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喝酒的法子,琥珀色的酒液上泛着雪白的泡沫,光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他接过了酒杯,先品了一口,赞许的看向她,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如此新鲜的喝法、新鲜的味道,他真是第一次尝试。
凌波得意极了,自己也倒了一杯。
一杯酒下肚后,青年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浮起了胭脂一般的薄红,随着咳嗽的加剧,满脸都开始红起来,气息也越发急促。
凌波有些发慌:“你怎么了?”见他咳嗽不止,急忙起身替他轻轻拍打后背。
好一会儿,青年终于止住了咳嗽,无奈的笑着对她说:“这就是家里人为何不让我喝酒的原因。”
凌波有些生气的拿走了他跟前的酒杯,道:“既如此,你就不要喝了,我不听话也就罢了,你这么大了还不听话,可真不像话!”
男子看她小小年纪,倒是教训起自己来了,不由得扬唇失笑:“你呀,若是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小管家婆!”
凌波瞪他:“我已经长大了呀!我今年都十四了!我娘,我娘还……”后面的她不说了。
“你娘怎么了?”青年戏谑看她,“你娘是不是要给你说婆家了?”
凌波翻了个白眼,脸上发烫,用力瞪他:“不要你管!”
青年又笑了起来,因为笑的厉害,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凌波看着有些着急,道:“我姐姐会医术,若是待会她能找过来,叫她给你看看才好。你瞧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你家里人怎么也不多请几个名医给你看看?”
青年无奈的摇头,怎么没请名医,都是命罢了。
他看她眼底焦虑,心中一动,定定的看她:“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对我这么关心?”
凌波垂下眼帘,嘟囔道:“因为……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热心肠啊,再说,你也不是坏人。爱笑的人,总归是坏不到哪儿去的。”
青年看着她,殷红的唇角再次扬起:“你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这时,外头几个丫鬟和护卫匆匆赶了进来:“世子殿下,原来您在这里啊!”
凌波一愣,世子?哪家的世子?瞧着这些丫鬟和护卫,气派不小。
青年收敛了笑容,缓缓站起来,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尊贵之气。丫鬟看到桌子上的酒,不由得叫苦:“殿下没喝酒吧?殿下的身子可喝不得酒的……”
青年摆手,眼色微冷:“行了,回去吧。”
下人们见他脸色冷了,只得喏喏点头。
他转头看了凌波一眼,吩咐一个贴身侍卫道:“你带上两个人将沈姑娘送回沈家去。”
侍卫一怔:“哪个沈家?”
青年扬唇一笑:“还能是哪个沈家?”
侍卫恍然明白,立即道:“小的明白。”晋安最大的沈家,自然只有英武侯家。
沈凌波大吃一惊,到他跟前,惊奇问:“你……你怎知我是沈家的人?”
青年眼底浮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你同我一位长辈长得很相似。何况,你同你小时候长得也并无太大差别。”
“我小时候?”凌波这下惊得不小,“你见过我?”
青年点头:“你七八岁时,同现在一样,一头撞在我的身上,还踩烂我的袍角。我怎会不记得?”
沈凌波张了张嘴,心虚的瞅了一眼他被烧出黑洞的袍角,蓦地脑海中浮起一个画面,她冒冒失失的撞到了一个漂亮少年的身上,踩脏了他的袍子……
她终于记起来了,成王世子——凌慕远!
“是你!”沈凌波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凌慕远戏谑的看着她:“为何不能是我?”
沈凌波顿时紧张起来,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酒,低声对他说:“今天的酒我请客,你若是哪天见到我母亲,千万别跟她说我在外面喝酒的事!”
“自然。你若见他日见到我母妃,亦是不许提。”
沈凌波对他伸手小手指:“拉钩!”
凌慕远见她伸出那只弯弯的可爱的小手指,一股子孩子气,禁不住摇了摇头,笑着大步走了出去:“回吧!哦,对了,将酒钱付了!”他终归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家替他付酒钱。
第49章 郎君
洛梨寻了凌波一遍没有找到人,想着她是不是先回家了,几个人便往家走,到了沈家大门,正好碰到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将凌波送到了家,不由得大喜。
凌波见到她便将碰见成王世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特意叮嘱她不要告诉洛涟漪,洛梨也怕洛涟漪白担心一回,便点头答应了。
几个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回了青华苑,洛涟漪本已经歇下了,见她们平安回来,少不得过来看了一回又回屋睡了。
院子里,树上的叶儿冒出了绿芽儿,燕子回巢筑窝,雀儿叽叽喳喳的好生热闹,坐在院子里做绣活的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
阿元上学去了,洛梨要做嫁衣,许多绣活儿要赶,凌波帮她打络子绣珠边,做些杂活儿。
“没想到那成王世子过了这么多年还认得你?”
凌波抿唇浅浅一笑,道:“八成记得我祸害他的衣裳。”可巧, 第二次碰见又祸害了一次。
洛梨瞧着她笑道:“可见他对你印象很深刻呢。”
凌波见她打趣自己,皱了皱鼻子:“哪里就深刻了?总归是我没长变模样罢了。”
“你还说他长得好看?我记得某人不是说过,这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儿都出在沈家,别人家的都看不上眼了。”
凌波听了有几分羞恼,拿着小拳头过来捶她:“表姐你别胡说了!长得好看归长得好看,我又没瞧上他!”
洛梨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戏弄她道:“你既没瞧上他,说起他,为何你的眼睛这么亮?你的脸这么红呢?”
凌波气的将络子扔在她身上:“我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跑进屋里去了。
洛梨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可算是给她看出来了,不就是瞧上了吗?
玉安阁的东厢中,窦氏坐在榻边,榻边的圆形镂空小花几上搁着两张卷轴。
赵姨娘走了进来,窦氏抬眼,说了一声“坐”。
她疑惑的看了窦氏一眼,今儿叫她过来,倒像是正儿八经的有事情。
她靠着圆桌坐在了绣墩上,问了一句:“夫人找我来是有事?”
窦氏指了指花几上的卷轴,一手轻轻扶着额头,懒懒道:“你且打开看看。”
赵姨娘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拿了打开一看,原来竟是两个年轻公子的图像。一个模样优雅贵气十分俊美,嘴角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另外一个长相普通一些,若说俊朗也算得上到底有些差强人意。
“这是?”她有些不解。
窦氏坐起来,拿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才道:“近日不少人家有意同我们沈家结亲,这些人里头,唯这两位最中我的意。成王府世子和护国公世子,长得好的那个是成王府的世子凌慕远,差一点的那个是护国公府的世子韩祯。”
赵姨娘转眸一想,恍然大悟,如今沈如月已经定亲了,沈家待嫁的姑娘不过是如烟和凌波罢了。
这两个人可不就是夫人替那两个丫头选的人吗?
她目光落在成王世子的图象上,笑道:“多谢夫人费心了,我瞧着这成王世子十分妥当,如烟若能嫁给他,也算得高攀了。”
窦氏搁下茶杯,淡淡笑道:“你倒是好眼光,成王乃是皇上的亲弟,位高权重,成王世子自然身份贵重。何况,这位世子也是位旷世美男,没有女子不喜欢的。只是……”
赵姨娘听她疑虑,顿时想起了一些坊间传闻,犹豫的说:“夫人是说世子体弱多病吗?”
窦氏点头:“的确有这个传闻。”她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果然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只是坊间传闻未可足信。何况世子乃是皇家贵胄之人,多少名医养着护着,应当是无妨的。这桩婚事,你自己考量。若是担忧这个,护国公家的公子韩祯也是不错的选择。护国公家在晋安外的封地颇大,若是同他家结亲,对于巩固沈家的势力大有裨益。”
赵姨娘一听,立即露出几分嫌弃,“韩祯?夫人怎的没听说过那个小霸王的传闻,镇日里欺男霸女,还未娶妻,家中妾侍成群,更是出入花街柳巷的老手,我女儿可不要嫁给这种人。到底还是成王府世子好。”
她的女儿虽然是庶出,可是若是嫁给了成王世子,将来便是王妃,她可就是王爷的岳母了,多么荣光的地位!以后再也无人敢瞧不起她们母女了。
窦氏瞥了一眼那韩祯的画像,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哦?你倒是比我还清楚。罢了,咱们要的不过是韩家的势力罢了,你既不要,给沈凌波那丫头吧。”
赵姨娘心中一阵爽快,笑道:“夫人真是明智。她二房无权无势,也配不上什么豪门公子。如今能配护国公家的世子已是三生有幸,您替那小妮子定下这门亲事,他日,她还得对您感激涕零呢。”
窦氏轻轻一笑,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冷色:“她真能感激涕零才好!”
她招了招手,丫鬟立即过来。
“将这副卷轴送到青华苑去,便说,护国公家的公子出类拔萃,本夫人就替他们二房的凌波姑娘向护国公家应了。”
丫鬟点头,立即将卷轴送去了青华苑。
赵姨娘得了这个好消息,欢天喜地的去跟女儿说,沈如烟瞧见了画轴上的英俊公子,双眼放光,不由得想起来,道:“娘,我小时候见过这位世子呢,那时就挺俊俏的。”
赵姨娘笑容满脸的说:“如今成王府有意同我们沈家结亲,这种机会可一不可再,幸亏你姐姐已经订了亲,要不然,成王府世子妃哪里轮得到你?你要知道,成王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他手握兵权,又极得陛下倚重,在朝中的地位不可小觑。你若嫁入成王府,那可是嫁的比你姐姐还好!嫁入这样的人家,可得偷笑了!”
沈如烟欢喜的抱住她娘,撒娇笑着:“多谢娘替我做主!”
青华苑中,洛梨绣的累了,才收了绣篓,便见一个青衣丫鬟,正是窦氏身边的银铃送东西过来了。
凌波从房间里探出脑袋,问:“银铃,你送的什么卷轴?”
银铃道:“这卷轴要紧,夫人还托了几句话要转告,必须当面转告给二夫人。”
洛涟漪听到外头的声音,坐在厅中道:“进来吧!”
银铃双手捧着卷轴入了客厅,洛梨和凌波看出这是有要紧事儿,齐齐的都到了厅中。
洛涟漪坐在圈椅上,一手轻轻搭在椅背上,抬眼看她,淡淡问:“夫人有何事?”
银铃行了一礼,款款道:“禀告二夫人,夫人说了,向我们沈家提亲的人家里,她已选出中意者,奴婢手中的这位便是夫人替凌波姑娘选出来的郎君。”
凌波一听,顿时脸色都白了。
洛涟漪也有些吃惊,之前半点音讯都没透露,也未曾找她去商量,怎的就将凌波的婚事给定了?
她蹙眉问:“选的是哪一个?”
银铃呈上卷轴,朗声道:“夫人选的是护国公家的世子。”
洛梨一听这个称呼,脚底一软差点跌一跤。
“你说韩祯?”她不可置信失声问。
银铃转头看了她一眼,答道:“正是。”
洛梨张了张嘴,一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什么郎君,简直是狼君啊!那韩祯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山狼!
洛涟漪接过画轴,缓缓打开,只见画上男子模样勉强算得俊朗,衣着华丽,颇有些嚣张的气概。
“护国公家的世子?”她揉了揉额角,“地位倒是不错。听闻护国公韩家权势颇大。”
银铃应声:“夫人说了,韩家权势显赫,足以匹配。夫人的话奴婢已经尽数带到,奴婢先退下了。”
洛涟漪摆了摆手,银铃出了院子。
“姑母,姑母……”洛梨到了洛涟漪的跟前,定睛看了一回画像上的人,果然是韩祯,叠声道:“他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洛梨话音才落,却听到凌波红着眼圈叫道:“我不要!什么护国公家的?便是护天公家的,我也不要!”说罢,气呼呼的跑回房间去了。
洛涟漪平日里少出门,近两年又同外间的贵妇往来应酬甚少,因此消息并不灵通。她见她们这一个两个的反应十分异常,疑惑的问洛梨:“为何不行?”
“这就是一个恶霸呀!”洛梨气愤极了,将上次她出门时沈胤痛揍韩祯的事情说了一遍。
洛梨冷笑:“窦夫人选了这么一个人,真不知道她是无心,还是故意的!”
洛涟漪听罢,脸色凝重,双手紧紧握着,站了起来:“既如此,我怎能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我这就去同夫人说,拒了这门亲事!”
洛梨隐隐担心,姑母这一去,恐怕没那么好应付。
“我陪着您。”
洛涟漪点头。
窦氏是沈家的当家主母,而青华苑的二房又是依附大房的存在,因此婚礼丧葬之事,都要通过大房这边。
提亲的信函自然也都会先一步送到窦氏这边来。按理说,洛涟漪是凌波的母亲,窦氏好歹应该先问一句,再做决定。可是如今窦氏显然问都不想问,便擅作主张,还选了这么个人选,这让洛涟漪着实恼火。
到了玉安阁外的小厅,银铃进去通报了,窦氏和赵姨娘都在。
窦氏冷冷道:“她来的倒是挺快。”
赵姨娘蹙眉:“夫人,我怕她会……”
窦氏嗤笑:“怕什么?护国公家的世子都嫌弃,她还想要什么样的女婿?今日可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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