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理所当然地使唤起来,“快给本少爷牵马,我得赶紧回去。”
这一路行得慢,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日头高高挂起,傅家宝身上的伤被太阳照得发疼,才看到了乐平县的大门。
傅家宝一眼就望见了焦急地等在城门口的傅老爷,见到傅老爷担忧地奔过来,傅家宝心里莫名有些酸涩,但是在发现辛氏也跟在他身边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后,傅家宝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一行人回了傅家,早就有大夫等在旁边,傅家宝被抬到床上,大夫立刻过来清理伤口并上药。
旁边还有家丁给饿得快死的傅家宝喂食,这伤口清理起来比被打的时候还难受,傅家宝一边嚼着食物一边抽出空隙嘶嘶叫唤,把一旁傅老爷责备他离家出走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等到大夫和下人们都出去,傅老爷坐到床边看着他,心疼地责备道:“好好的,你非要遭罪!你要是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
傅家宝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难过,嘴上却道:“死了就死了,不还有傅周给你养老送终?”
傅老爷闻言一愣,随即不悦道:“这怎么一样?”
傅家宝嗤笑,“是不一样,傅周可是辛氏生的,当然得当个宝。”
听他嘴里又对辛氏不尊重,傅老爷压着怒气道:“那是你辛姨!你怎么能……”顿了顿,他说道:“你是我的长子,将来这家业都是你的,你不用担心……”
也许是因为上了药,身上更疼的缘故,傅家宝心情也糟透了,他拍着床铺不屑道:“从十年前起,你的话在我眼里就跟放屁一样!”
“你!”傅老爷一下站了起来。
第27章
傅老爷很想将这蠢儿子给打一顿,但是看他满身是伤的凄惨模样,又于心不忍,只叹道:“你啊,迟到得坏在这张嘴上!”
这意思是说他嘴贱?傅家宝想咬牙切齿,偏偏脸还疼着,要不是他身上都是伤,他早就跳窗子跑了,真不耐烦看老头子这张脸!
傅老爷跟儿子斗智斗勇多年,哪里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顿时又有些动气,心想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正在这时,老管家从外头进来,说道:“老爷,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儿媳回来了?”傅老爷有些惊喜,心想还是儿媳好,前几日才被儿子气得回娘家,如今听闻儿子回来了,立刻就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面上怒气终于消了下去,让管家去请儿媳进来,但是又想到儿子之前嚷嚷着要和离,还三番两次给儿媳难堪的事儿,心中又有些发愁。
他转过身,想耐心叮嘱儿子念点儿媳的好,却见方才还姿态嚣张的儿子已经拉着被子躺了下去,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傅老爷心中一叹,睡着了好,以免待会儿又惹儿媳生气。
傅老爷走近一步,给儿子拉了拉被角,才转身走了出去,刚刚踏出东院,就遇到了一身淡蓝衣裳的林善舞,见儿媳面色有些憔悴,傅老爷以为她是一直在担心傅家宝,面色不由愈发温和,他站在东院门口跟儿媳说了几句傅家宝如今的情况,才道:“家宝他先前太过胡闹,等他伤好,一定让他给你赔罪。”
林善舞心想她那天已经把傅家宝打了一顿,早就扯平了,因此只是摇摇头,笑得善解人意,道:“公公言重了,夫君能平安无事就好,先前之事便都一笔勾销吧!相信经历了这一劫,夫君和从前一定大不相同了。”
傅老爷想起方才的事,心里就冷哼了一声,要真能如儿媳说的这般就好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负手离开了。
林善舞看了一眼傅老爷沉重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按理说,这对父子的关系怎么着也不该落到如此僵硬的地步。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径自入了东院。
一进东院,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阿红立刻围了上来。
“少奶奶,奴婢好想你。”时隔几日,再见到大少奶奶,阿红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林善舞低声问方才傅家宝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阿红凑到她身边小声道:“方才少爷和老爷又吵起来了。好像是因为夫人的事儿。”
林善舞疑惑道:“为何?”
阿红接着道:“好像是因为大少爷不喜欢夫人,觉得老爷偏心,只疼爱夫人和二少爷。”
林善舞摇摇头,一个是不学无术整日里就知道瞎混的长子,一个是从小就品学兼优还有了功名的幼子,就算是她也难免更看重幼子,更何况傅家宝还总爱跟傅老爷吵,而傅周却温文有礼,傅老爷要是更宠溺长子那才叫奇怪,再者,傅家是商户,将来说不准全族都要仰仗傅周,傅老爷更看重傅周才符合常理。
傅家宝都十八岁了,也不再是个孩子了,怎么还这么幼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林家也是这样,一家兄弟姐妹四人,父母的爱要分成四份,本来就很难一碗水端平,两个兄弟就不提了,一双女儿当中,长女任性跋扈,无理也不饶人,次女善良又天真可爱,长年累月之下,谁更得父母喜爱自是不必说。民间又相信三岁看到老的俗语,林家祖父会跳过长女,直接让次女同傅家定亲倒也不难理解。
林善舞一边思量一边往正房走去,忽又想起一事,林家兄弟姐妹四个,其他三人品行都不错,怎么就出了林大姑娘这么个奇葩?是林父林母的教养问题,还是这本书的作者为了衬托女主,故意把林大姑娘塑造成了一个恶毒女配?
思量间,她已经一脚跨入了东院正房。
绕过屏风,就看见傅家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熟了。
林善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别装了,你根本没睡。”
傅家宝被识破,只能讪讪地睁开眼。
林善舞在床边一张杌子上坐下,抬手就要去按他的脉搏,却被傅家宝猛地缩了回去。
傅家宝一张还未消肿的脸上满是赧然,这……这一来就摸手,他还没准备好。
林善舞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强硬地拉过他的手探脉。她不是大夫,但行走江湖的,没有哪一个不懂点探脉的本事,虽说看不了病,可号出伤患元气强弱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轻轻搭了一会儿,她就收回了手,傅家宝的元气已经恢复了些,比昨晚的情形好了许多,只是还需多多吃药休息,固本培元,毕竟他的身子也实在太弱了。
见林善舞松开了手,傅家宝心里不由有些失望,只握这么一会儿就满足了吗?
要是林善舞此刻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估计会想要敲开他的脑壳,看看这前阵子还嚷嚷要和离的人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儿。
林善舞看他靠坐在床上,连挪一下都要小心翼翼的模样,问道:“药喝了吗?”
傅家宝面不改色道:“喝了。”
“大少爷,药汤熬好了。”阿下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傅家宝顿时攥紧了拳头,一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阿下捶一顿的样子。
林善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把药拿进来。”
阿下立刻捧着药汤进来了。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苦味随之而来,很快就在房中弥漫开来。
林善舞闻着这股药味觉得还可以,傅家宝却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阿下在时他还能维持镇定坐在那里,等阿下一走,他立刻就不顾身上的伤钻进了被子,还伸手把被子紧紧压在身下,明显很怕林善舞给他灌药。
林善舞默默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量什么,片刻后她放下药汤,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册子,又拿了支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许是因为许久没察觉到林善舞的动静,傅家宝偷偷掀开被子一角看了一眼,见状便问:“你在写什么?”
林善舞面无表情道:“今日你不肯喝药,我记一笔账,等你伤好后打你一顿。”
傅家宝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对待他一个伤患,不敢置信地嚎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林善舞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傅家宝看来有种阴气森森的可怖感,“你说呢?”
傅家宝浑身哆嗦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仿佛一只逃避现实的小乌龟。过了一会儿,被子里传出傅家宝闷闷的声音,“我不管,我今天浑身都难受,我不想喝苦药,我不能让我的舌头跟着我一块儿吃苦!”
林善舞有些无奈地摸了下自己的眉心,心道自己这是嫁了个相公还是养了个儿子?
她想了想,将册子放下,转身独自出了门。
傅家宝还缩在被子里心惊胆战的,生怕林善舞会来扯开他的被子,毕竟他是真的打不过林善舞啊,他今个儿是铁了心了,林善舞要打就然她打,他今天绝不会喝下那碗药!
然而躲在被子里许久,外头却迟迟没有动静,傅家宝有些害怕,林善舞该不会就蹲在床前盯着他吧,那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他又等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有动静,终于试探性地掀开一角被子,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林善舞呢?
傅家宝慢吞吞从被子里钻出来,他身上还疼着呢,不想下床,便冲外头喊道:“来人!”
阿下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傅家宝问道:“林……少奶奶人呢?”
阿下道:“少奶奶上马车了,估摸是想回娘家吧!”
傅家宝脱口而出,“她怎么就回娘家了?”
阿下没有说话,只神情复杂地看着傅家宝,仿佛在说,少奶奶为什么回娘家少爷您还不清楚吗?
傅家宝忽然有些生气,将人赶出去后,就看着那碗药汤发呆。
好好的,林善舞怎么突然走了?就因为他没有喝药吗?
一定是这样!林善舞心里中意他,一定希望他早日痊愈,见到他不肯喝药,她心疼他不打他,但心中定然十分失望,所以她才生气回娘家了。
啊啊啊啊他怎么这么蠢!林善舞不顾危险跑去山寨救他,昨晚还守了他一夜,知道他回家后,她能这么快过来,回到乐平村后肯定是没有休息。这样武功好、又聪明,重情重义还倾慕他的女子,他翻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而他,居然就这么辜负林善舞的好意,把她气回娘家了。
她现在会怎么看他,觉得他不可理喻、不爱惜身体,觉得他忘恩负义吗?
可那药一看就很苦啊!
傅家宝定定地看着那碗药汤,咬了咬牙,还是以壮士断腕般的决心,拿过那碗药,一咕噜灌了下去。
他要拿着这空药碗去林家,他要向林善舞证明,他……
他奶奶的!这药真苦!
傅家宝痛苦地捂住脖子,瘫软了床铺上,眼角淌下一滴泪花。
与此同时,林善舞从马车上找回了落下的擀面杖返回东院,决定傅家宝要是还不出来,她就用这擀面杖对付他。
刚刚走进屋子,却看见傅家宝生瞪着眼睛了无生气地软倒在床上,眼角含着泪,唇角沾着几点药汁,一只手无力地垂着,空了的药碗掉在了地毯上。
林善舞:……
要不是傅家宝的胸膛还在起伏,她几乎要以为这傻子中毒身亡了。
第28章
察觉到屋子里忽然进来个人,傅家宝有些不耐烦地侧过头,结果就看见双手各持着一根擀面杖的林善舞站在他面前,正静静看着他。傅家宝吓得立刻缩进了床里头,连身上的伤都给忘了。
“你……你想干什么?”傅家宝瞪着眼睛问。
林善舞摇头,“没想干什么。”
傅家宝怀疑道:“你拿着这玩意儿,不是想打我?”
林善舞有些无奈,她淡淡地看了傅家宝一眼,随后便将这对擀面杖放到了桌上,口中随意道:“你如今还伤着,我怎会打你?”
听了这话,傅家宝放心地松了口气。只要林善舞不打他,啥都好说。傅家宝不由往外挪了挪,离她更近了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回娘家去了?”
林善舞正将方才翻开的册子又放回去,回道:“没有,擀面杖落在马车上了,我回去取。”
傅家宝:……
所以说他刚才明明可以不喝那碗药的!
啊啊啊啊他好恨!
傅家宝心中正懊悔,却见林善舞微笑着从地上拾起那个药碗,对他道:“看来这药也不苦,你不是好好喝光了?”
傅家宝表情纠结。心想:不不不,苦得人想哭!、
林善舞又道:“大夫说了,这药每天得喝三次。”
傅家宝艰难地抽出被压在身下的被子。
林善舞:“等用过晚饭后,我会亲自看着你喝下去。”
傅家宝盖上被子,躺好,闭眼,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林善舞看着他逃避现实,眼角微微弯了下,随即便忍不住打了下哈欠。
她昨天赶着去救人,还一晚没睡,回到乐平村没多久又赶着回傅家,实在是又累又困。四下看了眼,林善舞从柜子里找出傅家宝的铺盖,往地上一铺,就躺下来打算入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睡得有些模糊时,忽然察觉身边有动静,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傅家宝那张被吓了一跳的肿脸。
傅家宝真是被忽然睁开眼的林善舞吓了一跳,他凑过去的脑袋往后缩了一下,嘴里嘀咕道:“你刚刚真睡着了?”
林善舞眼底有几根红血丝,明显方才是睡着了的,可她此时的目光却分外清醒,瞧着半点不像刚刚醒来的人,她疑惑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傅家宝,问他干什么。
傅家宝没想干什么,他只是下床后往林善舞身边挪了挪,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林善舞身边。
两个人并排躺在了地上,傅家宝还未消肿的脸上依稀是幸福的模样,林善舞则微微蹙着眉,有些茫然。
傅家宝心想:他们已经拜堂成亲,婚书也在官府过了明路,是夫妻,就该同甘共苦!所以他得陪着她一起睡地上。
林善舞心想:原来傅家宝喜欢打地铺?既然这样,她就不跟一个伤患抢了。
“你放心,这么大一片地面,都是你的。”林善舞说完,掀开被子起身,躺到了床上。
傅家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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