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要救?”
晏休颔首,“风连方才救你一命,且求药的另有其人,即便风连上了黑名单,也不影响他身边那人求药。”
阿金领命下去。
峰下风连正焦急等待,忽见一青衣女子飘然落地,不由愣怔盯着人家看。
欧阳琴虽修为低,但在晏休身边待久了,见到分神期大能也不惧,笑意盈盈:“多谢前辈方才救了阿金,尊主有请。”
风连回过神来,忙祭出飞剑,踏足而上。
身后的风旬忍不住轻笑一声,风连听到这笑声,忽觉耳根发烫。
真是见鬼了!
三人很快抵达峰顶。
星月宫规模完全不能与擎云宗相比,然新建的宫室屋宇错落有致,精美雅洁,让见惯大场面的风连也无法挑出错处来。
欧阳琴并未领他们入主殿,而是去往丹堂。
如今的丹堂只有陆百草和叶维青两人,萧条得很,但比起其他学堂空无一人的情况,已经算不错的了。
风连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由问:“姑娘,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尊主在丹堂等候,”欧阳琴解释道,“丹堂是炼药之所,这位公子既是求药,自然需往丹堂。”
风旬强忍足底疼痛,淡淡一笑:“姑娘说得在理。”
三人抵达丹堂,丹堂内灯火通明,风连甫一踏进,就与叶维青的目光对上。
叶维青本来微讶,见到他身后的风旬倒是释然一笑,“尊主去了内堂,你们先坐下等候。”
领人的任务完成,欧阳琴告辞离开。
风连盯着她背影瞅了几眼,这才依言坐在风旬身边,看到不远处的陆百草,低声问:“这位是?”
“星月宫的北殿主陆百草,掌丹堂之事。”
风连点点头,又问:“方才领我们过来的叫什么?”
“星月宫东殿主欧阳琴,”叶维青促狭看他,“怎么了?”
被他看得耳根发热,风连硬生生转移话题:“你说你在这学习,学得怎么样?”
叶维青笑笑:“丹道之深非你所能想象,我以前不过是井底之蛙,幸好能来此学习丹道,这些时日受益匪浅。”
话音刚落,一人从内堂走出,身着黑色绣金长袍,形貌被遮掩,只能看出其身材清瘦高挑。
来的路上风旬已被科普过,星月宫主喜着黑袍和幂蓠,从未露过真容。
他立刻起身,鞠躬虔诚一拜,“风旬见过大师。”
晏休一眼就看出他的经脉已经糟糕得不成样子,见他面容年轻,有些不忍,便问:“多大了?”
风旬微怔,不由笑答:“一百三十四岁。”
想了下自己这具身体,好像才五十多岁,比大多数人还要年轻,却一直被人当老人家看待,晏休不禁有些无奈。
不过也是,合体期的炼药师,当然是老妖怪。
她走上前,示意风旬坐下,温和道:“我先替你诊脉。”
一宫之主这般亲和,倒是让人觉得诧异和愧疚。
想到自己之前还说过这人坏话,风连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本以为星月宫主会记仇,会刁难他和小旬,却没想到他们这么轻易就见到了大师。
因经脉受损,风旬身体极为瘦削,连手腕都比女子纤细,像是快萎缩一样。
“受伤快二十年了吧?”晏休淡淡问。
这个事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风旬却潜意识觉得这是晏休自己诊出来的结果,遂颔首笑道:“确实。”
一旁风连紧张发问:“能治吗?”
晏休沉吟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疗程繁琐,所需药材昂贵,且耗时极长,过程相当痛苦。”
“只要能治好,大师要什么都可以!”一直淡然的风旬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时隔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能治”,心中激动之意外人完全无法体会。
风连却突然问道:“大师,玲珑拍卖行卖出的那张地级续脉丹方,是您的吗?”
“是我的,”晏休收回手指,“有问题?”
“药方上面的药材我都记下了,所以药材之事大师不必忧心。”风连很有信心。
晏休愣了一下,强忍着没笑出来,“不必,那张丹方不足以治好风公子,我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子。”
一直旁观的叶维青眼睛一亮,“大师,您日理万机,肯定不能日夜为风旬的身体操劳,您看我可以帮忙吗?”
陆百草也不甘示弱:“尊主,我也想学习。”
这可是一次极为难得的实践机会,两人都不愿放弃。
晏休知晓他们心思,即便他们不说,她也会让两人在旁协助,“你二人一起,此番疗程极为复杂,我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
风旬恭敬起身,又是一拜:“多谢大师!”
“你经脉受损,做这些都会痛,在痊愈之前,这些不必要的礼节就不要做了。”晏休说罢将需要的药材刻入木简。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将风氏两兄弟感动得不行。
大师真是温和善良!
迅速刻完木简,她将木简丢给风连,“你先去备齐药材,诊治的这些日子,风旬就住在丹堂后的学舍内,由叶维青照顾,可否?”
风旬完全没意见,风连也放心叶维青,一句废话都没有,拿着木简直接去找药材了。
第34章
直到飞下星月峰,风连才终于意识到,他弟弟真的可以治好了!
刚才因为太过震惊,完全没反应过来,现在被冷风一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种惊喜到极致的情绪,从胸腔处迸发而出。
他不觉得星月宫主是在说谎,因为没有必要。
夙愿达成一半,风连长舒一口气,正要斗志昂扬去找药材,就见数十人竟从星月宫连夜出逃。
他修为高,又隐于黑暗之中,能清晰听到那些修士的对话,那些修士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咱们真要走?”
“不走等着被星月宫主斩断手臂吗?”
“可是宫主不一定会管这件事啊!”
“上次那人不过稍稍欺负一下那杂种,星月宫主就斩断其手臂,怎么不会管?”
“对啊对啊,我看那杂种就是故意到峰下来找事的,就是为了赶走我们,反正宫主看重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别废话了,走走走!”
他们速度很快,却快不过风连。
一柄长剑横在他们面前,剑上之人神情端肃,目光凛冽,“你们说谁是杂种?”
他们认得风连,刚才风连从心动期术修手中救下阿金的时候,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听他严肃问话,顿时不敢多言,其中一怂包竟答:“说我是杂种,我是杂种!”
其余人:“……”
风连:“……”他看起来有这么好骗?
周身剑意迸发,裹挟而来的剑风刮得他们脸颊生疼,他们不敢继续糊弄,只好道:“就是那半鲛阿金,您方才救的那个。”
“他是半鲛?”风连被震惊到了,“要是我没看错,方才那小兄弟乃筑基期剑修,身无鳞片,怎会是半鲛?你们莫不是在糊弄我?”
众人连道不敢,“前辈,晚辈怎敢在您面前胡言乱语?他就是半鲛,是星月宫主从碎秋城黑市捡回来的,您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至于他为何能修炼,为何能隐去鳞片,或许是星月宫主炼了什么神奇的丹药让他变了模样呢。”
风连根本不信,什么丹药能改变半妖的形貌?天道也不允许吧!
他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挥袖让他们滚远点——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数十名修士作鸟兽散,风连呆呆站在原地,遥望不远处的星月峰,不禁感叹,这个星月宫主似乎总能创造奇迹。
圣品丹药接连问世,半鲛少年养成剑修,还有小旬二十年来都无法重续的经脉……
等等,他好像忘记问星月宫主要收多少诊金了!
他这边暗自暗恼,星月峰上的风旬却没忘记。
“敢问大师,这般繁复的疗程,诊金几何?”
灯光下,青年英俊眉目透着劫后重生的喜悦,让那张原本苍白孱弱的脸焕发出勃勃生机。
晏休打趣:“卖身如何?”
红晕忽从青年耳根后泛起,虽明知晏休是在调侃,风旬却依旧脸颊发热,“大师说笑了,我这样的废人,如何能侍奉您左右?”
“治好了不就可以?”
风旬困惑,“什么?”
晏休当着叶维青的面开始挖墙脚:“你以前是剑修罢?正好咱们星月宫还缺个教授剑道的,我看你就不错。”
风旬无奈失笑,“大师莫非忘了我已拿不起剑了?教授剑道要以剑法服人,我如今这般,哪有资格担此重任?”
“等我给你调养一段时日,你就能给那些学子上上课,至于以剑服人,你哥就很合适。我看他没什么耐心,耍耍剑法还行,真要上课恐怕学堂都要被他劈了。所以在你恢复之前,都由你哥代替你教授实战课程。”
晏休早在他们来峰下求药的时候,就打好了这个算盘。
叶维青挑眉竖起拇指,无声赞赏。
风旬却摇首叹道:“大师所言,我自然愿意,可是我哥他性子急躁,又对宗门情谊深厚,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晏休故作诧异:“我教叶维青丹道,他教我宫中学子剑道,这不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吗?为什么不答应?”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风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从他哥的思维里找出能拒绝的话来:“叶长老不过一人,大师宫中剑道学子人数颇多……”
“要是觉得不公平,可以让擎云宗相同数量的弟子来这儿交流学习,我不介意。”
现世很流行交换生的,有不少交换生还在其他门派找到了自己的良缘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风旬只能服气,由衷谢道:“日后就叨扰大师了。”
晏休颔首,“我先炼几炉丹替你调理身体,待风连回来,再着手续脉之事。”
“好。”
调理身体的丹药为聚灵丹,这种丹药晏休没炼过,她担心出圣品会遭雷劈,为免丹堂受损,她只好瞬移至天雷谷。
本以为天雷谷没人,她刚盘膝坐下,湖中忽然蹿起一人,也不顾身上湿淋淋的,直接跑到她面前蹲下,“尊主来炼丹?”
“嗯,”晏休扫一眼他伤势,“伤都好了?”
鲛人的自愈能力确实非同凡响,即便有丹药辅助,也没有这么快的。
夜色下,少年的眸子幽静深邃,仿佛承载着遗落凡间的星光,神秘而耀眼。
“有尊主的圣品丹药,那点小伤不算什么。”
晏休对他的吹捧几近免疫,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我要炼丹了,炼完丹还要发动护宫大阵。”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少年果断起身,御剑离开时,却又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
晨光熹微时,天际劫云悄然而至,在天雷谷上空盘旋。
从星月峰顶上可以俯瞰天雷谷,叶维青和风旬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丹劫,不由迈出学舍,遥望苍穹。
“原来这就是丹劫。”叶维青喃喃道,要是有朝一日,他也能炼出圣品丹药就好了。
风旬知晓他心中向往,微笑安慰:“有大师教授丹道,你以后也可以的。”
劫雷过后,便是七彩霞光,此般艳色,足以让叶维青沉醉痴迷。
天雷谷,晏休继丹劫之后,又炼出几炉聚灵丹,皆为圣品。
她心满意足回到丹堂,将丹药塞入愣怔的风旬手中,“一日三颗,别忘了。”
说罢,转身回到主殿忙她的护宫大阵。
留风旬和叶维青站在原地,过了好半晌,风旬才长舒一口气,悄摸摸打开其中一只玉瓶。
瓶口盛放的七彩光芒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他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能怀抱这么多的圣品丹药?这些可都是圣品啊!大师不愧是大师,真的让人膜拜!
叶维青眼馋他手中圣品丹药,“能否让我瞧瞧?”
见他实在想看,风旬只好忍痛割爱,故作大方地重新揭开瓶口,露出一角七彩光芒后,又迅速合上。
叶维青:“……”罢了罢了,跟在大师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
瞧这小气劲儿!
晏休耗费两天时间,设了护宫大阵,待统计完星月宫入堂学子名单,发放正式身份玉牌后,闲杂人等就无法随意闯入星月宫地盘了。
大阵初成,天际陡然传来一道响雷,紫色劫云滚滚而来,直冲星月峰顶。
金丹渡劫,是姜刀!
她迅速回到峰顶,来到西殿外,眼见劫云将至,姜刀又处在最关键的时候,无法挪入天雷谷。
可惜了,西殿又得重建。
她不是只关心西殿不关心姜刀,而是在姜刀闭关之前,她就已经给了她一枚抱金丹,依她的修为,加上圣品抱金丹,度过劫雷不在话下。
紫色天雷轰然落下,无情而又肆意,将西殿劈成焦土。
阿金、欧阳琴均站在晏休身后,和她一起等待姜刀成就金丹。
连正在闭关的贺长亭都被惊醒,见西殿方向闷雷阵阵,既为姜刀感到高兴,又为她惋惜。
尊主曾严令渡劫时去天雷谷,这下好了,西殿又得重建。
闭关多日,修为更加精进,他心中高兴,顺手给自己用了个除尘术,换了一件新衣,踏出殿外。
“尊主。”贺长亭站在欧阳琴身侧,低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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