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精致的玉瓶塞进池南音手中,欣慰地叹息:“我就知道,妹妹出身镇国公府,乃忠臣之后,绝不会拒绝我,若此事得成,你便是为天下除害了。”
阿雾在她怀里“吱吱吱”地狂叫:“小音音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想清楚一点!反派没那么好杀的啊!”
但池南音按下小阿雾,将药瓶握住,收了起来。
晏沉渊眼里,满是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莫方,小音音固然是个小笨笨,但从来很珍惜生命,热爱生活。
第15章
这世上有多少人想他晏沉渊死,晏沉渊从来清楚。
但那些人胆小如蝼蚁,只敢在心底想一想,恨一恨,连高声与自己对骂几句的勇气都没有。
“姓阉的”这个骂法,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粗俗,最直接的愤愤之语。
而且池南音笨归笨,但戏演得好啊,讲的故事也够新鲜,相貌也过得去,悄悄骂人的话更比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说得有趣,本来当个景儿看着,也还挺有意思的。
可惜他到底是误会了,这世上哪里会有不同些的人?
不过都是些惹人厌烦的苍蝇罢了。
“展危。”晏沉渊唤了一声。
“属下在。”
“去雁芦阁。”
“是。”
展危心里有些遗憾,池四姑娘那颗漂亮的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
池南音送走林琅琅后,握着那瓶飞仙露,撸着小阿雾,走到了雁芦阁外边。
天上正有一轮玉盘般的圆月,几缕轻云缭绕其间,好似真的有仙娥奔月。
“唉。”池南音叹气。
“小音音你疯了!”阿雾急得抓耳挠腮。
池南音笑着撸了撸它雪白的软毛,走到了阴春池边,又看到了那些白色的鱼群,月盘倒映在湖面,波光碎碎粼粼,鱼儿似乎就悬游在一片通透澄澈的月光里。
这玩意儿要是不吃人肉,真的是一种漂亮得让人惊叹的生物。
“阿雾,你觉得我杀得了姓阉的吗?”
“废话,当然不能了!”吱吱吱。
“是啊,我不能,那你觉得,林琅琅她们可以吗?”
“……好像,也不太行。”
“如果我今天不接下这瓶药,林琅琅也会去找别人的。我就是再笨,听了林琅琅那席话,我也该知道这些女子是皇帝送进来监视,刺探,甚至刺杀晏沉渊的呀。更何况我那个混帐老爹在我临行前还给了我一把匕首,说了一堆屁话。”
“……吱吱吱?”
“所以咯,被送进国师府里的其他人,可能就和我的想法不一样了。她们都不怕死,都抱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而来,她们都以铲除国师为无上荣耀,不然怎么会被陛下选中呢?像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是独一个。”
“也不叫贪生怕死啦,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小音音你不要这样说自己。”阿雾爬上她的肩膀,小爪爪摸了摸她的耳垂安慰她。
池南音笑了下,“林琅琅她们的想法固然伟大,可也不过是徒劳罢了,姓阉的哪儿那么容易死,祸害遗千年呢。”
看了看手里的玉瓶,池南音抬手一抛,扔进了阴春池里。
一声“咕咚”轻响,玉瓶沉底,无人会知。
松快地吐了口气,池南音摸了肩头的小阿雾一把,脸上扬起些明媚的笑容。
“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这么做了,林琅琅那些人还是会对晏沉渊下手,也就是说,依旧难逃厄运。”阿雾问她。
池南音笑道:“想过的呀,我就是求个心安呗。而且我觉得,姓阉的讨厌归讨厌,但人家怎么说也是一权臣呀,只手遮天搅弄风云,当得起一声枭雄吧?不说这些小手段能不能杀他,就算真要杀他,也应该是坦荡磊落的,不是吗?”
池南音记得,原书里就是这样的。
虽然她长姐恨透了国师作恶多端,但从来不屑肖小手段,从来光明正大,甚至因此得到了晏沉渊的尊敬。
得到敌人的尊敬,才是最有意义的褒奖。
“你是不是在吐槽池衡华?”阿雾乐道。
“我就是在骂池衡华,你有见过让自己的女儿去色i诱政敌的吗?什么垃圾东西啊!”池南音气声骂道。
“你自己不也有这想法吗?”阿雾吐槽。
“不一样的,我想色i诱了姓阉的,是为了自保,而且我只是说说而已,池衡华这叫利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估计姓晏的对你也没什么兴趣,人家残废呢。”阿雾吱吱笑道。
池南音听着也笑了一下,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我呢,会牢牢记着长姐的话,能拖一日是一日,顺从听话有什么难的,我讨好姓阉的就是了,我长姐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池南音说这话的时候,可怜兮兮地瘪起了嘴。
她想姐姐了。
这个国师府,真的好可怕啊。
国师晏沉渊,也好可怕啊。
池南音转身回了雁芦阁,饭还没吃完呢!
等池南音身形不见了,展危才推着晏沉渊从阴影处走出来,望了望雁芦阁前院的拱门,笑道:“这池四姑娘,果然是不同些,是吧,大人?”
晏沉渊只是看着湖面,摩挲着佛钏玉珠,莫名说道:“瑞亲王近日可有异样?”
“并无,倒是前些日子乞巧节,他请了不少人去他府上赏花灯观烟火,听说与池府池惜歌相谈甚欢。”展危回道。
晏沉渊抬了下眉头,哦,就是他第一次见池南音骂人跑步那天?
“不过因为今日池惜歌的话,属下已派人前去探瑞亲王的底了,不论有无过错,都是有错。”展危道。
晏沉渊转了下佛钏,道,“人手撤回来。”
“啥?”展危一怔,但赶在他家大人奚落自己之前,又赶紧说道:“是,属下会立刻安排下去!”
晏沉渊正准备叫展危推自己回去歇息,陡然见到湖中一池白鱼齐齐翻了肚皮!
想来是方才那瓶飞仙露入湖触底,磕到了湖底的石子,撞开了瓶塞,毒水流了出来。
展危发白了脸色,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额滴老天爷啊!
这个池四姑娘都干了些啥啊!
这白色鱼儿名唤玉鳞,通体雪白自带冷香,且喜食生肉。
待得将这些鱼儿喂得白鳞换血鳞,就是成熟之时,取其鱼骨,国师大有用处。
而且玉鳞难得,当年国师寻遍天下,也就寻了这么一池回来精心饲养着,想再得一池玉鳞,怕是绝无可能。
这一池鱼,已经养了足足五年了!
好不容易养到了鱼目泛红,稍见成效,结果,让一瓶药,毒死了?
毒死了?!
死了?!
展危默默地退了一步,抬头望天咽口水,池四姑娘的漂亮脑袋,今日只怕又不好保了。
晏沉渊望着那一池子的死鱼,稍稍用力地握了一下佛钏。
又想杀她了。
连着瑞亲王也想杀了。
池惜歌也是。
“推我进去。”晏沉渊捏着佛钏,沉声说道。
展危不敢耽误,连忙推着晏沉渊进了雁芦阁,结果又见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明月几时——嗝,有,把酒嗝——问嗝——青天,嗝!”
池南音和小阿雾因为今晚这事儿闹得心烦,又不敢再绕着那一池骸骨的阴春池跑步散心,所以猛地灌酒,都喝高了。
一人一鼠正在发酒疯。
人在地上蛇行乱走,鼠在桌上醉态爬步。
池南音醉间看到了晏沉渊,但酒壮怂人胆,她指着晏沉渊凶骂:“姓阉的,我才不怕你!你这个混蛋,你把我抓到这儿,但我长姐会救我的!她可是主角!主角一定会赢的!”
“姓阉的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老天爷肯定会收了你的!”
“呜呜呜,你放了我嘛,我又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你欺负一个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她们要杀你所以你要杀她们喂鱼,可是我又不想杀你呜呜呜,你抓我干嘛呀你这个混蛋!”
“我不要看你杀人嘛,呜呜呜,好可怕啊呜呜呜,你这个变态你欺负人,白雪公主一点也不蠢!”
展危的手,微微颤抖。
他僵硬地把头别到一边去,不忍看接下来美人香销玉殒的凄惨画面。
太能作死了,池四姑娘这个排行是真没排错。
四,死,池死姑娘。
“她怎么不蠢了,别人给什么都接,她接毒苹果你接毒药,你们一样蠢!”晏沉渊……嗯,跟醉酒的池南音,对喷起来。
“你才蠢!这么大的国师府,这么多的仆人,你就不能安安份份地过好日子吗?我要是你,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哦,我还要跑步,啊,不行,你跑不了,可是你可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啊,争权夺利的人才蠢,蠢死了!”
“争的人蠢,我又不用争,我天生大权在握!”晏沉渊冷笑。
“嗝——阿雾,我喷不过他,你帮我喷他!喷他Q,五杀!”
“吱吱吱”:“反派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放人,我们还赶着回去继续任务呢!”
“死老鼠!”晏沉渊抬手,拍晕了仓鼠。
“阿雾!你不要死啊阿雾,呜呜呜,晏沉渊你这个王八蛋,你连小仓鼠都不放过,你没人性!”
池南音捧着阿雾,蹲在地上哭得哼哼唧唧,醉得摇摇晃晃,说话都颠三倒四。
晏沉渊太阳穴突突地跳,宽袖裹风,连人带鼠地扔到了床上。
挨着床,池南音就抱着枕头醉睡过去了。
“走!”他对展危沉喝一声。
展危憋笑憋得五官扭曲脸要抽筋,他这辈子都没看过这等奇景。
“把林家女给我带过来!”晏沉渊沉声喝道。
“噗——是!”展危一下子没憋住。
“或者你想替她死?”
“大人言重,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带林琅琅过来!”
没玉鳞了,没鱼帮忙分尸了,晏沉渊直接给她上了一个挫骨扬灰套餐。
据国师府厨房八卦集散中心小道消息,林琅琅死前说要给晏国师讲个故事,晏国师准了。
林琅琅讲的是个什么故事不打紧,总之听得晏国师很不喜欢,一抬手就把她骨灰撒了。
厨娘叹惜:“咱们国师喜欢听的是白雪公主吧?”
浣娘感概:“白雪公主是挺有意思的,我看主要还是因为池四姑娘生得好看,那小脸儿俊得,我要是个男人,我也迷呀。”
绣娘怜悯:“池四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脑子不大好,听说天天跟一只老鼠讲话,怪吓人的。”
众人扼腕:“唉,可惜了可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池南音:我每天都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
第16章
早朝的时候,晏沉渊又在朝上打盹,反正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待得将散朝时,展危将一枚玉佩递给尚书令林大人,林大人见之变色,颤抖着双手接过玉佩,敢怒不敢言地瞪着晏沉渊,气怒攻心,脸色涨红。
展危笑道:“林大人,昨日夜间林姑娘湖边散步,失足落水,我家大人十分遗憾,特送来此物,让林大人以解思念。”
“晏国师!”林大人悲愤嘶吼一声。
晏沉渊皱了下眉,神色不悦。
明宣帝见状,适时出声,叹道:“听闻林家小女不过十七芳龄,失足落水着实可惜,林大人,孤允你一月假期,以悼爱女。”
这就是变相削权啊!
林大人也是官场老油条了,听罢明宣帝这话,当即敛住悲色,诚惶诚恐:“臣遵旨,谢陛下圣恩!”
立在另一侧的池衡华脸色微沉,已是计量好若哪一日晏沉渊送来池南音的死讯,他绝不多说二话。
晏沉渊眯开眼睛瞧了池衡华一眼,这个老狗贼果真是个垃圾东西啊,那蠢丫头没骂错。
他碰了一下玉珠,展危会意,明宣帝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总不能让晏沉渊当着满朝文武拂了自己圣颜,便开口道:“今日早朝便到此处吧,林大人痛失爱女,孤也深感悲戚,众爱卿,退朝吧。”
展危推着晏沉渊往宫外走,离着晏沉渊十步之内,无一人敢近他身,他自带结界,隔出一大片空地。
但顾凌羽今日闯结界了。
池南音同那批女子进国师府已经进两天了,而京中无人可从国师府探得半点风声。
顾凌羽想尽了办法也搜罗不到半点关于池南音的消息,可这两天里,晏沉渊已经连杀两人了!
昨日送来的是陈家之女的手镯,今日送的是林家之女的玉佩,明日,送的会不会就是池家之女的物事了!
他走上前,拦在国师跟前,强忍着心间的愤恨之意,拱手问道:“叨扰国师,敢问池府四姑娘在您府上,过得可还好?”
展危知道自家大人不喜欢跟朝中任何人说话,刚准备敷衍顾凌羽几句,请他离开,晏沉渊却慢声道:“二皇子殿下似乎对池家之事很是上心?”
顾凌羽听出晏沉渊话音里的圈套,只道:“我素来敬镇国公德高望重,偶有走动,此事父皇一向知晓,国师大人尽可放心。我只是忧心池四姑娘在国师府上住得不惯,若国师大人垂怜,不若让她归家如何?”
“原是这样啊。”晏沉渊一副恍然语气,“难怪府中下人说,她吃不好睡不好,夜夜啼哭呢。”
顾凌羽心下一紧,不知池南音在国府师担心受怕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愈觉心疼。
“那可请国师大人高抬贵手……”
“我准备让府上杀条阴春池里的玉鳞炖汤,不知是否会令她胃口大开呢?”
顾凌羽听了想骂人。
玉鳞是什么鱼,其他人不知,他会不知么!
那是死人尸肉喂大的!
晏沉渊他存的是什么心!
但眼下顾凌羽也只能隐忍,再度拱手道:“玉鳞乃是国师大人心爱之物,若如此浪费,我怕池四姑娘会难以消受这等福气。若大人不介意,若我去府上拜访大人,顺带劝池四姑娘放宽心情,国师大人心怀博大,庇佑天下,绝不会为难于她,对吧?”
晏沉渊轻眨了下眼,捻了捻佛钏,慢声说道:“不好说。”
“晏——大人!”顾凌羽火气被搞上来了。
晏沉渊抬了下手,展危立时道:“殿下,我家大人乏了,就先行告退,您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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