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英伦风双排扣黑色呢子大衣的崇正雅长腿一跨,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
帅气逼人,如果他坐的不是三轮车那就更帅了。
“……”
褚漾想起他之前在西安都还要特意租辆林肯的骚包样子,也不知道他那高贵的屁股蛋子搁在三轮座上有没有遭到玷污。
崇正雅对此很有自知之明,他拍了拍屁股,语气惆怅:“我不干净了,我已经被贫穷的味道所玷污。”
他之前那满身的暴发户味儿也没好闻到哪儿去。
褚漾心中腹诽,和崇正雅一起送徐南烨进了医院。
两个人也不方便进去观摩治疗过程,干脆并排坐在病房门外等徐南烨出来。
褚漾也受了点伤,她坚持要等徐南烨出来,被崇正雅言辞激烈的勒令赶走。
“你以为拍灾难片呢?”崇正雅冲她摆手:“赶紧去处理伤口,到时候破伤风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褚漾没法,只叮嘱他如果徐南烨有什么问题就赶紧叫她过来。
崇正雅对此不以为然,眼镜仔福大命大,之前赞干比亚打战他都能捡条命回来,这回不过就是被砸了几下,肯定死不了。
等医生出来告诉他可以进去了,崇正雅这才理了理衣领子,吊儿郎当的走了进去。
徐南烨刚处理好伤口,头上和肩上都绕了好几圈白绷带。
鼻梁上的眼镜取了放在一边,他本人正懒懒靠在病床上闭眼休憩。
崇正雅见惯了他衣履精致,连头发都要打上定型喷雾的矜贵样子。
现在额前短发蓬松微乱,簌簌落下来遮住英挺的眉宇,细长凉薄的眼睛闭着,看不见他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瞳孔,双唇微抿,俊秀的五官轮廓因为额上的绷带显出几分文弱无害的柔软。
他皮肤细腻且泛着温白,整个看着没什么血色,衬得眼角和嘴唇边的小伤口更加殷红妖冶。
活生生的病美人。
崇正雅看他这样子可怜,蹑手蹑脚走到病床边,一时间父爱泛滥,伸手想替他捻捻被角。
眼前闭着眼的男人忽然出声,嗓音低凉:“离我远点。”
崇正雅又缩回了手,表情有些心虚。
徐南烨悠悠睁眼,眸色清浅,眼神挪到他身上。
“今天几号?”徐南烨问他。
崇正雅装傻:“你失忆了啊?今天几号都不知道。”
躺在床上的徐南烨觑他,没说话。
“早一天晚一天不一样?反正你老婆人来了就行了,”崇正雅撇撇嘴,又赶紧转移了话题,“她想起来了吗?”
徐南烨用鼻音嗯了声。
崇正雅顿时就有了底气:“想起来了就行,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知道吗?”
徐南烨勾唇,语气冷淡:“是该感恩戴德,毕竟我这身伤都托小崇总的福。”
崇正雅蹙眉,指着他的头问道:“你这难道不是苦肉计吗?”
徐南烨眯眸,嗓音低沉:“我会让漾漾跟我一起受伤?”
当时若不是他下楼看了,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褚漾了。
幸好他当时在她身边。
崇正雅摸着下巴想了会儿,以徐南烨这种老精明,是不太会做这种事的。
其实失忆到底该怎么治,方法各异,也没个具体的标准答案。
由于脑部受创而产生的失忆,有心因性失忆和解离性失忆之分,这种症状根本无法用生理因素来说明。
带她来这里,其实也只是赌赌罢了。
运气好,再加上生活本身就充满了戏剧化,徐南烨赌赢了。
他从一开始就设了局。
既然父亲想将他外派,他将计就计,直接先斩后奏离开了。
来的还是父亲绝不会允许他再踏入的赞干比亚,多年前的事故发生后,徐父的心理何尝又不是跟褚国华一样,再也不想让儿子到这个不安宁的鬼地方来。
但徐南烨必须来。
他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包括坦白了当初他和褚漾真实的结婚原因,他们结婚的原因确实不太光正,但这并不是她百般退缩,万般隐瞒的理由。
如此还不如全盘托出,以免这事儿成为以后他们俩中间的一根刺。
徐南烨当然没有大度到真能忍受褚漾将他“金屋藏娇”。
他也不是什么真不在意名分的备胎。
既然已经是他的人,就该从身到心彻彻底底都属于他。
把所有隐患都解决了,她再想瞒也没任何理由了。
这局当然也有意不确定因素,比如他不确定褚漾会不会愿意过来。
他一直瞒着褚漾自己可能会被外派的事儿,说来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自信。
骄矜高傲的男人对待感情充满了患得患失,生怕她不够爱,生怕她会退缩。
哪怕她真不愿意过来,徐南烨也会让崇正雅把她绑过来。
如果一切回到原点,他也不在意,大不了用剩余的时光陪她消磨,直到她爱上自己为止。
他有一辈子可以和她耗着。
不过好在她来了。
他把当年躲过的那栋居民楼买了下来,不是做投资也不是做慈善,就是让人将它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徐南烨要告诉褚漾,他不是她生命中的入侵者,更不是第三者。
而是比任何人都早一步遇见她,哪怕她忘记了,这朵惹人采撷的玫瑰也只会落入他的掌心。
工人们加班加点赶工,为的就是能尽快重建这栋楼。
如果不是崇正雅算错了日子,早一天带她过来,今天的意外根本不会发生。
幸而她没事。
也幸而她想起来了。
哪怕她没想起,他所营造出的决绝离开的假象,也足以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
忘不了,就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崇正雅坐在病床边,语气颇有些惋惜:“你这伤估计得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才能回国吧,年末的酒会怕是赶不上了吧?”
徐南烨并不在意:“今年去不成还有明年,急什么?”
崇正雅有些怀疑:“你爸会这么轻易让你留在外交部?”
“他会的。”徐南烨垂眼,淡淡笑了。
徐南烨头次前往赞干比亚任职时,徐父当时的语气很坚定,不升上大使衔不许回来。
结果内战爆发,徐父在他伤好后立马将他调去了英国。
表面上还是外派,给他这个做儿子的一个下马威,不许他回国。
但其实徐家的经济产业深入英国,在国内束手束脚,到了英国反而羽翼更满,因此不出几年原大使被调任,他就正儿八经的成了大使候选人。
在即将升为最年轻的大使衔之前,徐南烨回了国,违背了他与父亲的约定。
徐父很生气,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徐南烨一次次的试探父亲的底线,却发现父亲的底线在他一次次的忤逆中不知不觉越放越低。
他表面文静乖巧,骨子里其实是三兄弟里最叛逆的那个。
徐父对他不满,不过是因为他之前装的太好,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再次在赞干比亚受伤,徐父的铁石心肠也该化成水了。
这次受伤的意外,反倒让他一石二鸟,达成了之前设想的所有目的。
他利用一切能利用的,甚至不惜将自己算计了进去。
“回国后,替我谢谢沈总的飞机,”徐南烨又冲崇正雅说道,“沈氏在内地的路会越来越顺的。”
沈渡用一架飞机换回了今后不知多少个三千万刀,简直赚大发了。
果然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崇正雅指着自己:“徐副司长,我替你鞍前马后做了多少事,什么好处都没有吗?”
“你?”徐南烨瞥了眼他:“会有的。”
崇正雅双目放光:“什么?”
徐南烨唇角微勾:“我让人通知了你父亲,说你也在赞干比亚受了伤。”
崇正雅不明所以:“然后呢?”
“不必羡慕别人,”徐南烨语气淡淡,“各人自有姻缘。”
他正欲刨根问底,好死不死这时候褚漾包扎好伤口回来了。
崇正雅没心情当电灯泡,又打趣几句就出去了,把这间房留给他们。
他站在病房门口,又掏出手机。
要不是手机的时间校准功能慢了一步,他也不至于算错了日子带褚漾过来。
等回国一定要换个手机。
崇正雅这么想着,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跨洋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来自中国地区。
崇正雅接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那头传来焦急且担忧的女人声音。
“我听你爸说你在赞干比亚受伤了?你没死吧?”
是裴思薇那女人,他记不住她的手机号,前面加一串区号数字就认不出了。
崇正雅啧了两声:“哪有当老婆的张口闭口就问老公死了没,会不会说话?“
裴思薇也觉得自己太过直白,遂换个了问法:“那你还能活多久?”
崇正雅嘴角抽搐:“你他妈放心吧,你没驾鹤西去之前老子哪儿舍得死?”
裴思薇顿了顿,半晌后又说:“我……那什么,你爸不放心你,他让我过来看看你,我现在打算买机票过去。”
崇正雅微微愣了,回过神后又装模作样的吓唬她:“这边很危险的,你要来吗?”
“你都没死,我能死?”裴思薇不甘示弱:“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你垫背。”
崇正雅坏笑:“哦,想跟我殉情?看不出来你对我这么痴情。”
“你听不懂人话,我懒得跟你说了。”
裴思薇咋咋呼呼的要挂电话。
“你别来了,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来了绝对哭着闹着要回家,”崇正雅神色松懒,手插着裤兜,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在家等我回来就行。”
挂掉电话后,崇正雅忽然觉得医院这瓷白瓷白的墙也没那么刺眼了。
这便宜老婆也不算白娶。
崇正雅扬唇,心间泛起一丝柔软。
这边病房里的褚漾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徐南烨,眼睛又湿了,小嘴又瘪了。
徐南烨哭笑不得:“我们漾漾今天是水做的。”
“哥哥,”褚漾坐在病床边,“伤口还疼吗?”
她抬起胳膊用指尖碰了碰他唇边的伤口,生怕弄疼了他。
褚漾的指腹柔软极了,触上他的唇时,惹得徐南烨心尖瞬间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掐了下,又酥又麻。
徐南烨眨了眨眼,薄唇微启,声音有些压抑:“疼。”
“都怪我,当时明明还在施工,就这么进去,还害得你受了伤,”褚漾不住地自责着,“对不起。”
徐南烨歪了歪头,语气幽幽:“怎么补偿我?”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换做平时褚漾早就骂他了。
但现在褚漾开着十级滤镜,就觉得眼前这个绑着绷带的男人弱小无助又可怜,身边又只有她在,当即就嘟着唇,软软的说:“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都行。”
男人忽然倾身,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漾漾,”徐南烨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亲亲我。”
褚漾往病房门外看了眼,没人,当即转头捧着他的脸轻轻用唇碰了碰他唇边的伤口。
她动作很轻,生怕压到了伤口弄疼他。
“这样行吗?”
徐南烨眸色微沉,嗓音渐渐有些沙哑:“你觉得呢?”
眼前的男人就是受了伤,穿着病号服,打着绷带,接个吻的力气还是有的。
徐南烨表面上看着清风明月,斯文儒雅,一副不耽于女色的谦谦君子样,但摘了那副伪装的眼镜,到底是人是狼自然显露。
男人的占有欲都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亲亲哄哄当然不足以。
他很快就被这个轻轻的唇边吻挑拨起全身的欲望。
徐南烨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在她唇间厮磨舔吻着,眯着那双好看的浅眸打量她。
褚漾不想在病房里接吻,但又怕推到他伤口,只能用手抓着被褥,又是紧张又是羞赧的任由他吻着。
他越吻越深,等分开时,两个人都各自喘着气。
徐南烨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脸上。
“给哥哥一点回应。”
褚漾垂着眼装死,睫毛微颤,每一下都仿佛在男人心上刮擦着。
徐南烨从喉间溢出一身哑笑。
越笑,眼前小姑娘的脸就越红。
等他笑够了,这才慵懒又散漫的抬手捻起她的下巴,又将唇覆了上去。
“你的舌头在跟我玩捉迷藏,”徐南烨边笑边说,“别害羞,让它出来见见我。”
褚漾双眸剪水,还是放不太开:“哥哥,这是病房……”
徐南烨眯起眸看他,语气挑逗,性感的要命:“我知道,哥哥不做别的,只亲亲。”
第88章 失策
徐南烨出国出的悄无声息,回国倒是回的轰轰烈烈。
这一下飞机,多少人翘首以盼。
徐父平时冷硬铁血风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如今红着眼圈的样子实在稀奇。
对着这个儿子,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只要他能好好地,别的再不强求了。
徐南烨冲父亲笑了笑:“爸,让您担心了。”
徐父敛目,浑厚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回家就好。”
褚漾在旁搀扶着徐南烨,心情有些复杂。
这位鲜少见面的公公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不苟言笑,就算是对着儿子也很少露出什么温情来。
他又一直身居高位,从来只有别人迎接他的份儿,今天居然亲自到机场来接他们,褚漾都觉得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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