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盛瞪了大儿子一眼：“就是你，还不赶快去！”
“爸，我去吧。”
站在一旁的祁向南，看着一路都没理他的父亲，紧张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本能的想好好表现下。
祁盛语气不好：“你给我站住，老子还有账没和你算！”说完转头又瞪了大儿子一眼，“你还站在这干嘛！”
祁向东发现他老子现在脾气不好，也没弄清怎么回事，摸了把后脑勺，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
“爸……”少年无措的站在一边，声音沙哑，眼圈泛红。
祁盛看他这样也没有心软，伸手用力拽着小儿子的衣服把他拉过来，对着屁股就狠抽了几巴掌。
“刚喊你没听见！走路不知道看车！”祁盛手上动作不停，嘴里更是一句跟一句的训斥。
少年挨了打也不敢躲，乖乖的站在那任人打。等到身后的巴掌已经停了下来，少年依旧低着头不吭声，甚至连湿满脸颊的泪水也不敢抬手擦。
祁盛见他这样，心里憋的火气终于消散不少，看着小儿子的可怜样，却没有轻易放过他：“以后给我记住，再不知道看路，老子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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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的晚餐是馒头就咸菜，外加一碗豆扁子粥，父子三人吃完饭，祁向南本能的伸手收拾碗筷出去洗，祁盛皱眉看了下，也没多说什么。
临睡觉前，祁盛本想板着脸再吓吓小儿子，不过看着小孩殷勤的在他跟前伺候，凶样也装不下了，在小孩把洗脚水端出去前，终于肯给他露个笑脸。
直到躺在床上摇着蒲扇，祁盛才终于能放松下来，这一天过得，他晚一步就拯救不回来了。
另一个屋的祁向南此刻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着，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忍不住又哭又笑。
原以为他爸不在乎他，没想到他爸会在那种紧要关头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他，祁向南再次哭了出来，这些年心里的委屈埋怨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也随着这些泪水化作空气蒸发掉。
第二天等祁盛醒来时，就见小儿子已经把饭菜准备好，看到他坐起身，忙过来伺候着要给他穿衣。
“我就脚受了点伤，手还是好好的，衣服我自己来，去给我打盆洗脸水。”祁盛使唤起儿子来很是顺手。
小儿子也很听话，乖乖的应道，走出堂屋来到水井边开始压水。
如今是七月末，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祁盛穿上那件洗的有些发黄的背心，又套上一条肥大的马裤，刚穿好衣服，就见小儿子把洗脸盆端进来。
接过小儿子递来的毛巾，祁盛心里美滋滋的感慨：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可真好。
可惜还没等他感慨完，就听见他大儿子大咧咧的嚷嚷：“饿死了！”
祁盛：“……”
果然总有不省心的！
饭桌就在堂屋中间，祁盛也没让儿子把饭给他端过来，只是小腿有些不便，还没严重到卧床起不来的地步。
被小儿子扶着坐上桌，看着吃得正欢实的大儿子，祁盛满头黑线。
“以后咱家你弟做饭，你就洗碗，家里的衣服以后也是你洗！”
祁向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爸，不明白就过了一天，他爸怎么忽然开始指使他干活了！
“爸，这不是向南该做的吗？为啥现在要我做！”
祁盛皱眉：“怎么就是你弟该做的，他还比你小两岁呢！平时家里的活都是他在做，你这个当老大的整天闲着没事干，你要是不想做也行，正好跟着隔壁你建国叔的建筑队出去干两个月。”
祁向东一听他爸要他在这么大热的天里出去干活很是不乐意，愤愤不平的嘀咕：“大清早的，吃错药了？一直不都是向南在做……”
看着这个壮的跟头熊一样的大儿子懒得在家啥也不干还天天吃白食，祁盛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要不是你昨天把你弟欺负成那样，我也不可能被车撞！”
祁向东惊讶的抬起头，觉得他爸今天蛮不讲理，你被撞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他爸惹不起，他习惯性的瞪了祁向南一眼。
可惜“吃错药”的祁盛再也不向着他，看到他欺负祁向南，对他又是一顿训斥：“瞪你弟干啥，二十岁的人了，还在家天天游手好闲，连个家务活都不知道主动做。”
祁向东气得把筷子撂下不想吃饭了，他爸今天是怎么了，一起来就开始骂他，还反过来向着那小兔崽子，不过等他撂下筷子，他爸不仅不劝，还接着来句：“吃好了就在那等着，我们吃完饭你把碗给洗了。”
祁向东：“……”
他爸今天一定吃错药了！
祁向东捡起筷子，继续开始吃，碗都要他洗了，不吃饱才亏。
祁向东这些年虽然被他爸惯着，但他爸在家说一不二，他虽然在祁向南面前有些横，还是挺怕他老子发火的。
坐在另一边的祁向南表面乖乖的吃饭，看着今天忽然向着他的爸爸以及吃瘪的祁向东，心里忍不住有些开心。
吃完饭祁向东垂头耷脸的收拾着碗筷，祁盛也不理他，把小儿子拉到身边，“你能考上京市医学院是好事，爸昨天也是看你们兄弟打架一时生气才说不让你读，昨晚我仔细想了下，你今天看看录取通知书还能不能粘好，不行我们再找你们老师帮忙开个介绍信，县里也去开个，这成绩总是你的，咱带着介绍信、户口本，学校还能不收你！”
祁向南惊喜万分，看着他爸确认：“爸，你同意我去上大学了！”
祁盛也跟着笑：“那是当然，咱家能出个大学生，可是十里八村都羡慕的，你爸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不让你去读。”
说完又板下脸，瞪了一眼小儿子：“你也是，就因为我当时的一句气话，闷头往外跑，这要是被车撞到，别说大学了，身体留点后遗症有你受得！”
祁向南连连点头，比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刻还要开心。
他觉得今天跟做梦一样，梦里一直不喜欢他的爸爸忽然开始偏心他，还事事为他着想，不让祁向东欺负他……
祁盛看着一直在那傻乐的小儿子，隐隐有些心疼。
第22章 偏心眼爸爸（二）
原主祁盛在家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六十年代那会，家家都穷的叮当响，他们家有三个小子，个顶个的能吃，再加上老大老二都娶了媳妇，一大家子在一起，难免剩不下多少东西。
农村向来有长子养老的风俗，所以老两口更加偏心老大，不过他们对另外两个儿子还算厚道，给二儿子娶了媳妇后，又开始给小儿子攒钱。
本来计划不错，可惜还没等祁盛娶上媳妇，祁家老两口就一前一后相继去世。
祁盛的大哥和大嫂手里拽着二老留下的东西，和祁老二一合计，没人再提给祁盛娶媳妇的事。
祁盛也不是个好打发的，这些年赚的公分和粮食都交到了公中，现在一分不想给他那是门都没有。
总之，到最后，祁盛和两个兄弟闹得很不好，才勉强分了间屋子和两袋粮食，东西分好后兄弟间的情分是一点也没了。
兄弟闹成这样，祁盛也不在乎，他孤家寡人一个，又是个年轻力胜的壮小伙，还怕养不活自己。于是除了按时上地赚公分外，还很有眼光的跑去给一个国营饭店的厨子免费打下手。他也不图别的，能跟着厨子多学点本事，他也能多条路走，就这样辛苦干了两年，攒下了一点粮食，那厨师看他也是个实在的，慢慢开始教他一些手艺。
祁盛的日子一天天变好，愿意找他当女婿的也陆续有了些，可那时祁盛没长辈管着，被村里一个下乡的知青给迷住了，那知青长得确实漂亮，虽然干活不怎么样，但还是让祁盛死心塌地的要娶她。
女知青日子过得本来就艰难，她父亲在批斗时没撑住去世，母亲也被送到另一个村子下乡改造，无依无靠之时有祁盛这个壮实本分的汉子追求，两人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村里人那时笑话祁盛色迷心窍眼皮子浅，本来就和家里的兄弟闹翻，又娶个没有根基的外地媳妇，到时有点困难都找不到人搭把手。
但那时候的祁盛年轻气盛，想着凭他自己也能让一家子过上好日子。
开始两年祁盛的日子确实不错，媳妇长得好看还爱干净，虽然地里挣不了几个公分，但家里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人结婚没一年就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幸福美满，外面事业也算不错，地里的活不在话下，还能去饭店帮忙干活得点油头。
总之因为祁盛的踏实肯干，一家三口在这个普遍吃不饱的年月不仅没饿着，还能偶尔吃顿肉。
可惜好日子没两年，在他媳妇生第二个儿子时不幸难产死亡，还没等他从难过中缓过神来，他跟着干的那个厨子也因为私下拿了公家的东西被送进了监狱，虽然他没参与也不知情，但因为和厨子的关系比较亲密，也被那家饭店彻底列入了黑名单。
家里接连不顺，祁盛看着还在襁褓里的小儿子也没了欢喜。
那时候他白天上地干活，两个孩子就请隔壁的嫂子帮忙带着，但每次回到家没个热口饭不说，还得照顾两个儿子的吃喝拉撒。
好在他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地里挣工分可是一把好手，年轻的小姑娘看不上他，但也有过得艰难的寡妇或者有点毛病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祁盛也受不了家里家外忙成一团的日子，经人介绍，就把隔壁村的一个年轻寡妇张芬给娶进了门。
张芬也是个命苦的，她的第一个丈夫性子懒散不说还喜欢打人，年纪轻轻就被打的流产两次，还没了生育的能力，要不是祁盛已经有两个儿子不在乎这个，张芬还真不好再找比祁盛条件好的。
祁盛对张芬还算满意，虽然不如他第一个媳妇漂亮，但起码长得还算清秀，再加上也能干活，在家也勤快，因为知道以后不能生育对他的两个儿子也很好。
夫妻俩搭把手过日子，生活也都慢慢的好了起来。
一直到小儿子八岁，祁向南和张芬母子俩去镇上赶集，好巧不巧张芬就被路过的拖拉机直接撞死。
等祁盛得知消息找过去的时候除了呆呆坐在张芬尸体边的小儿子，就只有一些看热闹的围观人员。
那拖拉机早没了影，祁盛找不到肇事人也只能草草把第二个媳妇给葬了。
本来他只是觉得自己命苦倒霉，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开始流传小儿子命硬克人的流言，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两人一排走着，张芬直接被撞死，小儿子一点事也没有，又说起当年他媳妇生孩子时明明是二胎应该轻松些才是，却直接难产而亡……
祁盛本就觉得他这一生命途忐忑，如今听着这些流言蜚语，好像是找到了真相，从此对大儿子更加偏心，对这个小儿子也越发不待见。
因为小儿子的流言，也没人再愿意嫁给他，祁盛也有些死心，父子三人磕磕碰碰的过日子。
不过因为祁盛的偏心，家里的各种家务活也差不多是祁向南一个人做。小孩那时虽然小，因为那些流言也变得敏感和自卑。对于祁盛的安排部乖乖听话，他大哥有样学样使唤他，他也不恼。
好在祁盛还知道小孩是他的亲儿子，除了偏心外也没有让他缺吃少穿，愿意上学祁盛也没有故意把他留在家。
祁向东高二就辍学回家了，跟着祁盛学了些做饭的手艺，偶尔出去给人打工，但也做不长久，比起吃苦耐劳的小弟，他就懒散多了。
祁向东潇洒的过着半啃老的小日子，有一天却忽然听人说他弟考上了大学，是个从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走在路上的祁向东有些不爽村里人的这些嘀咕，什么叫从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他弟是金凤凰，那他是什么？鸡窝里的土鸡？
一脸不爽的祁向东不快的走回家，就听到一直老实听话的弟弟连哥都不喊，直接问他：“爸呢？”
刚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祁向南开心坏了，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爸，他想着他爸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如今他这么给他争脸，他爸会不会喜欢他些。
兄弟俩本来感情就不好，祁向东又经常欺负他，祁向南已经很久没喊他哥了，所以这一次也是习惯使然，直接忽略了称呼。
之前两人都没有在意，可这次祁向东一想到他弟被人称作是金凤凰就不爽，瞬间小心眼作祟，觉得他弟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抬起脚就踹了祁向南一脚。
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的祁向南硬生生受了一脚也有些来气，虽然没有还手但也忍不住质问：“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
可惜“发疯”的祁向东不仅没看到他弟认错不说，还发现小兔崽子今天居然敢顶撞他！
看着祁向南手里拿的录取通知书，祁向东不屑道：“怎么，以为能上大学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完抢过祁向南手里的那张薄薄的纸二话没说把它撕成两半。
祁向南没想到祁向东会这么过分，小心把丢在地上的通知书捡起收好，趁祁向东不注意冲过去就给了他一拳。
兄弟两个转眼扭打成一团，别看祁向东看着壮实，在祁向南手上也没讨到什么好，两人都是一米八多的个子，祁向南虽然看着瘦，但身上的力气却不小。
这次祁向南又发了狠，祁向东身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等祁盛回来，两人还没打完，不过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大儿子，祁盛主观上就开始偏心祁向东。
祁向东告状也是个好手，一番添油加醋，任祁向南怎么解释，祁盛都觉得是小儿子得意了开始张狂了。
看着不知“悔改”的小儿子，祁盛气得直接来句：“我看这学也不用念了，翅膀还没长硬就敢无法无天了！”
这些年祁向南受了再多委屈都没表现出来，如今看着他爸不分青红皂白，明明他都把被撕的通知书拿出来了，他爸还是向着祁向东。
有些承受不住的他没像往常一样乖乖去道歉，把通知书收入怀中，闷着头跑了出去，脑子里回想着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和不公，一时没注意就被过路的货车撞了个正着。
等到祁向南再次醒来时，下身已没了知觉……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是，瘫痪在床的祁向南变成了一个废人，起初祁盛还有些后悔，可日日要照顾一个瘫痪的人也慢慢失去了耐心，反而开始怪这孩子当初任性不懂事。
正好那司机赔给他们家不少钱，祁盛不愿再留在家看着一个半死的人，拿着这些钱和早年的积蓄，打算出去做点生意，把大儿子留在家照看着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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