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也是叹息,“阿珎着实糊涂。”
不趁着会讨好太太,往后出了门子,难道还指望继母兄弟真心为她做主撑腰吗?
“她可不糊涂呢。”三太太冷笑,“她就是摸准了,横竖娘家不能不管她,有恃无恐罢了。”
阿珎这事儿办的,叫她也气的很,偷偷告诉了二太太,二太太也生气——她就没想过,留这么个把柄给王二太太说嘴,弄不好就得带累家中姐妹吗?真是想想就来气!
像阿瑶,与阿珎年纪最相近。二太太也正在给阿瑶相看亲事呢,这要是被阿珎影响到了,看她饶了哪一个!
二太太心里头未尝没有怪温氏,只是看着温氏也因此病倒了,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孩子糊涂,咱们不能糊涂,大嫂你也莫要把这事儿看的太过严重了。”二太太劝道,“既然王家有意结亲,阿珎也乐意,不如就全了这件事。王家也是官宦人家儿,家底不薄,又是嫡亲外祖家里,阿珎过去,想来日子也不会难过的。”
最要紧的是,这破事除了他们捏着鼻子认了,难道还有别的好法子么?以王二太太那张嘴,还不定说出什么来哪。
“昨日我也与她父亲商量了,端看老太太的意思吧。”温氏淡淡说道,“也别说她就乐意,我问过她了,臊得脸上通红,可也没说出就乐意嫁给王二的话来。我这里琢磨了一宿,阿珎还不至于跟王二就有什么事情。她没什么成算是有的,这事儿,她八成也是被人算计了。”
譬如王二太太夸夸她针线好,使人往府里头送东西的时候悄悄跟阿珎说,帮着舅母做些什么针线的,阿珎年少脸热,也不能推辞了。里边夹带些给王松的私货,再正常不过了。温氏气得也就是这个,又不是没脑子,看见有男人的东西,不说扔出去,怎么还能给做出来送回去?当然这里头有沉香给穿针引线撺掇着,不能轻饶了她。可真要硬说阿珎跟阿松有私情,也多少有些冤枉了阿珎。
二太太在担心什么,温氏十分清楚。正因为是为了女儿,她也理解二太太。
阿琇带着几个姐姐来到了自己的小跨院里,阿瑶心细,问阿琇:“大伯母怎么病了?请了大夫没有?”
“母亲说是夜里没有睡好,早上起来才头重脚轻的,没让请大夫呢。”阿琇小大人儿似的,叫春雨给阿瑶等人送了茶,又端了两碟子点心果子摆好了,自己托着下巴发愁,“从没见母亲病过呢。”
温氏身体一直都很好的,阿琇才不相信一晚上没睡好就能病倒。
这里头透着蹊跷呀。
“大姐姐也没见着。”七姑娘细声细气地说。
大房一共五个姑娘,除了阿珎和阿珠阿琇外,还有七姑娘八姑娘,也是大房里姨娘所出,不过她们的生母远不如白姨娘受宠,这些年缩在小院子里头也都挺安分的。
她们都得叫温氏一声母亲,温氏病了,自然都该来侍疾的。因都不住在一处,便去寻了阿瑶等一起,跟着二太太三太太一起来了。她们也去找阿珎了,就没见着人。
几个人还以为,阿珎早早过来了呢。
八姑娘向来是个小透明儿,她就比阿琇大了两岁。因为换牙晚,前不久刚掉了两颗门牙,还没长出来,说花钱就捏着帕子遮住了嘴,“蹊跷。”
六姑娘左右看看,丫鬟们都在游廊上头站着,离着她们还有些距离,就朝着阿琇几个招了招手,脸上可神秘了。
几个姑娘头对着头凑在一处,六姑娘就小声说了自己偷听来的话。
“这不能吧?”阿瑶先果断摇头,“大姐姐不至糊涂至此。”
阿珠往后坐直了身子冷笑。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啊。亏她还以书香血脉自居呢。”
她比阿珎只小了一岁。
据说当年,先靖国公夫人怀上阿珎不久,她姨娘就被靖国公收在了身边,还是贵妾的名义。先靖国公夫人气恼伤了身子,这才导致后来生产时候难产,产后不久就郁郁而终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摆在明面上来说的,但阿珎住在王家,听了不少这样的话。从小,她就很是敌视阿珠。要说这府里九个姑娘里哪两个关系最差,也就是阿珎阿珠了。
小时候,阿珎只要回府里来住着,见着了阿珠免不了就要讽刺几句。阿珠呢,本来就掐尖抢上,仗着靖国公宠爱,也不示弱。
得了机会,阿珠自然就要幸灾乐祸了。
“三姐姐你是不是傻?”阿琇皱起了两道小眉毛,“这话是亲姐妹说的吗?”
这年头,凡有姑娘的人家儿,哪个不是一损俱损啊?
就从这上头来说,阿珠也不该笑话阿珎的。
“九妹妹说得对,三妹,你还不如九妹妹懂事。”阿瑶正色道,“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不是咱们做姐妹的说的话。就算是在外边走动的时候听见一言半语,还要反驳呢。姐妹之间,守望相助才是道理。”
阿珠挑了挑眉毛,想了一下没再言语。
这事儿可真是愁人了。几个姐妹都没什么主意,喝了一会儿茶,听见说二太太三太太回去了,也只得都散了,阿瑶等人回去,阿珠和七姑娘八姑娘都留了下来,和阿琇一起去给温氏侍疾。
七姑娘八姑娘老实孝顺,温氏并不意外。她倒是没想到,阿珠平常跟个刺猬似的,竟也到了床前来。甚至这姑娘还说呢,“七妹八妹九妹妹都还小,不顶事,我在太太跟前吧。”
不但温氏吃惊了,七姑娘八姑娘也觉得,这都不像她们三姐姐了。
阿琇甚至还跑到了窗户边扒着往天上看了看。
“阿琇,你看什么呢?”温氏在床上看得不明所以。
阿琇指着外头,“我看看日头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可是把阿珠给气着了,提着裙子迈开大步过去就抓阿琇,“信不信我揍你?”
她自从在山上和阿琇双娇合璧打了一架后,俩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亲近了点儿。阿琇有意逗温氏开心,尖叫着围了桌子跑。
七姑娘八姑娘都笑的不行。
几个丫鬟也凑趣,拦着阿珠挡着阿琇的,温氏倒是真的笑了。因着一笑,本来有些疲色的脸上,就有了几分红润。
不管脾气秉性如何,眼前这几个孩子,都不是没有心的。
温氏这么想着。
至于阿珎……能做的她都做了,若是王家再提亲事,应了也就应了吧。
她想的挺开,身上松快了后,还去劝了一回顾老太太。婆媳两个,靖国公,都已经捏着鼻子认头了。正如二太太说的,王家好歹官宦人家,王家老爷一部之首,手里有实权。不管往后如何,只看眼前,门第对得上。
温氏和顾老太太都想着,王家对着亲事这么热心,好歹往后对阿珎不会差。
只当是为了孩子吧。
温氏再出门的时候,就不再带着阿珎了。这举动,但凡王家有心,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而倒拿乔起来,对亲事黑不提白不提的了。
难道,这还是要她们靖国公府倒贴?
这回就连靖国公这个惯来没什么脾气的人,都气了个倒仰,一连声只说,就算是把阿珎嫁给乡下财主,也不会考虑王家了。
第27章 艾玛,林沉呀
真是愁死个人了。
阿琇坐在缓坡上,一手托腮,一手在地上画圈圈,两道还有点儿疏淡的小眉毛都皱成了一个团儿。
王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一系列操作骚骚的,就不知道是王老太太的主意还是王二太太的主意了。
霍青时站在旁边,拿了块布巾擦汗。自从奉旨教导几位皇孙武学后,温老侯爷很是举贤不避亲,叫霍青时一同跟着学了,权当是陪练了。
他一直就很喜欢阿琇这个小表妹,阿琇也跟他很亲近。见到平常都欢蹦乱跳的阿琇忽然换成了愁眉苦脸,霍青时是既纳闷,又担心。
“你愁什么呢?”霍青时把布巾扔给了才总角的小厮,也随意坐在了阿琇身边。吃喝不愁,又有人宠着,怎么就给愁成了这样儿啦?
“表哥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闷呢。”阿琇垮着脸,很是叹了口气。她家大姐姐的事情,她都要急死啦。倒不是为了阿珎,她实在是看不得她爹为了这件事急得嘴头冒泡。她娘虽然不说,但是明显心情很不好。就国公府里,气氛可沉闷了。
可是这事儿呢,她又不能随便就跟霍青时说,简直是憋闷坏了。
她一张脸都要纵成包子了,霍青时就碰了碰她的胳膊,“我不知道,那你就告诉我呗。”
他向来鬼点子多,阿琇想了想,隐去了阿珎的名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末了问霍青时,“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哪?亲事不成就不成呗,好歹还是亲戚哪。结果呢,亲戚反过来到处说人家女孩儿如何如何了,叫人都误会了女孩儿,他们倒跟个王八似的往后一缩。也不知道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发愁的?”阿琇说的姑娘是谁,霍青时都不用猜就知道了。但是他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难处。“照你说的,那姑娘年纪又不大,急什么呢?等两年也不过十七八岁,又不晚,咱们边城的姑娘,二十岁成亲的也不少呢。到那会儿,什么不好的话都没了,照样能找好人家儿。既然那家人不地道,就拖着呗,我就不信他们也能拖到二十岁。”
阿琇抬头,就,就这么简单?
霍青时抬手揉了揉她的眉提了一下火星时的小腿头,“小不丢丢儿个人,也学着大人皱眉啦?难看死了。”
他刚来京城的时候,也不过六七岁。哪怕那会儿就能一只胳膊抱起了她,脸上身上也都还带着些稚气。这几年下来,身条已经抻开,有了几分少年人的影子。竹青色的练功服穿在身上,两条袖子挽在小臂处,面部开始显出英朗的线条。夏日明媚阳光下,他额头上的汗珠都在发光……
“哎呀,表哥,我才发现……”阿琇拉长了音儿。
“什么?”霍青时瞧着她,“是不是发现我格外聪明?”
不管霍青时的主意怎么样,阿琇暂时抛开了烦恼,笑嘻嘻地扯着霍青时的袖子站起来,“表哥你上次说教我骑马,咱们这就去吧。”
她空有一匹小红马,靖国公和温氏都怕她出什么意外,轻易不肯让他骑,顶多就是让人牵着马溜达几圈。阿琇就觉得没意思极了,要早些学会骑马,到城外去跑马。
“今天难得清闲,不如咱们上街去逛逛?”霍青时提议,“上次你不是说,想吃八珍楼的千层糕吗?”
阿琇眼前一亮,立刻把骑马抛到了脑后,拍了个巴掌,“好啊,走着!”
八珍楼在清宁街上,是京城里有名的糕点铺子。他家的千层糕和枣花酥最是有名,阿琇一向喜欢的很。
霍青时没拗过阿琇,还是让她骑在了马上,又不放心让人牵着,索性自己牵着缰绳走在马前边儿。
阿琇洋洋得意地骑在马上。这马是白色的,看着很精神,一路上叫阿琇收获了无数的羡慕眼神儿。
来到了八珍楼前,霍青时扶着她下了马。还没站稳哪,里头正好就走出了一人,打头儿的一个叫了一声,“九妹妹?”声音里还带着惊喜呢。
阿琇抬头一看,笑了。也不是别人,林沉嘛。
跟铁梨山上的时候相比,林沉黑瘦了不少。不过人倒是背挺腰直,精神了不少。
“哎呦我的妹妹啊,可算是见着你啦。”林沉激动得往阿琇跟前凑。
霍青时上前一步,站在了阿琇身边。这位公子他没见过,哪里蹦出来的?就叫人家九妹妹!
阿琇摸着小下巴,歪头看林沉,“这不是武威侯家的五公子嘛?您可别叫我妹妹,我不敢当哪。”
“九妹妹啊……这是什么话嘛。先前误会一场,都是我不好,给我个机会请罪,成不?”林沉都要哭了,抹了一把脸,“要不,我请你吃点心?我这儿还有事求您哪。”
阿琇:……?
坐在了八珍楼的雅间里,林沉喊着伙计:“快点儿,把你们这里最好的点心上一桌子!最好的茶也沏上来!”
不一会儿,各色点心摆满了一桌子,外加一壶清茶。林沉从伙计手里头抢过茶壶,亲自给阿琇倒茶。就那份儿殷殷勤勤的劲头儿,阿琇怀疑,就算是武威侯夫人,怕也没享受过儿子这样的伺候。
霍青时坐在阿琇身边,一副保护的姿态。
林沉压根儿没理会他,忙着在阿琇跟前表现。
要不是自己年纪还小,阿琇还得以为这位著名纨绔被自己的美貌倾倒了呢。
她把自己跟前的茶水点心都推到了霍青时面前,“表哥,你喝茶。”
林沉多机灵啊,立刻又倒了一杯茶放到阿琇跟前,陪笑道:“我不认得这个小兄弟,慢待了。请自便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阿琇小手敲着桌面,眯起好看的眼睛,“林公子呀,您这是唱的哪出儿?”
她居然没事人似的这么问!
林沉觉得一颗心都要伤透了。
抽了抽鼻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茶水才送上来,热得很,烫的他只咧嘴。
“这话怎么说呢。九妹妹,我这是想求着你呢,能不能叫阿离表哥放过了我哪?”
林沉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了,“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阿琇:“?”
她怎么会知道?
自打春天一石头把林沉给砸了个头破血流后,她就再没见过他了呀。凤离倒是常见,可是他也不会跟自己提起这位林家的表弟。林沉近来如何了,她还真是半分都不知道。
“就因为铁梨山上那一次,我回家里后,先还怕你给我告状呢。谁知道,你竟然没有。哥哥我得说,谢谢你啦。不然我家大哥非得教训我不可。”
阿琇抓起一块儿千层糕放进了嘴里,“你说重点行吗?”
看林沉的模样,好像很有意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他竟然都要哭了。
“重点就是,我怀疑你那个阿离哥哥,故意整我啊!”
林沉拍了拍桌子,“洪武堂,你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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