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场长正准备去食堂,看到她有些惊讶。
农场里年轻的姑娘不多,他对她还有点印象。
王场长放下饭盒重新坐到椅子上。
苗兰兰瞄了一眼王场长,心多少有点紧张,她挤出一脸笑容笑着说道,“王场长你好,我叫苗兰兰,找您是想问点事情!”
王场长也露出一丝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吧,你有什么困难?”
苗兰兰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一套托词,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王场长是这样的,咱们农场之前的项目组里,有一个叫苏岭南的,他曾经借了我二十块钱,我催他还了好几回他都不还!到现在也没还我,现在他们那些人已经被放出去了,更是找不到人了!我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王场长您能了解情况了,您能告诉我他们项目组的人去哪里了吗?”
王场长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
他做工作向来仔细,来到农场之后,就把所有的档案都看了一遍,除了一些需要重点记住的,再就是有些人因为情况比较特殊,他也很有印象,这个苗兰兰算是一个。
从档案上看就能推测出这是一个傻姑娘。
现在来看果真如此。
王场长笑了笑,说道,“项目组那些同志的情况,我还真是不太了解,不过,据说是市政府直接把人要走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不就二十块块钱吗,你要是生活上有困难,农场可以帮你解决!”
苗兰兰有点失望,也有点急了,她说道,“王场长,我生活上没有困难,不过借钱必须要还的呀,小苏就是走到天边儿,也得认这一笔账吧!”
王场长又笑了笑,说道,“他人都走了,认不认也不好说,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苗兰兰摇摇头,但站在房间里却不肯走。
她这一刻很绝望,最近她的生活看起来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在农场里还能怎么样,白天干活儿,傍晚回到自己的房间,搞搞个人卫生洗洗衣服就差不多该睡了,最多再看会儿已经翻烂了的几本书。
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以前小苏在的时候,她虽然不是天天,但隔三差五总去串个门,虽然小苏不是回回给对她热情,但也没有当众给她难堪过,偶尔两个人交流起来还挺顺畅的。
她这个人,还是很喜欢呆在男人堆里聊天的,特别小苏他们那些人个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说起什么来都言之有物,让她十分钦佩。
但是现在这些人走了,而且也不光是这些,之前她家里隔上两个星期必然会寄来一个包裹,包裹里还会有父母写的信,但最近两个月,不但是一个月才寄来一次,而且东西的数量明显少了,就连父母写的信,也是寥寥数语。
别看苗兰兰脸皮很厚,但实际上有时候又异常的脆弱和敏感。
她总觉得,家里觉得她不会被放出来了,大概是要慢慢放弃她了。
而小苏又完全联系不上。
苗兰兰越想越委屈,竟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王场长这个人党性很强,但他有个缺点,一向对年轻女性比较宽容,看到苗兰兰哭得那么可怜,赶紧将毛巾递给她,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遇到一点问题就受不了了,动不动就哭鼻子,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苗兰兰接过毛巾一边擦泪,一边还是抑制不住的痛哭。
王场长摇摇头,他当然知道项目组的情况,这算不上什么秘密,不过上头有交代,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这件事暂不能说出去。
他犹豫了几分钟,问道,你找那位小苏同志真的只是要求还钱,没有别的目的?”
苗兰兰赶紧点了点头。
王场长拿出纸和笔,说道,“这样吧,你先写一个保证书!”
苗兰兰一愣,本能的不想写。不过,如果她不写,肯定拿不到小苏的联系方式,就重重点了点头,“好!我写!”
王场长将保证书认真的折好放到抽屉里,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市里对项目组非常重视,已经让他们去惠安县帮着生产队搞土壤改良了,小苏既然是项目组的人,应该也在惠安吧!”
苗兰兰擦了擦泪立即不哭了,她赶紧问道,“那他们在惠安有固定的住所吗?会在惠安呆多长时间?”
王场长摇了摇头,他恢复了一进门冷冰冰的样子,问道,“你还有事儿吗?”
苗兰兰摇摇头。
王场长看着她沮丧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好意提醒,“这个问题你也可以问问别人!”
苗兰兰此刻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思,还以为是王场长在敷衍她。
“没菜了,也没饭了?”
苗兰兰惊讶的问道。
她是来晚了一会儿,但也只是过了半个小时而已。
食堂的师傅有点不耐烦,说道,“这都几点了才来?以后记得放了工就来打饭!”
苗兰兰叹了口气准备回去,王场长迎面走过来,看到她丧着的一张脸和空饭盒,就问道,“没打到饭?”
苗兰兰点了点头错身就要离开,王场长突然说道,“你跟我来!”
苗兰兰懵懂的跟在他身后进了食堂的小房间,王场长让她坐,她依言就坐下了。
很快,丁师傅端过来两盘菜,一盘是炒土豆丝,一盘是红烧肉。
苗兰兰比农场绝大多数人都吃的好,她虽然很大方,会把家里寄来的东西分给大家一些,但大部分的奶糖,饼干,麦乳精还有肉脯都是进了她自己的肚子,虽然脸不可避免的晒黑了,但一点菜色都没有的。
这在农场十分少见了。
但即便如此,肉脯那种干巴巴的东西,和眼前这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还是没法比的,苗兰兰的口水一下子就出来了。
王场长当然注意到了她的馋相,笑着说道,“不要客气,快吃吧!”
苗兰兰拿起筷子当真不客气,她从小就被父母惯坏了,做事说话都不太有分寸,虽然来到农场后现实教她做人,比以前收敛多了,但一不留神还是会露出本性。
她吃了一块红烧肉觉得真好吃,忍不住再吃一块儿,吃完还觉得好吃,那就再吃一块儿,最后,一盘子红烧肉王场长只吃了两块儿,其余都让她吃了。
苗兰兰饱餐了一顿美味,高高兴兴的走了。
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看到换下来没来及洗的脏衣服,就哼着歌儿端着脸盘去院子里洗衣服,搓洗衣服的时候,她的脑子忽然灵光一转,王场长说的那个别人,应该就是吴清芳!
项目组其他人都没有家属在农场,唯有这个吴校长自己出去了,把女儿一家扔在了农场!
她放下衣服搓了搓手立即跑出去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吴清芳竟然不肯告诉她。
“这个我真不知道!”
苗兰兰不肯信,农场的人谁不知道吴校长拿女儿和外孙和眼珠子一样,他出去了必然会立即给女儿一家寄信寄东西。
她又笑着问道,“吴校长没给你寄过东西吗?”
吴清芳点点头,说道,“我爸爸的确给我寄过两次东西,不过他们是去下面县市推广经验,据说整个平城都会走一遍,所以每个地方都不会多呆的!”
苗兰兰对于比她漂亮的女人向来没有好感,此刻已经有些闹了,气呼呼的说道,“你爸爸寄包过来,总得有地址吧?先不用考虑他们离开不离开的问题,抄一个给我!”
她这话说的硬邦邦的,吴清芳瞬间也不高兴了,就冷了脸,说道,“包裹上的地址被孩子撕了,已经找不到了!”
苗兰兰被气得不轻,她使劲儿瞪了一眼在地上歪歪扭扭走路的小娃娃,转身走了。
其实吴清芳并不是故意不告诉她,而是父亲吴启元一再交代,在农场行事要低调,他寄过去的东西赶紧吃掉,也不要跟农场的人提他们项目组在外面的任何事情。因此,吴清芳一收到包裹就把地址记在心里,然后就给撕掉了。
苗兰兰气鼓鼓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上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只有她提着铁锹顺着河滩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了王场长。
王场长刚刚接手农场,很多事情需要熟悉,而且他这个人喜欢掌握一手资料,这几天带着几个小年轻在农场里到处跑,为的是测量农场已经开垦出来的土地,实际的亩数到底有多少,这里面又分成了甲乙两等,甲等田多少,乙等田多少。
苗兰兰赶紧笑着打招呼,“王场长忙着呢?”
王场长点点头,将手里的三角尺递给身后的小年轻,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告诉食堂一声儿,我晚点过去吃饭!”
小年轻很快走了,王场长看了看苗兰兰,问道,“小苗这是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苗兰兰正要矢口否认,但同时又觉得王场长很好说话,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转了转眼珠,提出了一个要求,“王场长,我现在的劳动小组只有我一个女的,特别不方便,能不能把我调到别的小组啊?”
对于王场长来说,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回答道,“可以!”
苗兰兰没想到这么简单,她笑着说道,“我要调到清芳姐那个组,她带着孩子不容易,我还可以帮她一把!”
王场长点点头,忽然说道,“你还没吃饭吧,你先收拾一下,等一会还去食堂的小间,今天丁师傅做了红烧鱼!”
苗兰兰一听到可以吃鱼,笑得简直有点傻了。
一开始调了组,苗兰兰的确如她所说,下地干活的时候,处处帮着吴清芳,但一连帮了五六天后,当她信心满满的再问小苏的地址,吴清芳竟然还不肯说。
苗兰兰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但她也拿吴清芳没有办法,最多就是不帮她干活儿了,腾腾以前哭闹的时候,她总是耐心的帮着劝,现在当然也不会了,不但不会,瞅准了机会没人注意,还会有意的吓唬小娃娃。
腾腾很小就被妈妈背着在田野里干活儿,比起一般的孩子算是大胆,但苗兰兰很坏,她总是出其不意的做鬼脸,或者弄个虫子放到腾腾的脚边,腾腾当场被吓得又哭又叫,她却是冲着孩子冷笑。
经过这么两回,小娃娃看到她就有些害怕。
苗兰兰捉弄她的孩子,吴清芳心里很生气,腾腾现在不肯让她背着,喜欢一个人满地乱跑,她忙着干活不可能一眼不错的看着,也是没有办法。
其实,她不是不帮苗兰兰,只是为了谨慎起见没有立即告诉她,实际上,苗兰兰来之后的第二天,她就跟父亲写了一封信,征求父亲和小苏的意见,是否把地址给苗兰兰。但七八天过去了,吴启元还没有回信。
所以吴清芳也不可能松口。
没想到这个苗兰兰多等几天都等不及,不但如此,还敢欺负她的孩子!吴清芳向来很清高,不屑于在小事上跟人计较,不过,腾腾是她的命根子,而且小孩子才一岁多,被人这么吓唬会出现心里阴影的。
所以吴清芳考虑再三,主动去找了苗兰兰。
苗兰兰对她的到来并不热情,原因很简单,苗兰兰这个人虽然恋爱脑,但有时候心眼转的也很快,她觉得走吴清芳的路子不行,又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他们农场的信件和包裹不像一般的单位直接放在门卫的窗口,看见了直接拿走就完了,而是单独放在门卫办公室的一个柜子里,被简单检查后都是会上锁的,因此,一般人看不到包裹上的地址。
苗兰兰又送了一包饼干给门卫上的小年轻,嘱咐他只要有吴清芳的信件,务必第一时间把地址抄下来给她。
她的态度吴清芳自然感觉到了,若是换做以前肯定转身就走了,不过为了孩子她忍了。
“哟,清芳姐来了,真是稀客啊,你有什么事儿吗?”
吴清芳牵着孩子坐下来,腾腾看到苗兰兰就把小脑袋往妈妈怀里躲。
看到孩子被吓成这样,吴清芳心里又气又恨,她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说道,“腾腾,以后苗阿姨不会吓唬你了,她要是敢吓唬妈妈,妈妈就告诉小苏叔叔,她最害怕小苏叔叔了!”
腾腾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能听懂,一下子从妈妈的怀里抬起头了,大眼睛盯着妈妈看。
吴清芳冲儿子笑了笑,说道,“所以你以后不用害怕苗阿姨了,好不好?”
腾腾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苗兰兰听到吴清芳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已经认同她和小苏在搞对象了,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甜,同时也有点不太好意思,她首先是一个成年人,其次还是一个老师,虽然吴清芳这人不怎么样,但她把气撒在一个一岁多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身上,那肯定是不对的!
她打开柜子翻了翻,拿出最后一包奶糖,递给小娃娃,说道,“腾腾!阿姨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害怕好不好?”
奶糖对小孩子的诱惑力特别大,腾腾立即从妈妈怀里站好,两只大眼睛盯着奶糖看了数十秒,又转头看看妈妈。
吴清芳接过来,撕开给儿子剥了一块。
腾腾嘴里含着奶糖很高兴,还冲苗兰兰笑了笑。
苗兰兰自然不会做可怕的鬼脸了,也冲腾腾笑了笑。
吴青芳看到儿子的笑脸,心里才略略好受些了,她瞟了一眼苗兰兰,说道,“我来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那天没来及跟你说清楚,你大概不知道吧,项目组的人其实不算真的放出去了。”
苗兰兰脱口而出,“为什么?”
吴清芳站起来关上她的房间门,低声说道,“他们的档案都还在农场,所以说出去这事儿还没下定论,而且现在这种局势下,里头和外头联系越少越好!”
苗兰兰一愣,她觉得吴清芳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又觉得很不服气,如果说最好别联系,那为啥吴校长还总给她寄信寄东西?说白了还是不像帮忙罢了,而且又不是什么大忙,不过是要个地址!
吴清芳这个人,就是有点别扭,十分的不合群。说起来现在她也是可怜,农场的人都看在眼里,有不少人也很同情她,但说实话没几个人敢帮她,出了高大发那档子事儿,大姐对林老师都和惧怕,男的担心因为跟吴清芳多说了几句话,被林老师两拳头打成残废,女的么,农场女的本来就少,吴清芳年轻漂亮,平时又不爱搭理人,十分傲气,所以在农场女性群体里人缘儿十分不好。
苗兰兰不对打算纠结地址的问题了,而是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小苏教授还有可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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