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了景园宫各个角落也没看见那粉雕玉琢小小一只的团子。
万嬷嬷年纪大了,心肠软些,犹豫了好久说:“小柳姑娘,不如去找窦公公求助?”
小柳立马拒绝,“不行,给窦公公说了,皇上立马能知道,你们不想活命了?”
想到皇上冷不丁就能杀人,一句话都不问那种杀法,四个宫人沉默了。
“找,继续找,往景园宫外面找,万嬷嬷你去东边方向,无名负责西边,我去这边……”
这边哼哧哼哧找团子,可团子站在寰月宫殿内的院子里,被宫女盯着罚站。
她跟前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什么烧鸡、糕点瓜果全都有,香喷喷的,也不叫团子吃,要团子说出她宫外的“娘”才给吃。
团子气得脸颊鼓鼓,眼睛红红的,愣是不肯哭,爸爸跟音音说过,爸爸不在的时候音音得做一个坚强的小孩儿!
可她站着站着,渐渐地一双小短腿发着抖,都快站不住了。
“呜呜呜……系统叔叔,音音不行了,音音好累,还好饿!”
旁边宫女见了,笑着哄:“这么倔做什么呢?乖孩子,你快说说,说出来了娘娘就给你好吃的,还放你走。”
当今皇帝不热衷后宫,性情又难以捉摸,仅有的几个后妃们没承到雨露,又惧怕皇上,就这么僵持着反正你没孩子我也没孩子,大家都一个起点。
可谁知皇上会从宫外带一个小孩儿进宫?
嫔妃们暗地里猜测,得出结论,这孩子八成是皇上的龙种!
否则以皇上冷血无情的性子会无缘无故带一个孩子进宫?听说这孩子进宫的时候弄得脏兮兮的,皇上多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旁人碰都不许碰他一个衣角,却亲手抱着这脏团子进宫。
其中必定有猫腻,若这孩子真是皇上的龙种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皇上先前没孩子,这第一个孩子特殊对待些也算正常。
和其他嫔妃不同,她们承担着家族的期望进宫,一心想要有个自己血脉的孩子,端妃除了这个外,还有私心,她爱慕皇上。
对那个男人又爱又怕,若是有一天皇上有了孩子,那必是要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端妃才甘心!
团子站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腿一软摔倒在地上,系统急了,他懊恼自己没思虑周全,直接教团子去路上拦截反派,却忘了古代皇宫的凶险。
这里是古代皇权中心,有存着各种心思的后妃,也有一些见风使舵立场不明的宫人,在这样的世界里只要权利大体罚一个小孩儿根本算不上犯法,而团子一个三岁的小幼崽……
系统懊恼得电流滋滋响,第一个世界完成得太顺利了,他有些麻痹大意了!
检测到团子身体状况不佳,还有脱水症状,系统咬了咬牙。
此时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男人从里面出来,窦公公上前:“皇上可要回龙乾宫?”
“您还未用晚膳呢。”
危玦点头,他身形修长高大,走在路上,在月光下拉成一条长长的影子。
宫门口打开。
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拒绝了銮轿,“不必跟着。”
窦公公了然,皇上爱清净,经常不许人跟着,窦公公挥退了宫人,自己甩着拂尘远远跟在后面。
路过宫门外那片草丛时,男人眼神一凝,一圃草丛外头躺着一只粉色的小鞋子,那鞋子不足半个巴掌大,小小的一只,沾满了泥土。
他伸手捡起了鞋子,放在掌心,端详了许久。
窦公公见皇上久久不动,跟了上来,“皇上?”他看见那只小鞋子纳闷,“宫里没有小孩儿……”说到这里想起某只团子。
窦公公眉头一皱,“莫非是小姐儿的鞋子?”
“她人呢?”
“奴才给安排在了景园宫,那里离龙乾宫近,又远离后宫,奴才寻思着适合小姐儿住。”
男人道:“派人去找。”
团子被关进了柴房,寰月宫是有小厨房的,小厨房边上就是柴房,柴房大晚上黑漆漆的,连扇窗户都没有,门关上了便什么都看不见。
团子又饿又渴,一双腿还疼,她迷迷糊糊的,嘴里念叨着:“系统叔叔,要粑粑、要粑粑……”
系统一颗机械做的心瞬间扭成麻花,他学着人类的方式笨拙地安慰着团子:“小幼崽乖哦,很快的,你爸爸很快会来找你,救你出去,乖乖,乖崽儿……”
哄着哄着,团子睡了过去。
此时寰月宫已经乱成一团,陛下突然驾临,窦公公带着侍卫将寰月宫给围了,男人脸色黑沉沉,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你将孩子藏哪儿了?”
男人眼神幽深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可端妃知道这人生气了。
这男人就跟冰块做的一样,连血液都是冷的,上次见着他生气是什么时候?
像是十年前……
太后背叛了刚刚登基的皇上,端妃有幸跟着祖父见识了这个男人,还是少年的他就是这种眼神看着他亲舅舅,看了许久,一句话未说,眼睛眨也不眨砍下了那人的脑袋,血溅了一地。
她忽然怕了。
跪在地上身体发着抖儿,“在、在柴房。”
不需她说,侍卫已经来禀告,“皇上,偏殿柴房被锁上了。”
破旧的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灰尘霉味迎面而来,男人却连眉头都没动过,径自走到那蜷缩的一小团边上。
团子生得小,她只有三岁,又缺衣少食的,个子生得小小的,如今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显得更小了,仿佛就巴掌大一只。
他伸了手正要将团子提起来。
团子脸色发白,一张婴儿肥小脸皱成一团,小眉头揪在一起,她喃喃说着梦话,稚嫩的小嗓音不停重复:“粑、粑粑粑、坏爹爹、饿……”
他顿住,改提为抱,将迷迷糊糊的团子抱在了怀中,小小的团子鼻子耸动了下,往他怀里钻了钻,小手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衣服。
危玦一言不发抱了团子往外走,窦公公苦着一张脸,差点没落下泪来,心知自己办坏了差事,吾命休矣!
第28章 皇帝爸爸(五)
龙乾宫外跪了一地人。
宫人们连身体都不敢颤抖,规规矩矩伏跪在地上。
其中为首的就有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内务总管窦公公,从龙乾宫到景园宫一干涉事人等全都一个不落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
侍卫围了一圈儿,手上拿着明晃晃的银色长枪,吓人得很,仿佛皇上一声命下就要将他们捅个对穿。
侍卫统领林大人上前回话,“皇上,寰月宫的人已经拿下。”
林一偷偷瞥了眼正趴在陛下怀里睡觉,小手紧紧抓着陛下衣襟不放的团子。
他道:“宫人们已拿下,但端妃……”
漫不经心抱着孩子的男人沉声:“端妃伤害皇嗣,剥夺妃位,贬为庶人,送去与太后作伴。”
他少年时期因一场大火伤了声带,嗓子嘶哑难听,配上这沉沉的令人分不出情绪的声音,无端另气氛凝固了起来。
林一震惊抬头,那崽子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一清二楚,皇上微服出宫捡来的破团子,怎么就变成皇嗣了???
危玦看着抓着自己衣襟的小手,语气淡淡:“朕之公主,可有问题?”
林大人连忙摇头,说没问题没问题,皇上那眼神忒吓人了,他是作死才会去怀疑皇上!皇上下的决定是常人能反驳的?那人恐怕都没机会出生!
林大人又问这些宫人如何处置?
皇上凉凉看他一眼,他便意会了,心里跟着发凉,宫人们似乎预感到什么,拼命磕头求饶,照着皇上以往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作风,恐怕在劫难逃!
哭喊声求饶声不断响起,有人磕破了脑袋,就为求得一命,哪怕被打几板子或者逐出宫也比丢了命强!
危玦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要叫林一将这些人带下去,恰逢此时怀里的小不丁点儿有了动静。
团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小脑袋下意识在爸爸熟悉的怀里蹭了蹭,“唔……粑粑。”她下意识呢喃。
男人伸手撸了把团子毛茸茸的脑袋,“醒了?”
爸爸声音跟电视上坏人的声音很像,带着点金属撕扯感,可对团子来说却如同天籁之音,她之前被坏人抓走欺负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头要叫爸爸帮音音欺负回来。
这会儿听到爸爸的声音,团子彻底清醒,一双漂亮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红了啪嗒啪嗒掉着泪,小脸皱成一团,委屈极了,“爹爹!”
宛如见到足以叫她全身心信赖的大靠山,团子窝在男人怀里,哭得震天响,大殿里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团子的抽泣控诉声。
“呜呜呜……爹爹,坏姨欺负音音……”
年幼的团子本就说话不算利索,偏又哭得伤心委屈,说话颠三倒四的,说有坏姨姨欺负她,说着说着还说脚丫子疼……
先前被端妃罚站了一个时辰,还不给吃不给喝的,最后还被关了小黑屋的团子都没哭,更没求饶,她心里坚信爸爸一定会来救她的。
可这会儿见了爸爸,还被他抱在怀里,团子顿时委屈大发了,她一颗小心心抽啊抽的难过,小奶音带着鼻音半是抽泣说:“爹爹……她们欺负音音。”
“漂亮的坏姨让音音罚站,不给音音吃,也不给音音水喝,她很坏,还摆了、摆了好多好吃的,可是、不给音音吃!”
音音很害怕,这个世界对三岁没见过世面的团子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当时无助气急的时候,曾气得说要叫警察叔叔来抓她们,大人是不可以欺负小孩子的!
可是系统叔叔告诉她,这个世界没有警察叔叔,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团子紧紧扒住爸爸的手臂,小脸在上面蹭啊蹭,像只小奶狗似的黏人,“还有宫女姐姐也欺负音音!”
团子说着将手臂上的衣服掀起来,只见白嫩的小胳膊上有好几道青紫,因着团子本就白嫩像藕节似的小胳膊,那些青紫痕迹更显得触目惊心。
危玦盯着那些伤痕良久,目光幽深黑沉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小的团子坐在高大的男人怀里,叭叭叭告着状,等告完状自觉有了爸爸这个大靠山情绪慢慢平稳起来,只剩下惯性的打嗝抽泣声。
她抹了抹小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地在爸爸怀里蹭了蹭,小奶音甜甜的很满足:“音音就知道爹爹会来救音音的。”
这边男人虽未有回应却也未将他怀里的叽叽喳喳又是控诉又是蹭鼻涕眼泪的团子丢出去,将在场宫人们惊得不轻。
皇帝何曾有过容忍度这么高的时候?
寻常人连他衣角都沾不得,更不必提在他怀里撒娇耍泼闹腾不休,还往他衣服上蹭泪,瞧瞧那干干净净全天下最贵重的龙袍都被这胆大包天的破团子给蹭脏了。
可皇上就任由她蹭着,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林一,还不去处理了?”
说完高大的男人起身,正欲抱着团子走,眼看着一条老命就要没了,窦公公顾不得一张老脸了,他先前看走了眼,也低估了这宫外来的孩子对皇上的重要性。
伏跪在地上磕头,“皇上,奴才错了,奴才不该给音音小主子安排在景园宫,更不该忽视她,叫她被端妃带走了,奴才知错了,皇上饶命啊!”
本就知晓皇上冷心冷肺的性子,窦公公却因为凭着机灵能干多年来在皇上身边没出过差错,不自觉地心态端了起来。
这回宫人来请示的时候,他但凡能多嘴问句皇上怎么安排,而非自以为是给草草安排了,就能避免这出祸事。
林一冷眼看着,没忍住多了句嘴:“窦公公,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儿,你虽非主子,手下的几个宫人却有样学样,阳奉阴违,随随便便就调换了人手去伺候小公主,且景园宫空置多年,里面早已荒凉不堪,却只派了四人去,小公主才三岁,能看得住人?”
他看向也跪在一旁的四个宫人,他们并未开口求饶,麻木地跪在地上,却是老的老弱的弱残的残,这样的配置比寻常人家的千金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人都犹有不如,更别提皇上亲口承认的小公主。
窦公公此时满心悔恨,看向那四个宫人,带着哭腔冲着明黄色的高大背影哭喊,他一咬牙舍了老脸不要哭天喊地:“音音小主子,还请音音小主子饶命啊,奴才日后当牛做马报答您!”
其他宫人眼见大总管这样,也跟着学,方才他们也瞧见了,皇上分明在意极了怀里那孩子,心里猜测说不定是皇上的龙种,头磕得咚咚响,嘴里跟着喊:“小公主救命啊!奴才知错了……”
团子歪了歪脑袋,扯了扯男人的领口,她转头看向那些磕头的大人们,不确定问:“爹爹,他们喊我吗?”
危玦看着那双清透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仰着小脑袋,小脸上还有先前不知道磕哪儿的青紫,可那双眼睛里懵懂天真,还带着疑惑,危玦不用问便知小孩在想些什么。
危玦默了默:“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但音音自来是个礼貌的孩子,她扯住爸爸的衣服不让他走,“爹爹,他们喊音音的,还哭了。”
年幼的团子并不知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更不懂男人的迁怒,她是个见不得别人哭的好孩子,便从爸爸怀里下来,哒哒哒迈着小短腿跑过去。
一双哭过后的大眼睛水汪汪好奇地看着人,小奶音轻轻软软地像是在安慰人,她问:“你们怎么了呀?”
团子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白色的锦帕,就近递给了一个宫人,恰好是靠得最近哭得最厉害的窦公公,他颤抖着手接过帕子,眼睛几乎不敢看向小公主那双清澈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音音将帕子递过去后,轻轻说:“快擦一擦叭,你流血了哦,疼的。”
团子以前摔跤也磕破过头皮,知道这有多疼,推己及人她连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仿佛声音小了就能安慰人似的,能叫那伤口不疼。
窦公公捧着洁白的帕子,那是宫女给团子穿衣服的时候塞进去的,干干净净的,还没用过,似乎还带着团子身上甜甜的奶香,他不敢用,也不敢用力握着,一颗心跟在油锅似的煎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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