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妃一听,不由得满眼的泪珠,顺着腮边滚落下来,但当着宫女与众人的面,又不好哭得厉害,只得勉强堆笑,拉住贾母与王夫人,叮嘱她们以后千万不要如此奢靡浪费。
贾母与王夫人也哭得哽咽难言,虽然不舍得她离去,可是皇家规则,又怎么违抗得了?
黛玉已经困得不行了,她本就身子弱,热闹了这一个晚上,基本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等到紫鹃扶着她回去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快要睡着了。
还是绛珠有点担心她,悄悄把自己的一丝精力输送给她。她今天也是别无收获,贾府来来往往的人甚多,但却再没有和阿瑛说话时的那种感觉。
她想了想,敲北斗问:“如果我察觉出了灵魂碎片的踪迹,该什么时候跟你们说呢?”
“只要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说就可以,在我们毁灭这个时空之前就行。”
“那我就放心了。”总之多确定确定有好处没坏处。
绛珠在回到自己的花盆之前,看着黛玉恬静的睡颜,忽然兴起了一个念头,用自己今天残存的最后一点能力做一个实验。
黛玉在梦境中。
这个梦境与以往不同,她穿着一身新嫁娘的衣服,坐在张灯结彩的新房中,红盖头沉沉地垂了下来,她看不清眼前是谁。
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夫人,我们来喝交杯酒吧。”
盖头被掀起,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江牙海水蟒袍,她莫名地知道,这是北静王。
“!”黛玉一惊,大口喘气坐了起来。
紫鹃听见响动,赶忙端着灯过来,见黛玉一脸惊魂未定,问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喃喃道:“做了噩梦……”
紫鹃急忙安慰:“姑娘别怕,梦都是反着来的,一定不会出现。”
黛玉慢慢平静下来,对紫鹃点头道:“你说得对,快去睡吧,我这就没事了。”
紫鹃看她还好,便又去了外间,黛玉喃喃道:“宝玉啊宝玉,这都是你害得!”
她一眼瞥见了绛珠,仿佛想起了什么,过去揪住绛珠的叶片,悄声道:“是你这小东西搞得鬼吧?”
绛珠无辜地摇着叶片。
黛玉狠狠道:“下次再来这样瞎胡闹,我可饶不了你!”
“你究竟是从哪里想来,我嫁给北静王?”黛玉觉得不可思议,“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吧!”
绛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她总不能说,我是看同人看的吧……
第23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八)
元春省亲事宜已毕,因不忍园中美景无人欣赏,便安排诸位姐妹和宝玉住了进去,黛玉因爱那千竿翠竹,比别处幽静许多,便选了潇湘馆。
宝玉也早猜中了她的心思,悄悄对黛玉道:“妹妹,这地方我替你留着呢!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景致,况且我去住怡红院,咱们俩离得还近,岂不是最好不过?”
黛玉自然心中满意,却不愿说出来,只是抿嘴一笑,宝玉见她这样的笑,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是开心非常。
一群人挑了个好日子,搬进了大观园里。
原本姐妹们下棋写字,画画弹琴,倒也愉快,宝玉更是如鱼得水,乐得清闲,谁想到贾环却又不甘寂寞惹出事来,趁宝玉在旁,将蜡烛推倒,热油顿时倒得他满脸都是,瞬间就起了一溜燎泡。
王夫人那厢自然是急得不行,黛玉这边一天没见到宝玉,正在想他到底在做什么,便听丫鬟说宝二爷给烫了,心下顿时一跳,不知道伤得怎样,待要去瞧,却又嫌人太多,不是很好意思。
好容易等到晚上了,便自己去看到底怎么样,见宝玉正对着镜子看自己的伤,见黛玉来了,便侧过脸来,怎么也不肯让她看。
黛玉知道,宝玉怕自己洁癖犯了觉得脏,不由得好笑:“你的伤我怎么会嫌脏——还不快让我看看。”说着硬是扳过脸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方才放下心来。
宝玉的伤好得很快,没过几日,黛玉和凤姐、宝钗等在怡红院看到他时,脸上的痕迹基本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凤姐又有心情开起玩笑来:“前些日子,我打发人送了两瓶茶叶过去,你们觉得如何?”众人都觉得太淡,唯有黛玉喜吃淡茶,觉得还不错,凤姐便说再送些过去,只是有一件事要请黛玉帮忙。
黛玉笑道:“你们看看她,只不过吃了点茶叶,就要使唤人了。”
凤姐笑着走过来,拉住黛玉的手:“你既然吃了我家的茶叶,怎么还不给我家做媳妇?”
黛玉一听这话,整张脸不由得泛起桃花,眼睛不自觉地往宝玉那里瞥了一眼,见他也是涨红了脸笑着,却哪里敢多看,甩了凤姐的手就要往外走。
在座诸人都笑起来,宝玉正拉着黛玉的手要说话,忽然将身子一挣,大叫一声:“头好疼!”黛玉正打趣道:“该!阿弥陀佛!”话音刚落,就觉得宝玉脸色不对,看起来是真的出了事,一下子真的慌了起来,丫鬟们也忙不迭去报告贾母王夫人等。
黛玉拉着宝玉的手,也是脸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宝玉的症状也愈发严重,寻死觅活,没过一会儿,竟然直挺挺倒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贾母与王夫人哭天抢地,贾赦贾政等脸色铁青,不一会儿,下人来报,说是凤姐也是如此了,一时更是忙乱,贾母此时听不得一点不好的消息,敢说宝玉不行了的人,都被她连打带骂地赶了出去。
黛玉缩在一角,眼中含泪,却无能为力,她再一次感受到母亲和父亲去世时,自己的那种虚无感。
忽然,她心头一动,朝外望去。那门外半空中,隐隐传来一阵木鱼声,那木鱼声虽轻,却能引人心魄,贾母等忙命人去请。
不一会儿,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便踏门而入。
黛玉一见他们二人,便犹如雷击电掣一般,这两人……好生熟悉的感觉!她甚至不自觉地踏前了两步,紫鹃在旁边轻轻拉了她两下,她才停下脚步。
那一僧一道也若有所感,朝她看来,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黛玉不由得暗自揣度,难不成,他们也觉得她很熟悉么?
那两人将宝玉的玉解下,放在手中摩挲一番,长声叹道:“玉兄,青埂峰下,别来无恙啊!只可惜你尘缘未断,当日你无拘无束、无悲无喜,却无端到人间惹这些是非,倒不如早日了了这段尘缘!”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不免一动,抬眼看房中其他人,听了这话,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碍着这两人是请来给宝玉治病的,所以不好说什么。
那僧道二人说完这些疯言疯语,便将那块宝玉交回给贾政,言道此物已然通灵,不可亵渎,悬于卧室上方,过个三十几日,便可大愈,贾政忙依言而行。
黛玉没有想到的是,那两人准备离开时,忽然将目光转向她,对着她微微一笑:“这位小姐,好久不见了。”
黛玉瞪大了眼睛,贾母赶忙将黛玉搂住,警惕道:“两位大师,是什么时候见过我这外孙女的?”
道士凝视着黛玉,微笑道:“可不是林大人家的那位小姐么?她刚出世几岁时,我二人便有缘见过了。”
黛玉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僧一道就是自己小时候说要化了自己出家的那两人,她敛衽行礼:“二位大师好,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那道士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神情还颇为慈爱:“小姐长大了不少……只是,却为何不听我二人之话,要来见外姓亲友呢?”
黛玉觉得这话不好回答,便笑而不语。
那道士叹道:“罢了罢了,总是要还了这笔债才算完。”和尚也道:“当日我二人送你的那盆草,可还在么?”
黛玉点了点头,两人似是十分满意:“你要好好照顾那盆草,说不定有一日,你会非常需要它。”他们意味深长地说。
其他人听明白了没有黛玉不管,她只觉得外祖母似有所悟,眼中似悲似喜,双手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那一僧一道,却仿佛嫌局面还不够乱似的,又添上了一句:“小姐,你非俗人,有道家之风,还望你不要泯灭了这丝天性。”
说完飘然而去,仅留下一脸懵逼的贾府众人,和颇有感悟的贾母与黛玉。
当晚宝玉就化险为夷,和凤姐两人都平静了下来,贾母也放下心来,专心思考黛玉的事情,只是僧道之言毕竟虚妄,她也只能旁敲侧击。
“玉儿,外祖母希望的,是你这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贾母拉着黛玉的手,“你母亲只留下你一个女孩子,珩儿是男孩,自然有他的出路,你女孩儿家,将来可不得依靠着这些兄弟过活?”
黛玉静静地说:“玉儿明白,”她依偎进外祖母的怀抱,声音有些哽咽,“不管怎样,玉儿总是记得外祖母的话,一定让外祖母安心。”
贾母抚摸着黛玉的鬓发,声音里也带上了疲惫:“我知道,我的玉儿与众不同,你跟敏儿一样,生来就不是寻常的姑娘家。外祖母年纪大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她抬起黛玉的脸,“只是你若将来要做些什么,一定要让我知道,别让外祖母替你担心,好不好?”
这一番话里透露出的拳拳之情,令黛玉不由得大为感伤,伏在贾母怀中流下泪来。
就算到了晚上,她的这份伤感也一点儿没有减轻。
黛玉对着绛珠草,想起白天贾母的话,泪珠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那泪珠滴入了绛珠的花盆中。
绛珠积攒了许久的力量,忽然化作一阵滚滚的热流,一瞬间溢满周身,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下一刻,绛珠惊喜地发现,她已经站在了地上。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看起来跟黛玉的岁数差不多,一身绛红的衣裙。
绛珠转了一个圈,嗯,还不错嘛!
“哟!小绛珠,总算学会化形了?”阿瑛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绛珠倏然转身,果然,窗边的千竿翠竹边,站着一个身影,正是阿瑛。
他施施然走进来,笑道:“果然不愧是绛珠草。”那眼神里满是赞赏之意。
绛珠也非常得意,扬起下巴:“天天嘲笑我,今天总算见识了我的本事吧!”
阿瑛作了个揖:“好吧,绛珠仙子果然不同凡响。”
绛珠撇了撇嘴:“我哪里是绛珠仙子,”她指了指黛玉,“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绛珠仙子呢。”
阿瑛道:“这么说来,其实我也并不是真正的补天遗石,宝玉才是真正的神瑛侍者。”
他们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看着黛玉在烛光下的影子,过了一会儿,绛珠轻声道:“你说,他们到底会怎样呢?”
“不怎样,”阿瑛淡淡道,“天势如此,人力难挽。”
“可是,我总得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有事,周四更新~
第24章 补天石与绛珠草(九)
绛珠对自己要做出的努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她曾经保下了黛玉的小弟,现在那孩子已经去家塾读书了,如果能读出点成绩,黛玉的将来也会更好过一些吧。
有了这个成功经验,她要做进一步的尝试,在芒种节即将到来之际,让北斗给自己念了二十多遍原著,以确定每一个细节。
芒种节本是祭祀花神之日,这一天,大观园内,人人或是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的,或是用绫罗绸缎叠成旌幢的,都用彩线系在枝头花梢。一时间,整个大观园绣带飘摇,花枝招展,真是美不胜收。
偏偏在这样的时刻,绛珠的神经紧得绷成了一根紧紧的弦。
她在努力尝试,尝试用自己的行动去影响黛玉的行动。如果能成功的话,那么黛玉的未来,显然就更有保障了。
绛珠化成人形,一会儿朝门外扔个石子,一会儿揪下来点花瓣草叶扔在黛玉桌上,目标就是要让她出门去。
偏生黛玉这几日正在闹脾气,皆因那日去怡红院,却恰巧碰上闭门羹,气得回来哭了几场,赌气坐在潇湘馆中不肯出门,连姐妹们在园中祭祀花神也不愿一起去。
绛珠急得不行,今天就是著名的“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啊,你不出门算是怎么回事?
黛玉似乎是习惯了绛珠闹出来的动静,嗔道:“别闹了,我今天不想出去。”
绛珠又不能明说,为什么一定要她出门,想了想,干脆硬生生附到花锄上。
……于是,黛玉看到一把花锄朝自己漂移过来,靠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一个素色的布囊也飘飘悠悠地飘了过来,挂在她肩上。
黛玉:“……”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走到花盆前,点一点绛珠草:“你这个小家伙,是非让我出门不可了?”
其实此时,绛珠就站在她的身边,但黛玉是看不见的,自然也看不见,阿瑛也站在绛珠旁边,正笑话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想出门,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出门?”阿瑛十分好奇,“难不成……你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这句话问得意味深长,绛珠心里一跳,脸上却十分平静,还顺势嘲讽了一波:“亏你化形了这么久,连点预见的本领都没有,哼,我让她出门,自然是感知到了一些状况。”
阿瑛倒也没有生气,笑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做。”
黛玉被绛珠缠得没办法,愁绪倒也减轻了几分,看到花锄花囊,忽然想起春残花落,倒不如一抔净土掩了去,倒还干净,便携了花囊花锄走出门去。
绛珠看准了,宝玉房里的小红出了门,便着急地直朝滴翠亭的方向扔小石子,也不管阿瑛看了她这个笨办法直撇嘴,反正只要能引黛玉往那个地方走就是了。
黛玉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她过去那边,但本来滴翠亭附近也有一片花树,去那里倒也正常,便遂了绛珠,朝那里走去。
刚出了门,便见到怡红院的小红急匆匆地也朝滴翠亭方向而去,也不知为了什么,脚步甚急,没过一会儿,又见到小丫鬟坠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迎头撞上黛玉,吓了一大跳,慌忙行了一礼方道:“林……林姑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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