对你的宠爱,横行无忌了么?!”
……想到眼前也是‘吉尔伽美什’的存在,伊什塔尔瞬间觉得自己的所有感动,都喂了狗:“所以,樱呢?”摒弃掉刚才所产生的所有情绪,伊什塔尔朝着吉尔伽美什伸出手掌,做了个讨要的动作。
“送给时辰了。”即便是自己的御主,吉尔伽美什也不以为意,于他来说,‘远坂时臣’所代表的字,还不如‘乌鲁克的孕妇生了个孩子’来的更有意义,“既然是远坂家的东西,送回给远坂家,也没什么不对吧。”
“更何况——”想到远坂时臣看到樱时的模样,吉尔伽美什笑出了声,“作为一个弄臣,还算是勉强合格。”
最古之王并不觉得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有什么不对,实际上他此刻毫不掩饰他对于‘让御主痛苦会给我带来愉悦’的事实:“哈哈哈哈哈,远坂时臣的表情,还真是好看至极啊,你没有看到,未免太过可惜了!”
贤王不动声色的蹙眉,看着年轻版的自己,似乎对他的举动颇不赞同。但是他具体是怎么想的,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无关人士战局对话的内容也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英雄王很快就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伊什塔尔的身上:“怎么,看见你的王之后太过兴奋,以至于感激涕零了?”多少带着些打趣和促狭。
伊什塔尔已经练就了非常好的屏蔽能力,对于熊孩子的挑衅,伊什塔尔报以微笑和忽视:“谢谢你,吉尔。”她对着贤王说,“我没想到,谢谢你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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