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皇后满意的点头,她抬手,婢女便过去搀扶着卢皇后起身,下了玉阶,卢皇后懒洋洋吩咐亲信:“去吧,把姜居士给本宫带来。”
“这……”
太子还欲说些什么,眼神也有不舍。
“太子,大事当前,你怎可被美色所惑。”卢皇后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还看不出来?那个姜氏对你毫无情意,留着反而会坏事。你且看吧,本宫就是要搅混这一池水,我们也才好,浑水摸鱼。”
太子沉吟着,但为了江山大业,区区美人,倒也不中看了。
——
将近傍晚,姜黎刚准备用晚膳。
刚喝完一杯茶,她突然蹙了蹙眉脸色一白,紧接着就感觉胸口一痛,她身子一软,毫无知觉的晕倒了在了桌上。
不多时,两名婢女入内,检查了鼻息,确认姜黎晕了过去,两人方才抬着她出了院子。
晚间,天空阴沉沉的,夏雨刚过,策马而过时溅起路边水坑里的污水,路旁的人骂咧咧道:“看着点路啊!”
而那两名飞马而过的男子连头也不回的走远。
“停!”
只见跑在最前头的黑马突然停下,其上而坐的男子手中夹着一支箭,箭头处绑着一张纸。夜色下,他眼底寒潭般昏暗。
紧跟而来的黑衣男子道:“主公,信上说了什么?”
“戌时三刻,城西庄子见。”
落款是姜黎。
宗阙抬头,抿唇时,暗沉的眼眸杀机涌动。他把纸条给了黑鹰,黑鹰看过后,皱眉道:“主公,此为陷阱。”
“嗯。”
宗阙淡淡的道。
黑鹰急了:“您不可冒险!不然属下代您去,就算拼了一条命也把姜先生给您带回来!”
宗阙回头,看了他一眼。
黑鹰跟随他多年,很是了解主公的脾气。
黑鹰直接跳下马,走过去跪地道:“主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何等尊贵身份,您的肩上,担着多少人的希望和光明,您都不顾了么!”
宗阙蹙眉,沉声:“起来。”
黑鹰见他真的动怒,于是站了起来,嘴里依旧道:“或者,主公您想想云妃娘娘,她要是知道您以身犯险,以后定不能容姜先生了。”
这话刚落,宗阙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黑鹰一时哑然。
主公这意思,是让他把嘴巴闭严实,可这么大的事,日后根本瞒不过去。
“什么时辰了?”
顿了顿,黑鹰道:“约莫戌时一刻了。”
闻言,宗阙点了点头,淡声道:“走吧,赶过去还来得及。”说罢,他一扬鞭,马蹄不停的往城西方向而去。身后,黑鹰连忙上马追了过去。
越靠近城西的庄子,夜色越深,空气里,也渐渐有了一丝猩甜的味道。两人到了庄子前,大门紧闭,门上的锁却是开着的。黑鹰过去推开门,顿时,一股血腥味扑鼻。
只见院落里,都是婢女和侍卫的尸体,似乎在他们来之前,这里的人已经全数被人灭口。
黑鹰的目光落到院中的一具尸体上,他跑过去,检查了下,起身道:“主公,是黑衣卫的人。”
宗阙点了点头,目光却穿过走廊,直接落到了门窗大开的房子。
晚风微疾,吹得染了血的纱帘在风中荡着。
宗阙迈开了步子往里走。每走一步,空气越发寂静,眼看他就要进屋,蓦的,一道人影从旁边窜了出来,那人手里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白光。
宗阙眼疾手快的闪身,从一进屋,他就在血腥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待他轻而易举的制住人影,月光下,那人一张小脸蓦的出现在夜色里,宗阙微微眯起了眼。
“阿姊要杀我么?”
他声音冷冷。
姜黎闻言,迷茫的顿了顿,可是转瞬,她就狂躁了起来,力气也较刚才大了许多,匕首直接朝下面刺去。
她似乎并不知道痛,匕首在刺向他的同时,直接把她手腕划破了,她也毫无知觉般,只顾着刺他。
宗阙手一松,自顾躲避着她的攻击。
门外,赶来的黑鹰刚要出手,却见宗阙抬手,冷声道:“滚出去!”
便在这时,姜黎扑了过去,直接将他扑倒,她压着他,眼神黑漆漆的,不见往日的神采。
宗阙被她刺了一刀,喘着气冷声道:“她中毒了,不见点血,会伤她身体。”
正说着,姜黎又是一刀刺到了他的肩膀上,血飞溅而出,迷了她的眼。姜黎唔了一声,丢开匕首,双手盖住眼睛。恰在这时,宗阙抬手朝她脖颈一拍,她便无力的倒了下去。
屋外,只听嗖嗖嗖数声,一只只箭朝院子里射出。
“主公,有埋伏。”
宗阙将她抱起来,黑着脸朗声道:“都出来吧。”
离开前,他面无表情道:“一个不留。”
霎时,无声无息的,庄子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十数名黑衣暗卫。待宗阙离开,黑鹰眼神瞥到了其中的暗六,他道:“这是哪一出啊?”
暗六翻了个白眼,沙着嗓子道:“你懂什么,俩人的情趣呗。”
第73章
此时, 皇宫内。
“报——”
一名侍卫穿过走廊, 直接进入殿内, 跪地道:“娘娘, 咱们的人全被清理了。”
卢皇后瞪眼, 急道:“那宗阙呢!”
“这……烨王逃了。”
哐当一声!
卢皇后宽大的袖摆将案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她还在气着,却听又一声来报!来人急匆匆跪地,道:“娘娘, 烨王殿下带着人连夜入宫,这会儿已经到二道宫门口了!”
太子起身, 白着脸道:“顾泽文呢!他带着的金吾卫怎么不把人拦着!”
来人惶恐道:“顾统领前阵子挨了板子,已调了沐休,晚上并不在值。”
卢皇后瞪了太子一眼, 随后,缓过神便道:“不能让他见到陛下,走。”说着,带了人往彻夜通明的玄武殿而去。
一路上,侍卫并无异动, 卢皇后神色稍定。到了玄武殿门口,卢皇后和太子一行人刚好对上烨王等人。太子看见烨王身后站着的数名官员, 他出口道:“几位大人, 这么晚了,父皇早已歇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要跟着老四造反?”
王大人抬头,道:“殿下这话就不对, 烨王无论身为人子亦或人臣,都有权利面见陛下。”
太子指着王大人,刚要放狠话。这时,卢皇后道:“烨王赶了多天的路,是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夜。你父皇身体还未康复,不宜见你。”
宗阙冷冷道:“我若非要见呢?”
太子上前一步,指着他道:“你放肆!你这是造反!”
只见玄武殿的大门忽然开了一下,众人扭过头去,不多时,伺候陛下的德福公公佝偻着腰走了出来。他脚步匆匆下了台阶,站在中间,恭恭敬敬的道:“陛下醒了,要召见烨王殿下。”
宗阙神色凝重,闻言,便长袖一震,大步上了石阶。
听闻陛下醒了的消息,卢皇后和太子俱是一惊。隐约间,卢皇后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细细一想,是了,从陛下病重,再到醒来任由他们摆布,这期间一切都太顺了。意识到自身已经入了别人的局,卢皇后面色一变,当下转身要走。
唰唰唰几声!
数名黑衣卫用长戟拦住卢皇后和太子的去路,卢皇后大怒:“放肆,你们是要造反?本宫可是皇后!”
黑鹰抬手一礼,俊眉冷峻,冷声道:“娘娘和太子殿下姑且等一等吧。”
卢皇后愤怒道:“金吾卫何在!”
她的声音在黑夜的皇宫里荡漾开来,可是喊了许久,也并无亲卫护驾。
黑鹰道:“娘娘,顾将军眼下已是自顾不暇,您就耐心等待一会儿。”
大势已去,卢皇后失神的跌倒,幸好婢女扶了她一把。
德福公公见了,忙让人给她拿了一把椅子过来。
卢皇后扶着额头,气若悬丝道:“本宫身子不适,想回宫歇会。”
德福公公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上笑容和气道:“陛下有令,一会儿宣旨时,娘娘务必要在场。”
卢皇后一僵。
————
姜黎醒来后,已是过了三日。
她一睁开眼,便觉得浑身酸痛,抬手时,她还疼的咧嘴。她看了眼右手手腕处包扎的白布,上面还有血迹。渐渐的,姜黎记起来了。
那晚,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支配似的,见了人就用匕首去刺。好似她还把宗阙给伤了。
“有人在么?”她喊了一声。
不多时,便有一名婢女入内,婢女小心翼翼且恭敬着道:“先生,可是口渴了?”说着,还殷切的转身倒了杯温水过来。
姜黎还恍惚着,她喝了一口水。
“先生,您终于醒了。”婢女给她捶腿锤肩,嘴上道:“您昏迷的日子里,太子殿下来看过您了,先生,殿下对您真好呢。”
见婢女面染红霞,姜黎怔了一下,沙着嗓子问:“太子...殿下?”
婢女恍然笑道:“先生,您还不知道。两日前,咱们殿下就被陛下封了太子之位,昨日就入主东宫了。”见姜黎还在愣神,婢女有意讨好她,低声道:“殿下疼爱先生,以后先生入了东宫,定有天大的富贵等着,您且养好身体吧。”
姜黎回过神,她敛眸,道:“你先出去。”
“……”
婢女一愣,还以为说错话了,惹她不高兴。
“那您若有吩咐,直接喊奴婢便是。”婢女说完,小步退了出去。出去前,还给她将门关好。
姜黎复又躺到榻上,她呆呆的睁着眼,望着头顶的纱幔。
他当上太子了!
这个剧情当真是完全脱离了小说剧本了。按理说,姜黎应该是为宗阙高兴的,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口竟然觉得异常的烦闷。
听那个小婢女的意思,所有人都会以为宗阙当了太子,她便是踩了登天梯,跟着他荣耀无极了。
……
姜黎在榻上辗转了好一会儿,最后,她叹口气,坐起来揉了把脸。
罢了罢了,早该面对了。
听到屋里的响动,婢女端了水进来。
不多时,姜黎就净了面,她坐在妆台前,待婢女给她梳妆完毕,换衣时,姜黎睁开眼。她道:“换一身,就穿我原来的衣裳。”
婢女手里拿着一件色彩艳丽的裙裳,听了她的话,婢女怔住。
姜黎闭目道:“这件收起来吧。”
婢女虽不解,但只得道:“是。”
于是,换了个素净的裙裳拿过来,服侍着姜黎穿上了。穿好衣,姜黎连午饭也没用,便要回去。婢女拦不住,这时,庄子外停了辆马车,须臾,就从车里走下来一名金冠锦衣的青年。
婢女白了脸,连忙跪地。
青年扫视了院内一圈,目光落在桌上未动过的粥上,他眸光动了动,挥手道:“都退下。”
“是。”
须臾,院内就只剩下二人。
青年走过去,伸手拉住姜黎的手,拿在手中把玩,他唇角带笑,眼眸柔和,低低的道:“阿姊,这是要去哪?”
姜黎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抽出来,退后一步,刚要跪下行礼,手臂就被他一提,直接被他拉进了怀中。细腰被他锁着,姜黎脸庞不自觉的恼红了,她道:“太子殿下,我...我要回观里了。”
“嗯?”
宗阙大手一伸,便有人将圣旨递到他手里。
他低声的诱惑道:“打开来,念念。”
姜黎一怔。
宗阙勾唇笑了笑,见她不动手,于是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姜黎扫了一眼,她一惊。抬头道:“你和陛下请旨了?我...我回不了观里了。”说到最后,姜黎还有些恍惚,眼眶也微红。
就在不久前,她得知宗阙当上太子后,她想到,自己还有个怜光居士的身份,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即便不依附他,她也能站在明面上,去看着他陪着他。
然而,这道圣旨一下,她就连怜光居士的身份都没了。眼下,姜家不在京都,她的老师阚老也和众师兄弟回了江东,偌大的京都,只有她只身一人。
这事放在以前,姜黎也考虑过无数次,大不了就当他的外室。
可是真要面对了,她就真的怕了。
她害怕自己内心不够坚强,无法去坦然的面对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和目光。
这一刻,她深刻的察觉到了,自己并非想象中那般坚强。
宗阙低着头,看着她眼眶越来越红,还噙了泪。
他叹息一声,伸手给她将眼泪抹了,揉着她的脸,温声道:“阿姊,孤不会亏待你的。”
可是听了他的话,姜黎哭的更厉害了。
她用袖子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哭着时,宗阙就温柔的看着她。
等姜黎哭累的,哭的打起了嗝,他搂着她的细腰,将她锁在怀里,下巴贴着她的发,长叹道:“等孤处理完了此间的事,带你去洛阳玩一趟。有什么可哭的,这怜光居士的身份就这么好?比孤的女人还好?”
姜黎一僵。
过会儿,她哭够了,自己擦擦眼泪,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凭的勾魂,她软声道:“阿阙,你不可负我,不然,我...我就...”
她说着说着,就突然说不出来了。
宗阙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待如何?”
见她扁了扁嘴,眼眶又红了。宗阙于心不忍,将她抱的更紧了,似是哄着道:“好了好了,孤答应你。你也是的,怎么这次相见,好似有流不完的泪,当真成了个水儿人。”他心疼的,难掩温柔的用手指将她的泪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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