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善舞专心扎到事业里去。
傅家宝觉得娘子近来有些不对劲。她每日早早出去,很黄昏时才回来,吹过饭后不陪着他练拳了,只会坐在房里看账;他练完拳后她也不关心他了,只会坐在房里看账;他去沐浴出来后她不给他擦头发了,只会坐在房里看账……
有时候傅家宝甚至觉得,自己娶的不是娘子,而是一位管账先生。
他有心和娘子谈谈心,可是每当他想要说话,娘子总是来来去去地忙碌,他只好一次次欲言又止,那些话憋在心里都快把他憋坏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更叫傅家宝失望的是,他明明表现得这样明显了,就连老头子都问他是不是不开心,可娘子呢?娘子却一直没有发现,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忙忙……
谁家娘子像她这样啊!
傅家宝心里又是不满又是伤心。因为种种迹象告诉他,娘子似乎真的不爱他。
一想到这儿,傅家宝脑袋就垂了下去,看书也不精神了。可是没多久,傅家宝又想起来娘子当初救他的事。
当初他可没有给家里写赎身信,娘子是怎么发现他被绑的?一定是因为娘子当时在乎他,时时念着他,才会发现他被绑了,才会那么快赶来救他,她还给他编织了一双草鞋,如果娘子不爱他,娘子怎么会冒险救他?
还有还有,娘子每天都教他打拳(虽然最近不教了),自从坚持练娘子交给他的那套拳法后,傅家宝觉得自己身体一日比一日壮实了,手脚也一日比一日有力气了……如果娘子不爱他,怎么会倾囊相授?
傅家宝坐在书房里,抓着笔写写画画,举出了好多例子证明娘子是真的爱他。他看着面前这张写满了的纸,不觉笑出声来。可是下一瞬,他想起席家三姑娘看明景的眼神,便又泄了气。
可如果娘子爱他,为何不用那种眼神看他?为何不愿同他亲近?
如果真的中意,是骗不了人的,他娘跟他说过,如果当真钟情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看他,想他,亲近他……可是娘子从来没有对他这样!
傅家宝想起自己每次偷偷碰触娘子,轻则被娘子推开,重则被娘子棒打的画面,心口便微微有些酸涩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傅家宝想不明白,曾经他那么讨厌娘子,一心想和娘子和离,当时娘子怎么也不肯同意,现如今他好不容易中意娘子了,想跟娘子亲近了,娘子却在推拒他。
等日后他考中秀才,有了功名,娘子就真的愿意和他圆房了吗?
傅家宝想起娘子高深莫测的武功,便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他想去找史寇和明景商量,想让这两个好兄弟帮他出谋划策,但是一想到他们发现他还没圆房时的惊诧模样,傅家宝便觉得羞于启齿。
他待在书房里思量了一天,最终决定用实际行动试探娘子,他要证明,娘子肯定是爱他的!
最迟还有两日,他就又要去青林县读书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许是因为下定了决心,傅家宝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黄昏,娘子应该快要回来了。
傅家宝于是立刻冲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林善舞从露华轩回来了,她没有回东院,而是直接去了正院,傅老爷和辛氏已经在坐在那里等着了,见林善舞一人过来,辛氏有些惊讶道:“怎么只你一人?家宝呢?”
林善舞回头看看,说道:“许是夫君读书读到忘了时辰。”林善舞这几日都是固定时间回来的,平日里傅家宝总会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以后,两人再一道走到正院吃饭,今个儿没在门口见到傅家宝,林善舞还以为他已经来了正院。
傅老爷笑道:“让阿麦去唤他就成,你今个儿在外头奔波一天也累了,快些坐下吧!”
林善舞便依言坐下,没一会儿,阿麦回来说少爷病了,来不了了。
“病了?”傅老爷有些吃惊,“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辛氏赶忙站起身道:“快去请个大夫。”
阿麦便道:“少爷说只是偶感风寒,家里还有些药,不必去劳烦大夫。”
傅家宝和辛氏面面相觑。
还不用劳烦大夫?这傅家宝什么时候这般体贴人了?
林善舞便道:“公公婆婆不必担心,夫君应该没有大碍,我先去看看。”
见傅老爷和辛氏点头,林善舞便转身,脚步匆匆回了东院。
一进东院,阿下便道:“少奶奶,少爷正躺床上难受呢,您赶紧瞧瞧去吧!”
林善舞应了一声,脚下不停往卧房走。绕过屏风撩开珠帘,她就瞧见床上那绣着海棠花开的月白色锦被下,盖了一个脸色潮红的傅家宝,许是听见动静,他抬眼朝着她望了过来。
傅家宝本就生得俊俏,皮肤又白,此时面色潮红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地望过来时,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里仿佛含着春波,漾开一池柔情,便是陌生人看了,心底也要软下几分,更何况是已经有了几分感情的林善舞。
她目光柔和下来,走上前去,“怎么突然病了?”
傅家宝见娘子关心他,心里又有些高兴起来,忍不住笑了一下,才假装咳嗽两声,小声道:“不妨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林善舞原以为不怎么严重,可抬手去摸他额头,却跳了一跳,“怎的这般烫?”
傅家宝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许是今早着凉了,我忘了关窗户。”
林善舞闻言,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这二月的风还是冷的,你怎么能忘了关窗户?阿下怎的也没有帮你关上?”
傅家宝努力展现自己的勤奋与宽容,“是我读书读得入了神,你别怪他。”
林善舞瞧他躺在那儿动也不动的虚弱模样,再多的气也没了,她无奈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去握他的手。
手腕被娘子软软的手搭着,傅家宝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看着娘子的目光也愈发温柔起来。他就知道,娘子肯定是爱他的,发现他病了,娘子连晚饭也顾不及吃,立刻就赶过来了,娘子还亲近地摸他脸、握他的手。
傅家宝心里甜得仿佛喝了几口蜜,却没意识到娘子看他的目光已经变了。
林善舞原本很担心地握住傅家宝的手,急急要给他号脉,甚至担心傅家宝身子弱想给他渡一点内力,好壮大他的元气,帮他尽快熬过这场病。然而刚刚搭上脉搏,她担忧的神情便是一滞,面上显出几分狐疑来。她不敢确定,又仔细感受了一番,反复确定了三次,傅家宝的脉象比她还稳,好得不能再好!
林善舞看着傅家宝的目光不由古怪了起来。
傅家宝却还在装柔弱。他躺在那儿,许是身边放了太多东西,挤得他有点闷又有点热,脸色也不由更红了,这红晕在方才的林善舞看来是发烧导致的,但现在看来却是身体太好满面红光。傅家宝却不晓得自己暴露了,还做出体贴大方的样子说道:“娘子不要太担心,你先忙去。我睡一觉就好了,你不需陪在我身边。”
哦。林善舞收回手,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走了。”她晚饭还没吃呢。
傅家宝瞪圆了眼睛,娘子的反应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她这时候不是该温柔体贴地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吗?难道……娘子当着不爱他?
思及此,傅家宝心里一阵难言的悲伤,看着林善舞的目光也满是失望,“你怎么就要走了?我病了啊,你不该留下来照顾我吗?”
林善舞都要呵呵了,心道你这是病了吗?你明明是装病好吗?
任谁怀着担心、饿着肚子匆匆赶过来,结果发现自己被耍了一道都不会高兴,林善舞也不例外。
她以为傅家宝是想装病不去青林县,原本还想劝他几句,却见他满脸失望控诉,仿佛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顿时就有些生气。
林善舞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外人跟前还能装出一副贤良模样,此刻对着撒谎骗她的傅家宝,就没有那么多耐心了,更何况她饿着肚子,晚上又要干活,更没有兴致陪傅家宝玩。
当下冷笑一声,转身抽出擀面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身上抽去。
傅家宝瞧见娘子那笑时就觉得不对劲,瞥见娘子去拿擀面杖,更是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唰的一下就从床上钻了出来,逃也似的蹿到了屋子另一头。
与此同时,床上那堆把傅家宝的额头和双手捂得烫人的汤婆子哗啦啦摔了满地。
林善舞看都不看一眼,只拿擀面杖指着傅家宝,说道:“你不是病了吗?这般利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家宝是太久没有受过娘子毒打了→_→
让我统计一下评论区给家宝起的昵称→宝宝、大宝、宝儿、家暴、傅宝宝
我比较喜欢大宝,听起来就特亲民特便宜。
第86章
装病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当场拆穿,傅家宝这辈子就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儿,他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和裤子,对上拿着擀面杖站在那儿虎视眈眈的娘子,顿时觉得自个儿势单力薄难以招架。
林善舞往前走一步,傅家宝就往后退一步,她索性不再往前,看着满脸心虚的傅家宝道:“你装病是因为不想去青林县?”
在决定装病时,傅家宝前前后后想过许多被拆穿后应付娘子的法子,当然,最好是没被娘子发现,然后他舒舒服服地享受娘子的关切和照顾。可是傅家宝没有想到,娘子竟然以为他装病是为了逃学!
看着站在不远处目光冷淡的娘子,傅家宝只觉得心酸,要发奋读书考科举可是他给娘子的承诺。他控诉道:“娘子,你难道以为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林善舞眉梢一挑,“难道不是?”
傅家宝一噎,神色有些讪讪,估计是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话不算数的事例,但很快他又挺直了脊背,“那是对外人,可你是我娘子,我对你做的承诺都是真心的!我连县试都考过了怎么会突然不想去青林县?”
林善舞这下是真有些好奇了,“那你说说为何装病?”
“我……”傅家宝抿了抿唇,忽然硬气了起来,“我不告诉你!”
林善舞:……
她原本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了解傅家宝这个人了,可是看着这会儿的傅家宝,却又不懂了。她抬起手里的擀面杖,意思非常明了,不说,就打。
自打林善舞从山上将傅家宝救下来以后,傅家宝不说对林善舞言听计从,但十件事里头有八件事是听她的,自个儿有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过节还会费心思给她买东西讨她欢心,林善舞原本以为他们能越来越接近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妻,她近来还忙里忙外地想着给傅家宝一个惊喜,结果突然出了这么件事。
林善舞垂下眼睫,心情有些不虞,心想傅家宝这人真是……难道一段时间不打,他就得折腾出事儿来?
傅家宝想的则是,他都“病了”,结果娘子来了却不关心他,而是在找他的破绽拆穿他,娘子心里是不是压根没有他?这么一想,心简直要被这冷漠无情的娘子伤透了。
夫妻俩心思各异,彼此都在琢磨对方的心思,一时间,房内陷入寂静。
半晌后,林善舞终归是觉得这么猜来猜去太耗费心神,也太消耗感情,于是抬头对傅家宝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被我打一顿,要么同我说实话。”
若是往日,傅家宝听到这话,要么死犟着不肯开口然后让林善舞打一顿,要么乖乖说实话,但他面上是从无半分怨怼的,可是此刻听了这话,他面上却满是不忿,大声道:“我是你丈夫,你凭什么打我!”
林善舞吃了一惊,没想到傅家宝会说出这话,她原还以为傅家宝是在外面受了什么人的挑唆,正要抬起擀面杖,叫傅家宝回忆一番被吊打的阴影,可是下一刻,她就对上了傅家宝那对被浸在泪花里的眼睛。
林善舞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语气几乎是立刻就软了下来,“那好好的,你为何要装病?”顿了顿,又道:“我方才……很担心你。”
傅家宝听了这话,眼圈一下就红了。
林善舞道:“好好说话,你哭什么?”
傅家宝猛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林善舞走过去,他就转过身去,总之就是不给她看。
林善舞看着他这小孩子耍脾气似的举动,很是无奈,顿了顿,她尝试地哄道:“好啦,你哭什么?不就是装病被拆穿。”
傅家宝声音闷闷的,“我没有哭!”
“好好。”林善舞把擀面杖扔到一旁去,擀面杖在地上骨碌碌滚远。听到这动静,傅家宝脑袋微微抬了一点。
林善舞仿佛已经忘了方才的话,继续问:“为什么哭?”
傅家宝脸还埋在膝盖里,半晌才闷闷道:“你不把我当丈夫!”
林善舞:“……我怎么不把你当丈夫了?就因为我打你?”
傅家宝简直要被娘子气死了,他猛地抬头,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
这饱含热泪的一眼似乎震慑住了林善舞,她呆了呆,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了半晌后,林善舞沉吟道:“是因为我不肯与你圆房?”
傅家宝又瞪她一眼,“我是那样贪图……贪图那事的人吗?”
既然不是这个,那么……林善舞仔细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儿,片刻后道:“因为你装病被我拆穿,所以你觉得我不关心你?”老天,要真是如此,那傅家宝可太冤枉人了,她一听说傅家宝生病,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匆匆赶来了,后来也是因为关心傅家宝才会给他把脉,结果这么一把就把出傅家宝在装病。
林善舞做事向来喜欢干脆利落些,当下就把这点给傅家宝说了。
傅家宝听闻娘子是这样发现的,面上神情缓了缓。但是很快,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心情又低落下来,“人家都说关心则乱,你都没有乱,你肯定是还不够关心我。”
林善舞:???
傅家宝又道:“人家还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你都没有宽衣解带地照料我,你根本不关心我。”
林善舞:……
她皱眉道:“你是装病,不是真病,要我怎么衣带渐宽?”
傅家宝一噎,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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