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父亲偷偷的带上了大殿,跪在皇帝面前求情,浑身抖若筛糠,脑子里却疯狂的想着:我杀了人,我杀了自己的母亲,我杀了人,我杀了……我自己的母亲。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我一个小小的乾家之子?
我被关进了大理寺中,漫长的一个多月,暗无天日。
母亲的家族里废了很大的力气去向皇帝求情,说我不过是一小儿,又是意外之举,不足定罪。父亲更是严厉的封死了所有的口舌,不准任何人提到这件事情,拖了很多的关系向着大理寺卿黄鑫塞银子,拜托照顾年幼的我。
那时,我因为年龄小,皇帝恩赐,被关在了地字号房间,让我暂时呆在里面,好好的冷静一下,他顺便想一想如何对待我。
刚被选上御书房太子的伴读,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似乎那日的光芒不过是昙花一现,虚假的如同梦境中一般。。
我从本来就黑暗的环境中踏入了更黑暗的世界,渐渐绝望。
我呆在房内,环抱着自己,恐惧和绝望自责包围着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日日夜夜听着牢房里人们惊恐的尖叫声,烙铁烫在肉上滋滋作响的声音,脏乱腥臭的味道,狱吏们殴打折磨犯人的声音,还有人们痛极的□□声,不绝于耳。
我害怕极了,我第一次面临这样的世界,如同地狱一般的世界,就像是我从小生长起来的地方的升级版一般,阴暗而散发着绝望的臭气。
我看着奎林将军被抓进来,昔日那般如同天神一般的人,殴打的像是一个卑微的奴隶一般,皮开肉绽,拖拽蔓延数十米的血路。
我惶恐的躲在床榻的角落里,心里想着自己会被施以什么样的刑罚,是一次性死掉还是慢慢折磨而死,绝望的等待着最后判定的落下。
有时候,我也会问,难道,我就只是适合生存在阴暗之中吗?
我这样无数次的问向自己,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命运的任何回答。
皇帝陛下最后放了我,没有对外宣称这件事情,只是解释为我母亲病重而死。
被宣入殿的时候,年幼的我跪在大殿面前,听着皇帝陛下一次次细数我的罪状,愧疚的头也抬不起来,我是恶魔,我杀了自己的母亲,我手上沾染着血液,我是真正的人渣。
可……陛下为什么放过我呢?
抬起头,却听到了回答。
“你们乾家历代都是法学的集大成者,我这一次放过你,但是你要记得,我皇家救了你的命,这是你欠我们皇家的,他日遇难,你必得忠君无二,为我效忠。”
我被放回家了之后,夜夜难以如梦,走到哪里,都仿佛看见被人指指点点着我的罪恶,尽管明知他们不可能知道。
而渐渐的,我变得寡言少语,一步步断掉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变得为了目的不折手断,成为了酷吏,也成功的继承了大理寺,活成了陛下希望的那个样子。
那时我想,可能,我一辈子都会活在阴暗之中了吧,从出生开始,我就只适合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可,一想起从来都未见到过光亮,我就觉的实在是太委屈了,甚至有时候想,人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来承担痛苦,或者看着别人深陷痛苦之中的吗?
直到,我却遇上了她。
若水,我的阳光。
说来也怪,第一次见面,就大大的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她一把将我提溜在墙上,而我看着她笑盈盈的真诚的像是月色的瞳孔时,我就突然难以询问起罪责来了。
她是那样鲜活,光芒肆意。
我不知不觉的改变着自己的原则,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一步步开始退让,开始变化,直到母亲提醒我,我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深陷其中。
也是从遇到她的第一天开始,我才渐渐的发现,慢慢的,我己的头痛症也好了,渐渐的开始睡得着了,只是每晚梦中,都一遍遍的充满了她的身影。
快乐,带着勃勃的生机。
此时,你告诉我的阳光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还带着我可能刚刚得到就失去了的儿子?
我怎么可能不崩溃?
我一次次的擦拭着若水的肌肤,每日都喂给她补药和肉糜,守在床边照顾着,不死心的希望她活下去,心想,哪怕牺牲掉我所有的东西,我都在所不惜。
我请了好多次逵胤真人,他都拒而不见。
我不死心,跪在他山前多日,不吃不喝,才终于得到了一个没什么大的希望的意见。
“其实,她的灵魂并没有完全离开,你将她带到旧的地方,日夜与她交谈,也许,她会选择回来这里,虽然,可能性不太大,但是,你可以试试。”
于是,我再三想了之后,便将她带回了大理寺,地字号房间,那个她曾经住的时间最多的地方。
日夜与她交谈,告诉她现在的状况,现在的吴国,一遍遍说着自己的情谊。
直到——她缓缓的睁开眼睑。
我的阳光,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tardust”宝贝儿的四瓶营养液,还有“米络苓”宝贝儿的一瓶营养液,爱你们。
还有魏若水和乾荒的番外篇三章就结束了,晚上还有一章哦!老时间等你们!
第76章 乾荒与魏若水
今年,是新帝三年。
距离太和殿兵变之事,已经过了三年之久。
长安的百姓们早已经恢复了自己的生活,其乐融融,街道两旁叫卖声不断,车水马龙间,隐隐能够看到吴国盛世时旧有的模样,高檐斗角之间,绕过长安城的主干道,便是天香阁。
历经了一场战乱,它却岁月不倒的依旧矗立在那里,见证着整个长安的兴衰荣辱,而生意,也跟着吴国的命运一般,红红火火,越来越好。
天香阁一楼的大堂内,百姓们端着茶碗,嗑着瓜子,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说书先生讲到精彩处,连小跑堂的都不禁站在那里呆愣着,茶水倒了客人一脸。
打扮的文质彬彬的先生正激情昂扬的讲着,看着下面齐齐的专注视线,心中得意。
“诶,看你们感兴趣,我正好多给你们讲点儿。上次有人问,说这太和殿兵变一事,不是讲的王家和乾家拥龙之功吗?可是怎么如今看这长安街,反而是王家和冯家的势力最大,各占了半条街?这长安四大家,怎么反成了长安两大家?反而是王家和冯家得了好处呢?”
“对呀!当时太和殿兵变之后,你不是说冯二公子因为扰乱民心,被皇帝处死了吗?怎么反成了冯家势大了?”下面的百姓们点点头,疑惑的问道。
“没错!按理说,这冯家经过太和殿兵变一事,都属于晖王旧党,理应如同楚家一般,抄家处斩的。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冯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庶女啊!”那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讲着。
下面的百姓们一脸疑惑,升斗小民,一般难以接触高门之间的事情,若不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来,是听不到任何内中秘密的,这冯家庶女?何等人物?似乎从来没有在太和殿兵变一事中出现过啊?
说书先生点了点头,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接着讲到。
“要说这冯家庶女,排行老四,闺名乃唤为‘苑苑’,也是个有造化的。因为是冯家不受宠的外室所生之女,从小体弱多病,因此打小就被送到了郊外庄子上养病,无人照拂长大。可谁也没料到,这冯家四小姐,反而养的一手好医术,在采药的时候,反而救下了当时被追杀的太子殿下!这不,光是这份救命之恩,便转手将处于水火之中的冯家给救了。”
“这一恩一仇,也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宽宏大量,知道晖王一事只是冯二少爷一人的决定,因此,除了冯二公子查明后被关进了大理寺中,终生不得出来之外,其他的人竟然都放过了,还提拔了冯家家主作为大理寺卿,接管了乾荒大人的位置。而且……”
那说书先生悄悄的瞄了瞄四周,小声说道,“如今的皇后娘娘,可不就是那位冯家四小姐嘛?有她在,加上冯家家主也是个知道感恩的,可以说,现在的冯家,那是如日中天啊!”
下面的百姓这才理解的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那……乾家呢?怎么最近京城中,都听不到乾家的声音了?就连主宅也退出了长安城,那乾荒大人和魏若水姑娘呢?”
“就是,就是,当日乾家拥龙上位可是有大功的,若不是他们请来了麒麟大陆的琴里将军,平定了晖王的反叛,怎么可能会有如今安稳的吴国?”
下面的百姓附和道,连忙点点头,其他的百姓们看着也十分慌张的样子,似乎只对乾荒大人和魏若水姑娘感兴趣。
“诶,别急别急嘛,这乾家自若水姑娘……啊,不是,是乾家少夫人醒了之后,便退出了朝堂争斗。这乾荒大人是一心要辞官陪伴娇妻啊!还是皇帝再三请求之下,才勉强的遵了分封,被封为了‘一品钦差’赐尚方宝剑,替皇帝去巡视吴国各地的贪官污吏去了!前年的杭州巡抚的贪污案你们知道吧?去年林尚秋名角儿的谋杀案知道吧?那可都是乾荒大人和魏若水姑娘亲自破的!其他的好多悬案,还都在路上没有完呢,等传回长安,我再接着跟你们讲啊!”
“哇,乾大人和魏姑娘就是厉害!”下面的百姓与有荣焉一般的得意脸。
“那可不!”说书的先生得意的说道,“要知道,晖王反叛之前,那魏若水就已经连着破了京城里的奎林将军案和太子妃之案,成功的挫伤了晖王的残党势力,那可是数十年的迷案啊!但凡他们两个一起,天底下,哪里还有破不了的案子?”
下面的百姓赞同的点点头,都觉的说的非常的有道理。
而此时的魏若水,正无比悲伤的和乾荒、胡嘉、白灯一起坐在马车上前往芜城。
马车上晃晃悠悠,白灯和胡嘉在外骑着马闲聊着,阳光极好,透过马车的窗帘而入,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魏若水感受着眼皮上的热度,默默揉了揉自己酸疼的大腿和腰,咬了咬牙。
这乾荒,自自己回来这个世界之后,便仿佛打开了病娇的属性一般,生怕自己有一日突然离开,于是,每日便都把那天当成最后一天一样来吃她,反复咀嚼,极尽缠绵。
这都三年了,居然还是这样,她都快要怀疑乾荒得了创伤应激综合征了。可是,这症状是这样的吗?
昨天晚上,明明都说了多少遍不要了,偏偏还是被按着一直忙到了大半夜之后,缠的她颤颤悠悠,满脸红光的有苦难言。
你说她现在的日子,说她不幸福吧,每日里游山玩水,爱的人伴在身边,什么都不缺,让乾荒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往北不敢往南,长个嘴就有人把饭喂到嘴边,简直是往废了的方向养着。
可你要说是幸福吧,每天被折腾的那啥尽人亡……话说,乾荒就不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吗?每日这样的吃法?
她愤怒的睁开眼睛,看见脑袋上一个温柔至极的眼神,一脸餍足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劳累,满满的都是日子过得酣畅淋漓的欢快。
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魏若水烦躁的蹭了蹭自己在对方怀里的脑袋,将自己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之后,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久后,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仿佛有人紧紧的关住了窗帘,魏若水瞬间感到眼皮上的温度没有了,精神渐渐的慵懒起来,慢慢的进入了梦乡,依稀中,感到了额头上温柔的一个吻,依然是熟悉的味道。
乾荒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娇妻,一脸满足,纤长的手指缓缓的顺着魏若水的发间抚摸到脖颈处,一寸寸,如同触摸着自己最珍贵的灵魂。
“唉……”
马车内一个轻微的叹气声,让乾荒瞬间警惕起来,牢牢地搂住了自己家娇妻,忌惮的看着对面的人。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小豆丁,不足一米的身高,白白圆圆地,如同一个糯米团子一般,粉刁玉琢,正睁着大眼睛无奈的看着乾荒和魏若水。
明明看起来不过才三岁的样子,可这糯米团子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背着手,一副“没出息”的眼神上下鄙视着自家父亲,再次轻轻的叹了口气。
乾荒无语的撇了撇嘴,看着这少年装老,故意恶狠狠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乾小秋,你在瞎叹什么?”
对面的糯米团子听见这个名字,不禁皱了下眉头,认真的模样看起来可爱不已,直想让人捏他的脸颊。
“父亲,都说了我不叫乾小秋,我明明是有大名的,叫乾珍,视若珍宝,这是我娘亲特意给我取的,你干嘛总是叫我乳名啊?”
糯米团子不服气的撇了撇嘴,乾荒故意的接着逗他。
“乳名?乾小秋你今年几岁了?”
“三岁。”
“那就对了呀,才三岁,不叫你乳名叫什么?”
“你……”
小乾珍反驳不动,气哄哄的抱起了自己的胳膊,闷闷不乐起来,还没个几秒钟,又一脸宛如看傻子的表情摇了摇头,非常无奈的看着自己家笑的像个精神不太好一样的父亲,再次疑惑的问着自己,母亲到底看中她哪一点了?
环胸的时候,小乾珍手腕上的银镯子微微晃荡了两下,发出了淡淡的清脆声音,被乾荒看到了,更加吃味不已。
这个小团子,明明就是自己家儿子,但是却仿佛和自己有什么命中不合一般,从出生开始便不太喜欢自己这个父亲。
自出生后便是如此,自己抱便哭个不停,若水抱便安安静静的,一点儿都不闹,仿佛认人一样。魏若水因为纸条的事情,觉得对晖王有愧,便让孩子一直带着晖王给的银镯子,谁成想这孩子的性格竟然也渐渐的像是晖王一般。
不仅总是一副鄙视自己的目光,还总是和他抢夫人,每天晚上都是一场大战,防他跟防贼一般,总要费尽心思才能把自己夫人抢回来。
简直是难以容忍!
哼,你给我等着,等我让若水给你生个弟弟妹妹的,气死你!
乾荒心里暗暗想着,内心得意不已。
马车一路顺着芜城进了城,几人也缓缓的下马入城。
这座城市属于南方,路上他们接到百姓的求助,说是自己家的孩子在这城里丢失,县官不管不问,反而将他们关了数月之久才放了出来,如此,他们才来此地查看是否属实。
第77章 乾荒与魏若水(二)
刚踏入城门,魏若水几人便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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