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枕头上,对道之和玉芬说:“我看清秋那孩子素日稳重,怎么也做出这样胡闹的事情来?可见这女子读的书一多,果然还是不行。”
道之对清秋素来印象很不错,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父亲丢了面子,故而生气,只是这话不能直说,便道:“您老人家也想多了,照我说,也就是梅丽不懂事,接触了那么一两个人,清秋妹和梅丽要好,这就被连坐上了,人家现在心里指不定委屈成什么样了呢。”
玉芬虽然坑了清秋一把,毕竟也不愿意真的把话说死,也顺着道之的话附和了几句,金太太这才把心逐渐回转过来,让自己身边的老妈子去看看清秋如何。
那老妈子到了七少爷的房里,见金燕西和冷清秋面对着面,两人脸上的神情都颇为不善,显然是刚刚大吵过一架。
见这老妈子来了,金燕西把西装一甩,哼了一声就出门了,清秋反倒是和颜悦色:“母亲那边还好吗?”
老妈子回道:“太太让我来看看起少奶奶,她之前的话也说得急了些,怕你心里着急,反倒伤了身体。”
此清秋非彼清秋,只是笑道:“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做小辈的,挨两句批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若为了这个赌气,成什么人了。”
那老妈子听了这话,更高看了清秋几眼,心想这位少奶奶,别看出身小门小户的,行事倒是颇有大家风范。
谁知道她刚一走,这位行事颇具大家风范的七少奶奶便冷着一张脸,走到了后院的花房。
一进地下室,她就直接问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走?”
第39章 金粉世家(十一)
金铨气了几天,这件事倒也渐渐过去了, 只是梅丽被严格地看管了起来, 清秋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快要变成了塑料。
她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每天都懒得动弹, 看在怀孕的份上, 家里人的态度还算好, 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梅丽因着愧疚,一回家就先来看她。
金燕西没有一点即将当爸爸的意识,还是没事就去眠花宿柳,清秋趁这个空档儿,又读了两遍原著,发现如果时间线没有什么变动的话,金铨没过多久,就要中风了。
金铨一旦去世, 整个家庭立刻就会风雨飘摇, 进入一种分崩离析的状态,金燕西这个大少爷的真面目, 就会完全暴露出来。
而那个时候,刚刚生完孩子的冷清秋,就会陷入孤苦无依的境地。
冷清秋不想跟金燕西闹翻,也不想无缘无故地消失,她想提出离婚。
但这需要一个由头。
也许, 等到冷清秋最心凉的那个时刻,家中也不再有人阻碍,那时就是最好的时刻了。
金铨因着自己的政策得以推行,也为了扫一扫梅丽这件事带来的不好影响,便在家中举办了一场酒会,邀请了些政界同仁来,喝得高兴,便忘了自己的身体。
清秋听到消息时,金铨已经倒在床上,汤药不进了,一堆中医开着方子,药在药炉上咕嘟嘟地竹蔗,另一边,一堆西医商量着该用什么药急救,竟然还有两个巫医在画符跳大神!
清秋见了这场景,只是暗地里摇头,家中人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全是眼中含泪,那几位少爷更是急切,毕竟如今的生活,全是作总理的老爷子带来的,一旦他不在了,这种好日子眼见就会消失。
这样的各种举措并没能救了金铨,他面色惨白如纸,两眼瞪得极大,看起来是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的样子,口中“荷荷”一阵,胸脯向下一塌陷,竟然就这样去了。
金太太扑到他身上一阵痛哭,众人也是又捶胸又顿足地哭了起来,清秋想起刚开始时金铨的样子,也不免掉了几滴眼泪,但心中哀叹的只有一件事,真正的由盛转衰开始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金家的几个公子哥,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连总理去世的消息,都不知道上报过去,办个丧事,更是务求热闹排场,浑然不顾如今的家境,已经只是空有外表了。
家中的仆人也都暗暗觉得惶恐,一面腹诽这些少爷小姐,一面又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而担忧。
梅丽和清秋服丧期间,也悄悄地和清秋商量过这些事,她这个娇娇小姐,倒是比自己那些哥哥们更明白事理、也更愿意努力奋斗些:“清秋姐,你说我们家,之后该怎么办呢?”
清秋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说:“只能是顺其自然罢了。”她看着梅丽的小脸,又不忍心她被这样的家庭耽误,便继续道,“若是你还有其他的打算,也可以早点做,毕竟,山雨欲来风满楼。”
梅丽中文学得不好,不过这句诗的意思还是懂的,瞬间一股愁绪袭上心头。
金铨出殡的日子,自然亲朋好友都要到场,清秋披麻戴孝,忽然看见白秀珠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站在一边,不一会儿走了过来,沉默了半晌,方轻轻说了声:“节哀。”
这对于秀珠来说,不啻于最大的善意了,清秋自然领了她这份情,正巧这时清秋的母亲冷太太也到了,清秋便和秀珠走出去说话。
两人生怕叫旁人看见了又惹出不知多少是非,便走到一处偏僻角落,秀珠看了眼清秋的肚子,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清秋也一点都不含糊:“我是打算离婚的。”
秀珠点了点头:“实话告诉你,我之后要做的事情,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好处。”她冷笑道,“金燕西这样的人,没什么好稀奇的,我若是想要,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个可以拿来,只是人家这样玩弄了我的感情,又把我一下撇开,我自然是要报复回来的。”说着将头一甩,那满头的鬈发便像云朵一般抖动。
清秋因为这话涉及到了自己,便不方便说什么,只是道:“你想做什么,我是不反对的,只是得让我平平安安地带着我这孩子离开这里。”
秀珠轻轻哼了一声:“废话!要不然,我今天找你来说些什么!”
清秋微微一笑:“那么我们是达成了协议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忽见梅丽寻了来,原来梅丽知道自己七哥那一段公案,看到清秋和秀珠出去了,生怕她们俩在今天这样的事情上,再闹出些什么来,于是赶忙找了来。
秀珠道:“梅丽倒是很维护你。”说着叹了口气,想来是想起了因为当年自己和金燕西要好的时候,金家上上下下对自己也很好的情形。
清秋察言观色,说:“你既然今天来说了这话,又去想旧事做什么?你看,你连情敌都收服了,还想怎么样呢?”
这话说得俏皮,引得秀珠一笑,“呸”了一声:“谁和你说笑,别瞎扯了,养好你的身子,我这便回去了。”
梅丽过来的时候,正是她俩说话结束的时刻,梅丽赶忙挡在清秋身前:“秀珠姐,怎么了吗?”
白秀珠捏了捏她的脸蛋:“我不过是找你这位七嫂说说话罢了,又不会吃了她,要你这样担心。”说完转身就走了。
梅丽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便问清秋:“没有什么事情吧?”
清秋淡淡一笑:“能有什么呢?我们快些回去吧。”
白秀珠是说行动就行动,当即对金燕西发动了攻势,金燕西这个人,原本就是个得陇望蜀的性子,跟清秋结了婚,又觉得秀珠轻嗔薄怒,别有一番风味,当初嫌弃她的小性子和脾气,如今也成了趣味。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正是如此吧。
这一天晚上,金燕西又是到了半夜才回来,清秋原本是不在意他去哪儿的,只是自己睡得迷糊,听见金燕西说:“不过十二点,怎么就睡得这么沉?”便顺口回了一句:“我这身子还不多休息休息,又不能像你一样去舞厅玩乐。”
她这边正在揉着眼睛,就看到金燕西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狠命一甩,一把打到清秋的被子上,这一下用力很大,清秋的腿都被打疼了,“哎哟”一声痛呼出声。
金燕西还不解恨,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孝期还去舞厅吗?你看看我这衣服,哪里像是去舞厅的?你这话传出去,叫人家怎么说我?你这拐弯抹角骂人的本事,倒是真有长进!”
清秋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能惹来这么一长串长篇大论,心下后悔,暗自腹诽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嘴上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又生什么气呢?横竖我以后不管就是了。”
金燕西将自己衣柜的抽屉使劲一关,转过身来冷笑道:“你不用跟我赌气,我正经告诉你,我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以后也许整宿都不回来,你管得着吗?”
冷清秋无语,我怎么说都不对,那……只有你开心就好了。
她摊了摊手,但脸上仍是一副忧伤的神态:“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了,你这个人,也真是太不讲理了。”
金燕西听了这话,大步跨上前来道:“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我欺压了你吗?好呀,这很容易解决,我们离婚就是了。”说完,便将被子一拉,在床的另一头睡下,只见清秋呆呆地坐着,显然是被自己吓到了,自觉收服了她,心下一阵得意,很快便睡着了。
清秋此时的心态,真是久旱逢甘霖,瞌睡的人遇到递枕头的。
她原本就想和金燕西提出离婚,只是按照原本主角的性格,不是能主动提出来的,得要被折磨很多次,才自己做决定,现在,金燕西自己把这话说出来了,那岂不是意外之喜?
她的嘴角翘了起来。
门外服侍的老妈子听到里面在闹,不敢进去,这时听见没声音了,才悄悄地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七少奶奶翘着嘴角在笑。她放下端着的茶就出去了,一路上想,可怜哟,这位七少奶奶,瘦瘦弱弱的,眼看着要被咱们七爷气出问题来了。
清秋心头喜悦难以言喻,一晚上激动得没睡着觉,甚至恨不得出门蹦迪。
第二天一大早,金燕西起来,看冷清秋眼睛下面两个大黑眼圈,知道她是被自己“离婚”的话吓得一夜没睡,得意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拿起西装,去赴白秀珠的约了。
冷清秋看着他的背影:七爷,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40章 金粉世家(十二)
金燕西得意洋洋出门,和白秀珠厮混一天, 秀珠向他讲了出国留学的打算, 金燕西听了,倒是心中一动,家中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 自己又没个什么谋生的手段, 若是出国去留学, 说不定还能回来谋个差事, 也能领略一番外国的风土人情。
况且,和秀珠一起,两人的情感发展也许就越来越好了,只是出国这几年,是真的有点舍不下白莲花……
这个时候,他是一点也没有想起清秋了。
白秀珠窥见他的神色,暗自冷笑了一声,放出手段来敷衍了金燕西一番, 倒让他真的觉得, 两人的行程,这就要敲定了, 白秀珠见他一直和自己商量留洋之后的事情,一句也没有提到自己现在的太太究竟要怎么处置,忍耐不住,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么,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了。”
金燕西笑道:“东风是什么?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秀珠将嘴一撇,金燕西见她那副轻嗔薄怒的样子,比往日更令人心动,不由得心中起伏,伸出手按在白秀珠的胳膊上:“你还有什么意见,说明白些。”
白秀珠这才慢慢地道:“你这边倒是答应了,那你的那位太太呢?你预备怎么办?”
金燕西已经全然把冷清秋抛诸脑后,这时经白秀珠话里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位夫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即神情舒展开来,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出洋去读书,那是好事情,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白秀珠却不放过他:“她要是真的不满意呢?”
金燕西有些左右为难,直接说不管清秋呢,显得自己无情无义,何况清秋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要是说了清秋的好话,又恐怕秀珠生气,踌躇了半晌,才道:“说她做什么呢?若是她真的挡了我们的路,那只能是她太不懂事了。”这话里的意思,隐隐就是要放弃清秋了。
白秀珠心下明白,在心中暗暗道,果然,这些男子都是这样的无情无义,今日他可以对冷清秋这样,明日又怎么知道不会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样一想,原本就快消磨殆尽的一丝柔情蜜意,更是葬送了个彻彻底底,白秀珠算是看透了这世间男人的本性了,心中大是冷淡,甚至都表现在了脸上。
金燕西看她脸上忽然流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得罪了她,他现在可抱住的大树,秀珠算是最好的一棵了,赶忙道:“怎么,这就生气了吗?”
白秀珠随随便便地摇了摇头:“行了,我家里那边还有事呢,我要先回去了,那留学的事情,我们下次打电话的时候再说。”
金燕西送了她出去,自觉大事将成,洋洋得意地也准备回家去。
他在这边志得意满,却不知道,此时家中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一大早,冷清秋就去给金太太请安,梅丽今天没有上学,也陪着金太太,因为金铨的事情,金太太身体一直不是很舒服,虽然对清秋略有不满,但此刻见到她,倒是有些开心。
却见清秋的神色十分哀戚,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不知写了些什么,金太太眉头一皱,心里觉得有些不好。
果然,她的想法被验证了。
清秋请了安,坐了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母亲,我……恐怕没有办法再和燕西过下去了。”一句话没有说完,泪珠就滚了下来。
金太太吓了一跳,从坐榻上直起了身子,梅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秋哽咽道:“昨天燕西已经跟我说了离婚的事情,我想了想,既然夫妻两个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爱情了,那勉强过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好聚好散,大家清静些。”
金太太斥道:“这是什么话!小两口年轻,有些矛盾是难免的,说开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丧气?”
清秋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手里捏着那张纸,金太太从她手中抽出纸张一看,正是一份已经拟好了的离婚协议书,再看冷清秋那张脸,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珠,但神情却是十分的坚决。
金太太叹了口气:“老七实在是不成体统,等他回来,我说说他,你这样的想法,可不能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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