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女子眼露杀气的模样,不正是娘子每次想打他时看他那眼神?傅家宝就是认错了爹妈都不会认错这眼神。
娘子怎么会在这画上?这画得可真丑,若不是他同娘子实在太熟,还真认不出来。傅家宝往下一扫,看见了寻找救命恩人的那行字。
这下他更确定了,除了他家娘子,谁能有这般见义勇为、义薄云天的热心肠?
傅家宝不觉有些自豪,盯着那行字的眼神里说不出的蔑视,哼,花重金寻找也没用,娘子已经选中了他!
傅家宝这边正骄傲,傅老爷瞧见自家儿子捞了张告示就傻站那儿不动了,不由走过去,一看那告示,愣了一下,抚须道:“原来是这个啊。”
傅家宝听出他话里有话,好奇道:“这告示怎么了?”
傅老爷倒没有瞒着儿子的意思,说道:“这是县令命人张贴出来的。说是京中一位贵人途径平州府时,被这女子所救,谁若是能帮这贵人找到救命恩人,那一辈子的富贵是跑不了了。”
贵人?一辈子的富贵?这两句话落到傅家宝耳力,那含义可就深了。能被县令尊称一声贵人的,那肯定是京里颇有权势的大官,而仅仅是帮忙找到恩人,就能坐拥一辈子的富贵,那这官的来头得有多大?
电光火石之间,傅家宝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额上不觉沁出了几滴冷汗。
傅老爷一见儿子流汗了,还以为是考棚里太逼仄给闷的,赶忙拉着儿子到空旷地儿,二人刚刚走到自家马车前,就见另一辆挂着傅家灯笼的马车从街口缓缓行了过来。
考场开门放人时已经是黄昏了,父子俩这么一耽搁,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考场周围的行人也越发少了,此时那辆从行人稀少的街口处行来的马车也就格外引人注意。
快到近前时,傅家宝瞧见那车帘子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挑开,一张熟悉的清丽面容从里头探出来,在一旁写着“傅”字的灯笼映照下,越发显得温柔秀美。
“夫君。”她唤了一声,又侧过头去和傅老爷打招呼。
儿子从一个成天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变成如今这副知学上进的样子,都是多亏了这儿媳,傅老爷现如今见到林善舞就高兴,见儿媳想要下车,他连忙道:“不必多礼,我和家宝这就回去了。”这上上下下的,万一不慎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林善舞闻言也就没有勉强,正想等着傅老爷上车她在退回车厢内,就见傅家宝迅速爬上车辕,一扭身子顶开旁边的车夫,同时伸手往林善舞身上推了推,说道:“娘子你总算来了,我等你等了许久。”
林善舞:……
她清楚地看见傅老爷眼角抽了抽,而后还假装不在意道:“家宝,你就和儿媳同乘一辆车回去吧!”
傅家宝仿佛没有听到,还一直在推林善舞。她便顺势往车厢里一退,让傅家宝进来。
“娘子你是没亲眼瞧见,那考棚可真是又小又闷,我坐进去后腿都伸不直。”傅家宝一进来就开始抱怨,“不止小,还臭!”
林善舞微微一愣,“臭?”
傅家宝哼了一声,“可不是,每人一个小号舍,进去以后吃喝拉撒都在里头,幸好我提前问过明景,从昨晚起就不敢多喝水,好歹忍住了没在里头尿尿。”要不然一整天都跟那只尿壶坐在一块,在要在里头吃东西,光是想想就受不住。
他对林善舞道:“娘子,下一场咱就不考了吧!我今日考试时旁边那人隔一会儿就尿尿,隔一会儿就尿尿,那股骚味儿都传到我这儿来了,可把我给熏坏了!到了午间他还在那里吃饭,得亏他吃得下去!”也许是因为说了这话,傅家宝忽然并紧了腿,说道:“娘子,快些回去,我有了急了!”
林善舞无奈地摇头,冲外头喊道:“劳烦赶快些,我们要尽早回去。”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往前奔去。
傅家宝这时却已经拉住了林善舞的手,“娘子,下一场不考了吧!我不想再在考棚里待一天了。”
县试只要第一场能过,剩下几场不考也无妨碍,但若是连第一场都过不了,剩下的几场也没必要考了,因为第一场录取最为宽泛,但凡能赶上的,都会赶在正唱考试。
林善舞道:“那将来考乡试还得在考场里呆三天呢,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一想到整整三天的吃喝拉撒都要在同一间号舍里,还得在里头绞尽脑汁写卷子,傅家宝的脸色就白了白。但是迎着娘子的目光,傅家宝攥紧了拳头,竭力做出无所谓的模样,道:“离乡试还远着呢!等到时候再说。”至于只有考中秀才才能去考乡试这点,傅家宝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他看来,区区一个秀才,他还能考不上?
在车夫卖力的鞭笞下,马车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傅家。
傅家宝扶着娘子从车上下来,一本正经地在下人跟前进了大门,等瞧见那些下人围过去迎接傅老爷后,立刻拔腿往茅厕跑,林善舞回头时,连傅家宝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二月的天本来就黑得快,等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时,家里各处都已经点上了灯。
傅老爷在外头时来不及问,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坐在身边,连饭也未用上一口,便立即道:“今日考得如何?那考题难不难?”
傅家宝咕咚咕咚一连灌下三碗汤,才觉得喉咙口那股干渴渐渐平息了下去,听到老头子这么问,他微微昂起头,不屑道:“区区县试,有什么可难的?你们只管等放榜那日吧!”
见傅家宝如此胸有成竹,傅老爷顿时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周围伺候的下人见状,也都以为大少爷这回真要平步青云了,纷纷感到与有荣焉。
只有林善舞知道,傅家宝一回到东院关上屋子,就开始对着她念叨。
“娘子娘子,你说我这回要是没被取中,那岂不是要丢脸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林善舞当时正对着镜子拆发髻,闻言便道:“不会的,县试的题目并不难,第一场取中的人数又是最多的,你读了这么久,不至于考不上。”
傅家宝:“可我今天在考场里见到了好几个三四十岁的考生,听说他们已经考了许多年了,却连县试都考不过,我不会也跟他们一样考到三四十岁还考不上吧!”
林善舞安慰道:“不会的,郝大人不是教过你答题套路吗?按郝大人教的答,总不至于出错。”说罢又道:“夫君先去沐浴吧,今晚早点歇息。”
傅家宝哦了一声,转身要往耳房走,可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对她道:“娘子娘子,我听老师说不同的考官喜好的考卷不同,万一审卷子那考官不喜欢我写的字,不让我通过该怎么办?”
林善舞微笑,“不会的,答卷的优劣肯定有衡量的尺度在,不会全凭考官喜好而为,只要你的卷子过得去,考官定不会故意为难你。夫君快去沐浴吧!”
闻言,傅家宝松了口气,转身往耳房走去。
林善舞见他终于去了,也松了口气,结果一扭头,傅家宝又回来了。
傅家宝:“娘子娘子,你说我要是……”
砰的一声,擀面杖在梳妆台上用力敲了一下,吓得傅家宝眉头一抖。
林善舞冷冷道:“不要再问我过没过,五日后自己去看榜,现在、立刻、去沐浴!”
傅家宝:……
娘子好凶……o(╥﹏╥)o
傅家宝终于肯乖乖洗澡去了,林善舞正点灯看账本,忽然听见丫鬟说少爷换下来的衣裳里有张画,她取过来看了一眼,可不就是那张寻她的告示?
等傅家宝沐浴回来,见娘子拿着那张画端详,才想起这事儿来,不由好奇道:“娘子,你什么时候救了个有钱有势的贵人?”
“这都能被你认出来?”林善舞指着画像。
傅家宝哼了哼,“你我夫妻同床共枕这么久,就算这画像再丑陋不堪我也能认出来。”
林善舞听见他说起“同床共枕”时的那股得意劲儿就想打他,这人对自己的睡相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些。
她问他怎么知道那人有钱有势?傅家宝道:“没钱也不能请画师画那么多画像贴遍整个平州府,还赏银百两啊!”至于“有势”,傅家宝将傅老爷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她。
林善舞闻言微微沉吟,不知在想什么。傅家宝凑过去一些,问道:“娘子,明明是你救了人,你为何不认呢?”
林善舞想起那个书生看她的眼神,正色道:“我只是救人,又不贪图名利,为何要认?再者,你都说了这人有权有势,我只是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罢了,不想跟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有所牵扯。”
闻言,傅家宝忽然抱住她哽咽道:“娘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科举,出人头地,绝不叫你过苦日子!”娘子这么好,救人从不留下名姓,那个人却这般大张旗鼓地寻找,一定是贪图娘子的美色!他一定要好好科考,叫娘子不必再躲躲藏藏!
林善舞:……
夫君又脑补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林善舞:我本可以贤良淑德,都是夫君逼我!
第83章
二月初五,县试第一场考试录取名单公布。
一大早,傅老爷就带着几个家丁等在县里发案的地方。他年纪大了,精神头比不上年轻时,才刚刚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眼前一阵发晕,困得直想睡,几个家丁便将他安置到了附近一间客栈内。
傅老爷也不知在客栈内等了多久,忽然一阵鸣炮声将他惊醒,他睁眼一看,这才知道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正意识朦胧间,忽听得楼下有人高声喊道:“发案了!发案了……”
发案了!
傅老爷神志陡然一清,立刻套上鞋便往外跑,谁料要跟他报信的家丁也正冲了上来,二人险些撞到一处去。
傅老爷连忙道:“瞧见少爷的号没有?”
那家丁道:“还没呢老爷,县里刚刚发案!小的已经让其他人挤进去了。”
傅老爷不等他说完就往楼下走。
等他走出客栈一瞧,就见发案处已经挤满了人,其中有面容稚嫩的少年人,有目露期盼的中年人,还有不少帮着看榜的仆从。
肩膀擦肩膀,后脚跟磨前脚趾,大冷天挤得满身是汗。
傅老爷心里那个焦急啊,一心想瞧瞧儿子究竟中了没有。这可是县试正场,万一没中,儿子岂非得明年再来过,那他得多失望。傅老爷想起儿子这几日在家中信誓旦旦的模样,就坚持要自己挤进去看看。
发案是用一张圆图,一个大圆将取中之人的号数圈在里头,正中用朱笔写了个“中”字,被取中之人的号数便围绕那个“中”字依次排开。
傅老爷心中默念着儿子的号数,正睁大眼睛寻找,忽然听见附近响起一阵熟悉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我中了!娘子我中了!”
傅老爷愕然地侧过头,就见那胸有成竹说不需看榜的儿子,正兴奋地又笑又叫,还在原地跳了几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儿子就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围在他身边的家丁问道:“老爷,那还找吗?”
傅老爷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点头道:“找!”万一他那傻儿子看错了呢?岂非空欢喜一场?
“老爷!辰字六号找到了!”
傅老爷欣喜地望过去。就见“辰字六号”这四字正正处在“中”字下方。
*****
“娘子,走!为夫带你下馆子去!”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傅家宝这会儿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爽快,恨不得去酒馆喝个三天三夜。担惊受怕了五天,总算确定过了县试,他能不高兴么?
林善舞和他一同走在大街上,见他高兴成这样,面上也不由带了笑容,她道:“名次还未出来呢,你就这么高兴?”
县试一共四场,等四场都结束以后,才会从每场取中的人当中排出名次来,今日发案,不过是告知众人第一场当中有哪些被取中。傅家宝虽然被取中,但林善舞估摸着,他的名次应该不高。
傅家宝对名次却半点不在意,他一反前些日子的焦灼,摇摇扇子潇洒道:“反正我是中了,县试的排名而已,前后又有何分别?”
林善舞道:“可我听说,若是得了头名,便不必再考府试和院试了,可直接取得秀才功名,入读府学。”
傅家宝神色一僵。
林善舞又道:“不过那些人寒窗苦读十余年,名次排前倒也寻常,夫君你毕竟才学了几个月。”
傅家宝立刻又高兴起来,“不错,我才学了几个月,等我再读几年,他们肯定考不过我。”
林善舞看他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忍不住噗呲一笑,却被傅家宝抓住了,“娘子,你方才笑出声了!”
林善舞微微一愣,就见傅家宝又道:“你以前笑都是无声的,很少像现在这样。”
林善舞看了眼傅家宝牢牢抓着自己的手,“有吗?”
傅家宝点头,“当然有!”说着又似乎在示范,噗噗噗地笑了好几下。“娘子,就是要这样笑才开心,你平素笑都是没声儿的,有时候还真挺吓人的。”
“是吗?”林善舞蹙眉思索起来,她无声笑起来时真的很吓人?不至于吧!
两人正说话,街边一辆马车忽然打开了车窗,露出一张愈发俊朗的脸庞来,“傅兄!”
夫妻两抬头一看,见是明景,傅家宝笑道:“明兄要出去?”
明景笑道:“要回家,前头人多,才换了这条路。先恭喜傅兄取中了。”
傅家宝笑得一脸得意,“多谢多谢。哪天有空咱俩再一块去吃酒啊!”
明景笑道:“说起来,我今个儿就有空。”
傅家宝一愣,没想到明景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
林善舞看出明景是有话同傅家宝说,于是道:“夫君,你同明公子去吧!正好我要去一趟铺子。”
傅家宝想说跟明景吃酒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跟娘子出去下馆子可还是头一遭啊,正要拒绝,就听娘子道:“我不习惯在外头吃,你今晚早些回来,我让人在东院备一桌菜给你庆祝。”
55/78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