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不把自己当回事,轻殊瞪他一眼,真得给他喝点苦的,尝个教训才行。
……
阎摩殿。
除却那回吩咐了几句,冥界的事务,君上已不闻不问一百年了,他们早也习惯了。
断了和外界的联系,事情倒也少,清闲得很,也不必扶渊亲自处理,他们已能自成一派,独立决断了。
“哭哭哭,哭得我心烦,下一个下一个!”罗刹暴躁地挥手,那姑娘模样的生魂听了,抹泪回身离去。
冥界十大阴帅横坐殿首,殿下是一列等待着审讯后投胎轮回的生魂。
小白叹息摇摇头,“罗刹,你这样是找不到媳妇的。”
阿傍不合时宜地笑了声,“说得好像你能找到似的。”
“生前干架九十九次,偷窃两百二十一回,撒谎一千九百六十七次,谩骂三千九百七十七句,去忘川捞一百条鱼,否则妄想投胎轮回!”
小黑合上罪行录,冷漠地对眼前大粗汉子道。
边上同为兼职判官的几人一听,齐齐看向他,我擦嘞,小黑牛啊!
小黑:冥界,由我来守护!
千百个生魂一个个审判了过去,他们几人已累得很了。
总算轮到了最后一个。
他们低头翻着罪行薄,却是什么都没有。
罗刹眼风一扫,头也不抬摆摆走,“走吧走吧,没你。”
小白和阿傍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一下耷拉了下来。?棠?芯?小?说?独?家?整?理?
唯小黑抬眼去看,瞪大了眼,蓦地站起了身,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最后所有字句都化作了一声笑。
傻笑。
其他几个人一听,小黑笑了,毛骨悚然,于是齐齐侧头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轻殊抱臂嫣然笑看他们。
“大人!”
所有人都从呆滞半晌,到不敢置信,再到目瞪口呆,接着欢呼雀跃,最后喜极而泣。
尤其是小黑小白,七尺男儿哭成了三月婴孩。
“大人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呜呜……”
“大人,冥界众兵帅都很想你!”
“大人回来,我们开心,也替君上开心!”
……
“大人……”到小白开口,他停了一瞬,“哈哈哈哈哈哈……”
哭笑不得,又欢喜又感慨。
小黑手背将眼泪用力一擦,“我总算是……等到大人的责罚了。”
轻殊轻轻一笑,“有什么好罚的,你没错,谁都没有错。”
小白擤了擤鼻涕,还抑着哭腔,“大人,君上他还好吗,冥楼宫有结界,我们已经一百年没见着他了。”
“是啊……”
轻殊垂眸思忖了片刻,道:“好,但是能更好。”
众人有些疑惑不解,又听她不怀好意浅笑道:“替我办件事,将这天底下最苦的补药都搜集过来。”
虽然不知她要以何用,但他们唯命是从。
“大人放心!不苦我们生吞了!”
“咱们现在就去,走兄弟们!”
他们办事倒是快得很,没多少时辰,就给她搜罗来了大堆了药材。
接下来几日,轻殊就变着花样地给扶渊喝苦药,只是没想到,小黑小白他们口中苦到哭爹喊娘的药,扶渊连眉都没皱一下,便一饮而尽了。
轻殊忍不住怀疑,他莫不是失了味觉?
扶渊泛出了笑,“我只对你的味道敏感些。”
她跟味道有什么联系?
轻殊惑道:“味道,我?”
他慢条斯理笑道:“嗯,甚是甜美。”
听出了他没安好心的话中话,轻殊面上顿然娇羞,轻推了推他,嗔道:“假正经!”
他极为自然地将落在胸膛的温软柔手握住,两心牵绊的暖意,互相依偎的安宁。
“我还欠你一纸婚书,十里红妆迎娶为妻。”他温声细语,轻轻摩挲着她的柔荑,“岁岁长相见,便依你所喜,我以人界习俗,娶你过门,可好?”
他眉眼温柔,句句绕指成柔,轻殊笑容明美,连声应下,“嫁,我嫁,这几天就让小黑小白去准备!”
扶渊唇畔笑意深了些,“这么急,怕我后悔?”
她一听便知,他又在调侃自己了,撇了撇嘴,“嫌快呀,那以后再说吧。”
他微一挑眉,“不,明日就去准备。”
此话一出,轻殊这才换回了笑颜。
不出两日,轻殊和扶渊的婚贴,传遍了人冥两界。
自然,从前在人界闯下的祸端,在琳琅归位后,记忆早已消散在了人间。
而如今,这轰动整个楚国皇城的大婚,是权势熏天的冥楼山庄庄主,迎娶富可敌国的白府女主人。
白府他们是知道的,名下店铺遍布楚国,但这冥楼山庄像是凭空出现,无人知道这庄主的来历,只知连楚皇陛下,也要敬重他三分。
而天魔妖四界,唯四人收到了婚贴。
此事一宣扬,得知轻殊劫后余生,就有人坐不住了。
连着几日,冥楼宫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
轻殊光顾着招呼客人,嘘寒问暖,略微冷落了某人几天,终于有一天,某人忍不住了,将弥尘,墨久陵,郁瓷和言烬这四个每日都来的所谓的“客人”,关在了宫门外。
轻殊:“……”
而扶渊淡然自若道:“按着人界的习俗,姑娘家出嫁前,不宜与外人接触。”
轻殊沉默一瞬,反驳道:“那按这么说,这几日我得住在白府才是!”
冥楼山庄就是他照着冥楼宫幻化出来的,哪有未出嫁就住在夫家的道理。
他还较上劲了,“都待了千百年了,差这几日?”
轻殊原是随口说说的,被他这般严肃地反问,心里不快,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你凶我!”
“……”扶渊有些莫名,“凶?”
轻殊小眼神很是委屈,瞪了他一眼后,不再搭理,回身快步回了屋,直将他关在了门外。
扶渊:“……”
不论他如何唤她,如何甜言,都没法子,最后他佯装咳嗽,这才算是让他进了屋。
又哄了一夜,才终于将人逗笑了,扶渊那时才发现,这世间总算有件能让他头痛的事了。
接下来几日,那四个罪魁祸首的“客人”倒是没来了,不过来了更不想看到的。
第一日,沧易命妖使送来贺礼,小黑小白瞅了眼,连人带物直接扔了出去。
第二日,墨玄命魔使送来贺礼,在宫门前候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也无人搭理,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第三日,昊天命仙使送来贺礼,却是连酆都的城门都没踏入,就被守门的阴兵连打带踹给赶走了。
于是第四日,像是商量好了般,三界使者再次同时出现在了酆都城门,齐齐携着信纸。
守城的阴兵阿言颇厌恶地扫了他们几眼,没什么要问的,直接吐出几个字,“滚滚滚!”
三界使者纷纷表明了态度,扑通就跪下了,皆道,若是帝君不收下这信,他们便长跪不起。
你们跪呗,关我啥事,阿言翻了个白眼。
过了十二个时辰,阿言有些不耐烦了,这三个长相各异的跪在他眼前,一点都不赏心悦目,这狗天魔妖界,也不派个姑娘来。
直到小黑小白过来,收了信,他们才感恩戴德地离开。
看了看手里的信,惊呆了。
三封整齐划一的罪己昭,出自三界之主的手,如此大动干戈以罪己昭认错,必是已有深刻的认知了。
但是那又如何,扶渊扫了一眼,都没阅完,便扔进了忘川。
三界之主听说扶渊收了信,心里欢喜,等啊等,等了一日又一日,也没等到那张迟迟不来的大婚请帖。
一直到听闻人界今日有喜事,才蓦然回过了神,他们压根就没被原谅!
扶渊:我睚眦必报,更别提弑妻之仇了。
轻殊: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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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我又更新了!
因为蠢作者申错了榜单,所以emmm……
今天还会再更……
第70章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暖阳烁目,春风浅浅,云水阔,天澄明。
那日,冥楼山庄大摆宴席,盛邀尽数楚民,贫富男女皆不论,颇有普天同庆之意,便是连楚皇也派人特意送了庆礼,一时轰动了整个楚国。
冥楼山庄的迎亲车马行队甚是浩荡,一眼竟望不到尾,所到之处,皆将侧路旁观的人都挤到了犄角疙瘩。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马上那一袭凰鸟展翼,绫锦典服加身的尊容夺了去。
如此天姿绝容,岂非神仙?
而在喜婆搀扶着下,从白府缓步走出的新娘子,绛红嫁衣更是以浮光锦缎织就,鸾纹翡玉,每一寸金光都如星璀璨,红颜夺目,与下马相迎之人相得益彰。
即便红盖头掩了面容,这番琼艳华美,也让人为之惊叹。
他温凉的指尖,拂过她,笼住她纤白的手,唇角掠开温情笑意,那一笑,容颜惊绝,叫众人都看愣了去。
他若有似无轻捏着她的纤指,在耳畔轻声,“嗯,这手感,是我的美娇妻。”
盖头下的人忍不住低低笑了声,悄声轻推他。
他也笑,掌心收拢,牵引着她上了凤仪花轿。
天地间皆是一派喜气。
从白府到冥楼山庄,一路似万丈红尘,温柔缱绻。
宫殿之外,他牵着她,踏过琼阶玉道,一双绛艳华服,逆光而来。
天光祥云,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
依着人间的仪程,跨火盆,对拜堂,入洞房,繁琐却也欣然为之。
只是这拜堂,一不拜天地,二未拜高堂,唯这夫妻相对拜了三拜,然而此刻却无人有异议。
熟悉的屋子,此时是金红辉映的,摆满了喜庆之物,窗喜剪纸。
轻殊坐在红鸾叠帐的床上,静静等着那人挑开了自己的盖头。
外头,是灯火成林,月光皎皎,对酒正酣,嬉笑欢腾。
里头,是四目相凝,情浓意深,那闪闪烁烁的烛火,映着他湛金的双瞳,如光华绽放。
她目光盈盈,望进他的眼,分明已是亲密无间了,此刻她却是娇羞了起来,搭在腿上的双手不由地攥住了嫁衣,脸庞嫣红地低了头,似在逃避他毫不掩饰的目光。
扶渊了然轻笑,斟了两杯酒,托了玉盏缓步上前,递了她一杯。
碧玉酒盏落入视线,她轻轻接过,盯着盏中晶莹剔透的琼浆,她深知自己的酒品,三两杯就晕乎,再多几杯,就得跟那回撒泼一样了……
轻殊咬了咬唇,低低呢喃道:“你不是说过,不许我再沾酒了?”
扶渊就着她身侧坐下,眸底是迫人的光彩,“在我面前,可以喝。”
“况且,这是人界所言合卺,意在相携朝暮,不想喝?”
他眉梢轻挑,唇瓣含笑,声音缥缈落在心上,带着蛊惑低哄的意味,轻殊还未碰一滴酒,便觉自己像是已面染了酒意,捏着杯盏,“那……那喝吧。”
握住她的手搭过自己,轻轻扣住杯盏,却见那人还是一动未动。
他薄唇勾笑,“夫人还不喝,是在等我喂你?”
她倏地怦然心跳,抬眼望他一瞬,朱唇轻抿,才和他一同托了杯盏,将酒一饮而尽。
扶渊不急不缓拿走她的空酒杯,放置一旁后,颇为耐心地看着她。
“从前都没发现,原来我的轻殊这么美。”
他的指腹,一寸一缕,轻触过她的脸。
他的柔情,总能将她心底的所有防线击破,而她溃不成军。
她清甜一笑,随即又渐渐敛去,轻声问:“会后悔吗?”轻殊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心酸了,凝着他清淡的眉眼,“等了万年,却在最后,为我用了赎魂灯……”
她知道,这灯,原是为了白隐留的,但是就要功成之际,他却弃了万年的等待,选择了她。
温凉的指腹还在她的侧脸,轻抚着,一下,又一下。
良久,扶渊淡淡笑了,缓缓倾身,亲上她的眉眼,“不会。”
早在她消散那一刻,他忽然就彻悟了那句,生死如一。
生生死死,若有不同,那便是世间还有所爱牵挂着,没了心里那牵绊,生和死,又有何区别?
便算是白隐复生了,也不过是两个失意之人,独留人世彷徨罢了。
救她,他怎么会后悔,将华丹给她时,他也是未有犹疑的。
他轻描淡写地笑道:“心都给你了,后悔也晚了。”
轻殊凝了他好一会儿,主动往前一倾,在他脸颊轻轻一吻。
脸侧的温软,轻而易举地撩拨着他的心绪,扶渊饶有兴趣地,又恰似温存,“夫人是在提醒我,春宵一刻值千金?”
轻殊方要呵他没正经,袖中玉指便被他轻轻握住,一时失了声色,任由他摘去了凤冠,青丝三千,瞬然飞散,丝缕云鬓,万般风华,实是娇美至极。
他眼眸如烟似水,掠着浓情又温柔的笑。
一时间,呼吸全乱了。
他抬手轻扬,绛红纱幔飘然落下,覆身上去,隔着帷帐,鱼游春水。
这喜宴连摆了七日,日夜欢喜闹彻。
这大约是冥界阴兵鬼将们,喝过最痛快的酒了,所以一连七日,就没清醒过。
他们欢喜,打心底里欢喜,于是抱着酒壶倒地就睡,醒了就继续喝,好像喝得越多,这婚事就能更有福气似的。
最后一日,人间朝阳初初升起,冥楼山庄的所有人,还七仰八倒地醉酒在地,姿势不太雅观地醺醺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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